《画骨》李懒言

28、威胁

　　墨荼荼抄偏僻小路带着芊芊一路往回赶。

　　情况不容乐观，刚刚还有力气去撕咬叶橙的黑猫，此时奄奄一息的瘫躺在她怀里，气息越来越弱。

　　墨荼荼恨不得自己也是只妖怪，那样就可以瞬移回幻境。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芊芊输送灵力，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竹叶，呼唤闻人猜。

　　细长狭小的竹叶被抛到半空，周身白芒泛起，自行跟随着墨荼荼飞行。

　　片刻，闻人猜清淡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出什么事了？”

　　她在幻境之外的地方联络他，除了早先在墨家和上次醉酒，就是现在，所以他料到有事发生。

　　墨荼荼立刻把事情的经过以及芊芊的状态简明扼要描述给他听，可她气喘吁吁把话说完，闻人猜只平静地回了两个字：“无妨。”

　　墨荼荼十分恼火，正要发作，突然有人凭空现形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吓了一跳，要不是反应机敏及时止步，差点就和那人撞个满怀。

　　“姑娘，把芊芊给我。”

　　出现之人，是之前在锁魂塔有过一面之缘的守塔猫妖。

　　墨荼荼瞪着她：“是闻人猜让你来的？”

　　“正是。”

　　墨荼荼不放心，想再多问几句，守塔猫妖看出她的心思：“姑娘放心，芊芊妖元受损，必须尽快前往饲妖洞疗伤，她是我独女，我不会害她。”

　　“……”

　　芊芊在这世上竟然还有亲人。

　　一时之间，墨荼荼有些愣怔，将黑猫递过去，目送两人离开。

　　竹叶还飘在半空，白芒浮动。

　　“你在何处？”闻人猜的声音复又响起。

　　墨荼荼没吭声，莫名的，她有点头晕，渐渐地，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了，她低下头，用手去摸手臂上的伤口。

　　奇怪，都这么一会儿了，为什么血还流得那么快？

　　刚刚她只顾着带芊芊赶路，此刻才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闻人猜，我好像不太对。”

　　墨荼荼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对竹叶说道。

　　***

　　苏麟接到好心路人的电话，得知墨荼荼晕倒在市中心海滨公园的某片花丛里。

　　这还要归功于墨荼荼的手机没有设置屏保密码，联系人也只有苏麟一个，电话打过来，苏麟觉得丫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想到那头根本不是本人。

　　彼时他刚和警察以及若干群众观看完烤肉店周边的治安监控录像。

　　奇怪的是，监控那时候恰好出了故障，只留给众人满屏无声闪动的黑白雪花，有人献宝似的拿手机视频给警察看，发现视频也不翼而飞。

　　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苏麟也跟着不解，心里却暗暗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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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几位夜晚出来遛弯恰好目睹全程的大爷大妈描述，墨荼荼的出现简直像闹鬼，凭空从半空中摔下来，昏迷不醒，可出现还没一分钟就消失了，过路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都围过来互相印证，哪知印证着印证着，她又出现了。

　　大爷大妈们都很好心，提醒苏麟——

　　“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来历可得弄清楚啊。”

　　“没错，你年纪轻，警惕心小，到了大妈这个年纪，就知道很多事都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你看这姑娘长得这么水灵，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可别是从哪个孤山里跑出来的邪乎玩意儿。”

　　“是啊，但也别太难过，我看你这小伙子长得也精神，不愁找不到个‘人’当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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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走上前半蹲下，将墨荼荼打横抱起来，郑重的转过身。

　　“各位叔叔阿姨，我女朋友不是山精鬼怪，这点我十分确定，谢谢您老们的关心，她身体有恙，我还要送她去医院，就不多耽搁了。”

　　说完，就往外围走，走得挺远了，还能听到身后传来老人们忧心忡忡的叹息。

　　“年轻人啊，见识少，这都魔怔了。”

　　“谁说不是呢，没听说哪个正常人还会凭空消失的。”

　　“唉，算了算了，也是别人的闲事，管不得，我一会儿还得去超市买酱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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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麟抱着墨荼荼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她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极其安稳，呼吸温软又绵长，只是不知道刚刚那段时间里，她遭遇了什么。

　　来到停车位，打开车后门，苏麟轻手轻脚的将她放进后座，并为她找了个舒适的睡姿，然后自己走回前面，坐进驾驶位。

　　车子启动。

　　墨荼荼情况特殊，他当然不会带她去医院，目的地是自己家。

　　苏麟的房子位于城市近郊，别墅区，路途不远不近，半小时车程，他放慢了速度，尽量开得平稳。

　　夜晚的街道上，灯红酒绿，喧闹非常，渐渐地，车子驶离市中心，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道路上车辆渐少，只剩下橘黄色的路灯，一个挨一个的相继远去。

　　苏麟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墨荼荼，以确保她没被车子的惯性颠到，一路前行，车内越发安静，目光无意中扫过后视镜，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

　　后视镜里，墨荼荼已经醒了，还坐起了身，双目依然没有焦距的望着前方，可是莫名的，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她一言不发。

　　苏麟皱眉：“荼荼，醒了怎么也不说句话啊？”

　　她这才有了反应，眸光顺着他的声音微抬，片刻后，声线清冷：“你是谁？”

　　苏麟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方向盘都没握好，差点强行变道，身后疾驰而来的车辆受到影响，十分不满的长鸣一声，又扬尘远去。

　　他稳住心神，打转向，将车子开到了路边的停车带。

　　直到车子停稳，苏麟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回头，双臂环搭在方向盘上，用手指按太阳穴。

　　事情不大对，这女孩子是荼荼，但又不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过了会儿，苏麟觉得自己足够镇定了，才放下一直按压额头的手，准备面对她。

　　可是才直起身，颈部突然被紧紧捏住了。

　　头顶是墨荼荼充满威胁的声音：“别乱动，不然杀了你。”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在外面敲了几下车窗，苏麟心下一沉，他明显感到墨荼荼钳制住他的手加大了力道。

　　“荼荼，有话好说，我是你的朋友，不会伤害你。”

　　这话好像有点滑稽，他就算想伤害她，也没那个能耐。

　　她没作声。

　　外面敲窗的人见车里没动静，只得绕到车前端，想看看车里的情况，这也让苏麟看到了来者何人。

　　很久没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花栩一身白衣，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似乎用了隐身法术，使自己看起来呈半透明状，车灯冷黄色的光线穿透她的身体，为她凭添了几分空灵。

　　同墨荼荼一样的脸，在挡风玻璃前面一派天真好奇的往里看，看到苏麟正襟危坐，掩嘴羞涩一笑，然后毫不客气的穿透挡风玻璃，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其实直接在车里现形也不是办不到，但她自认为做花精更要讲究礼数，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了花植一脉的颜面，是以先敲车窗，后穿墙。

　　她是受闻人猜所托，出幻境寻人的。

　　世界之大，墨荼荼又消失得蹊跷，闻人猜告诉她，先找墨荼荼在外面的一位朋友，苏麟。

　　有了既定目标，对花栩来说就简单了，她之前在墨家秘境同苏麟有一面之缘，便召集各方同伴传递外貌特征，无论是长在花园里的，还是生在野地里的，连绿化带和盆栽们都接到了寻人启事。

　　“好久不见啊苏公子。”花栩开门见山：“看见我家姑娘了吗？”

　　苏麟在心里苦笑。

　　花栩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又顺着那只从驾驶座后面绕过来的纤长细手，逐步往后。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两道青白光芒交缠而至，到她跟前倏地分开，将她的双臂缠住，花栩大惊：“姑娘，你怎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青芒粗暴的牵制着，拉扯到后座，眼见更多道禁锢就要加身，墨荼荼衣服口袋里忽然徐徐飘出一片竹叶。

　　竹叶周身白芒隐现，悬停在半空。

　　那一头，闻人猜的声音清缓传出。

　　“荼荼，你要找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