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之花》箬竹沉疴

7、离去

　　第七章
　　随后的几天，我无聊的继续养病。对于眼睛，我越发没有自信了，真的是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眼前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终于很同情那些失明失聪的残疾人是多么的痛苦了，我决定要捐些钱给残疾人协会。突然想起来，我之所以这么倒霉，一定是因为年前没有去雍和宫祭拜。不管怎么样这周末我定叫沈蕾和我一起去。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周末所有的人都来了彦彬家。因为彦彬觉得我这些天过的很乏味，于是叫大家一起来吃火锅，哄我开心。大家正准材料，我一个瞎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坐在沙发上和沈蕾聊天。
　　“盈盈，我们的西藏计划看来又要推迟了。”沈蕾失望的说。“是啊，对不起啊。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永远都欣赏不了西藏的美景了。”我也很遗憾，失去了视觉，太多美好的东西也随之离我而去了。
　　“不会的，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应该很快就可以复明了。”医生所谓的恢复很好，只是没有恶化而已吧，我想。
　　“你们打算去西藏？”彦彬过来问，“嗯，本来都报了旅行社的名了。”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一直相信这一秒不失望，下一秒才会有希望。所以也没有太伤心。
　　“水开了，可以涮了。”瑞奇叫我们，彦彬扶我过去。“嗯，好香。”“东西都是峰扬准备的，有你最爱吃的鱼丸，蟹蚌儿，还有土豆。”
　　“哈哈，峰扬还是那么了解我！爱死你们了！”真的很开心，难得无聊的日子大家都会赶来陪我。
　　铃…….我的手机响了。“彦彬，我的手机。”我说。彦彬把手机递给了我，“喂，恩，我是。什么？怎么会这样？好好好，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恩。谢谢您。”我挂上电话，疯狂的站了起来，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小心，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别着急。”“彦彬，快，带我去北医三院。妈妈，邻居说妈妈突发心脏病。”妈妈从来没有心脏病史，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大家急忙一起赶来了医院，一路上我紧张得抓着彦彬的手。“放心，妈妈一定没事儿的。”“放心，阿姨吉人自有天相。”“放心，阿姨身体一向很好的。”我知道妈妈身体一向很好，但是这些天妈妈的确操劳过重，怎么会突然。我不敢想象。
　　赶到了医院，邻居张大妈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着我。“阿姨，我妈怎么样了？”
　　“刚进手术，我也说不清，今儿早上你妈还没事呢，中午我做了兔子肉汤想让她尝尝，结果你妈刚开门就不行了，刚一开门她就晕了。我赶紧打了120也给你打了电话。对了，你妈的手术单还没签呢。”
　　“好，我签，谢谢您，我妈怎么会突然就……”我后悔死了，妈妈为我这么操劳。“盈盈，别自责了，妈妈在做手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放心吧。”“我怎么放心，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妈妈那么操劳，又不在妈妈身边。现在她病了都还没看到我呢！”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妈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是我这26年来唯一的依靠。唯一真心照顾我对我好的人了。我怎么能够我急？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我签了手术单，焦急地等待着手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应该是手术结束了吧。“妈！”彦彬拉住了我，怕我摔到。
　　“请问谁是病人的家属？”一个很冷漠的声音重复着一个公式化的问题。
　　“我是，我是她女儿。”我的话已经开始颤抖，我害怕，我怕那个声音告诉我，他们已经尽力了。那我一定立刻瘫掉。
　　“哦，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需要静养。麻醉还没过，她还在睡。”冷漠的声音像是已经看透了生死，也许这就是医生吧。
　　“哦，谢谢您。谢谢，妈。”我扶着手术车。一步一步的跟着走向病房，这是我本年度第三次进病房。前两次是自己，算是□□上的伤害，这次是妈妈，是对我心灵上的蹂躏。这真真是我走霉运的一年。
　　等待着母亲的苏醒，我全身冰冷。彦彬紧紧地抱着我，失去光明的我本来已经习惯了黑暗，但现在我好想看到妈妈，看到妈妈是不是那么憔悴。
　　又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终于醒了。彦彬叫了医生。“妈，你醒了？”我摸索着，“嗯，盈盈，你来了。眼睛怎么样了？”妈妈刚醒来就问我的眼睛，我再也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妈，我没事，你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妈！”我痛苦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妈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放心啊。”妈妈哄着我。医生和护士赶来了，为妈妈做了检查，还好没有什么大事。
　　“放心吧，病人没有什么问题，现在需要休息，家属尽量少留一点。”
　　“妈，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我扑在妈妈的床前。“傻丫头，妈妈真的没事的，你不许再哭了，你的眼睛不成的。”妈妈轻抚着我的脸，我突然发现妈妈的手变得好硬，好粗糙。心酸的感觉，我真的止不住眼泪的流。
　　“盈盈，别哭了，让妈妈好好休息吧。”彦彬拉起扑倒在床边的我。
　　“妈，那你好好睡会，我出去了。”我还是不舍得离开妈妈。
　　“嗯，好。”我为妈妈拉上被子，就和彦彬出来了。
　　关上门，我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彦彬，妈妈。”我泣不成声。“别哭了，小点声，妈妈在休息。来这边坐。”彦彬扶我到一边，我靠在了他的肩上。“盈盈，现在医生说妈妈没有什么大碍，你就放心吧。我相信妈妈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彦彬紧紧地拥着我安慰着。
　　我是不是该给那个爸爸打个电话呢？我心里有些犹豫。
　　因为我的视力问题，我没有办法在医院照顾妈妈，所以彦彬请了假留在了医院。而我以捣乱的名义被沈蕾带回了家。峰扬给妈妈煲了汤。瑞奇和彦彬黑白倒班，我有这么多好友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沈蕾，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我盘算了那个爸爸怎么也应该回来了。“谁？”沈蕾在厨房刷着碗，让我不得不担心我家的厨房安全问题。“我那个爸爸。”我很不情愿，“嗯，他回来了吗？”厨房里的声音，“不知道，我和他没联系的。”
　　“应该打吧，我觉得他怎么也会回来看看阿姨的。”
　　“嗯，好吧。”我拿起电话，拨通了我几乎不怎么联系的他。
　　“喂，恩，爸，是我盈盈。妈病了住院了，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很嘈杂，有些听不清。“盈盈啊！爸爸现在在美国呢，你妈怎么了？”“妈心脏病突发，现在住院呢。”尽管我再不喜欢他，但对于妈妈来说，他还是重要的。“怎么会这样，你妈以前没有这样的病例啊。”
　　“是的，最近妈妈比较操劳，所以才会突然病倒，你能回来看看吗？”“盈盈，爸最近几天非常的忙，过一个礼拜回去好吗？你好好照顾你妈妈，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爸爸相信，有你在你妈妈身边，一定可以把她照顾的很好的。”我无奈的叹气，“好吧，我想妈妈希望能见到你的，不过如果你很忙，也没办法，我希望你能尽量回来。”“嗯，一定的，我把这边忙完就回去。”
　　挂上电话，我脑子很乱。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你爱我母亲吗？或者说爱过吗？如果爱那为什么当初不娶她，如果不爱，为什么又要维持这么久的关系，为什么要我的出生。现在的你们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爱情事业究竟孰轻孰重？对于男人来说事业真的比爱情重要吗，还是应该说金钱比什么都重要。难道当年的你真的只是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如果就因为是这样，你毁了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子，又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不怕下地狱吗？对于你的行为来说，妈妈的爱伟大的让我钦佩。
　　“他回来吗？”沈蕾的碗终于洗完了。让我感动的是还好她没有拆了我家的厨房。“没有，他说最近很忙，可能一礼拜之内回来。”妈妈，我知道你很想见他，但是，我尽力了。“他也太过分了，阿姨都病成这样了，他什么事那么重要啊！”沈蕾替我抱怨着。“谁知道呢，和他本来就没得交流。算了，不管他了。咱们去医院吧。”他说的对，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把妈妈照顾的很好！
　　我和沈蕾来到医院，妈妈今天似乎起色不错，至少说话很有底气，不那么虚弱了。
　　“多亏彦彬在这儿照看着，还有瑞奇也忙里忙外的。你也不方便就别老往这儿跑了。”妈妈吃着苹果对我说。“妈，我是你闺女还是他们是啊！真是的，我能不来吗！”我才不干呢，让他们平白的讨好我老娘。
　　“呵呵，还吃醋了。峰扬的汤可真是好喝，以后你也学着点，女孩子这么大都打算嫁人了，还什么都不会呢！小心以后彦彬跑了！”“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有些羞愧，我知道我不大会做饭，但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啊。“彦彬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他，妈妈放心。”妈妈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妈妈怕我重复她的路，但我坚信，我不会的！
　　“我下楼买点东西，一会回来，你小心被摔倒。”彦彬对我说。“放心吧，有我在，你看她这两天摔倒过吗？”沈蕾打了保票。彦彬放心的下楼了。
　　“对了，妈，我打电话给爸了，他说四五天之后回来。”我有些心虚的告诉她，怕她不高兴。“嗯，没事，妈现在不是好了吗，你爸比较忙，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来的。”妈妈虽然这么说，但我听得出来，她还是很难过的，也许现在的妈妈真的很需要他在身边吧。妈妈对他是理解还是宽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于这个家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妈妈从来没有任何意见。
　　听着母亲不那么虚弱的声音，我放心的和沈蕾回了家。三天后，沈蕾突然接到了彦彬的电话，和我疯狂的奔到了医院，妈妈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妈妈还是不行了。在我焦急的等待下，冰冷的医生终于出了手术室。
　　“病人现在的病情很不稳定，还在昏迷中，我们希望家属可以做好准备。如果病人能在24小时内脱离危险还好，不然…….对不起。”
　　我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在瘫到了地上。“妈妈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今天会这样？怎么回事？”我近乎咆叫，眼前的黑暗闪着金星。医生和护士都赶了过来。“冷静，冷静，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我怎么冷静，妈妈，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你叫我如何冷静的下来。后来我是怎么冷静的，我也不知道了，听说是医生给我打了镇定剂。
　　我清醒后，来到妈妈的床前，妈妈昏迷的说着什么，尽管很小声。但我清楚地知道她在叫我，还有那个他。我知道，妈妈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和那个爸爸拥有真正的父女之情，我也知道，妈妈现在一定最想看到他。于是，我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爸，我是盈盈，妈妈真的不行了，现在还在昏迷中，医生说只有24小时了。我求求你，你来看看她吧，妈妈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爸，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了，你来看看妈妈吧！”
　　九月的北京已经不是那么的热了，微风拂在脸上很舒适，但我没有心情感受这周围的一切。我站在妈妈的墓碑前，早已流干了眼泪。现在的我，平静的出奇。我看着眼前妈妈慈祥的照片，依旧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年轻。是的，我看到了，就在妈妈带着对那个人的思念，带着对我的寄托闭眼离开人世的一刻，我看到了世界，看到的光明，但也看到了失去母亲的黑暗可怕。
　　26岁是我不幸的一岁。在这一年里我唯一的亲人离开了我。而她临终的遗愿我想我可能也不能完成了。她希望我和那个爸爸能够其乐融融，希望完美这么家，但是当他告诉我他真的很忙，走不开的时候，我便已下定决心不再认这个父亲了。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他有什么资格要我叫他一声爸爸！
　　妈妈，对不起，女儿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能再和那个男人开心的面对了。我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如果你们的爱情真的是你上辈子欠他呢，那么你该还的早已还清了。而我，他欠我的，什么时候还清？
　　妈妈，对不起，女儿要让你失望了。关于你的现在的位置，我不打算告诉他了，如果他想知道的话。我很自私，我自私的不想再让这个男人闯入你的生活，我自私的不想他再扰乱我们母女唯一的净土。
　　妈妈，对不起，女儿要让你失望了。对于我和彦彬，我犹豫了。也许是你的前例摆在我面前，让我依旧对爱情有所畏惧。也许是我和他还没有走到可以依附一切的境界，也许是我不知道的也许，总之，我犹豫了。
　　我不知道在妈妈的墓前站了多久。晚风或许有一点点凉了。彦彬拥着我，温暖从他的胸膛转移着。“走吧。”我把手中的菊花，放到了妈妈的相前。“妈，我走了，有时间我还是会来看你的。”也许是站得有些久了，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彦彬抱着我回到车上。
　　“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盯着前方，没有表情的说。“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故事的具体真相，但是，我可以从我的角度来讲。”
　　“从前，有一个女子，她年轻貌美。在一次意外中，她认识了一个让她钟爱一生的男人。起初她和这个男人幸福甜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因为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男人抛弃了她，娶了一个似乎门当户对的太太。女子很伤心，却没有一丝责怪男人。后来这个女子放弃了一切，走到了男人的背后，走到了社会的黑暗面，给这个男人当起了二奶。女子的父亲是个军人，得知这件事之后把女子赶出了家门。女子背叛了整个家庭，只为了这个男人，后来女子为这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但男人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我依旧止不住眼泪，现在的我也许不叫做哭，哭应该是动情地抽泣。而我只是在流眼泪，只是止不住眼泪的往下流。彦彬转过身搂着我，轻吻着。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那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应该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