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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紫微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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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昨晚看那只庞大的蛟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收拾了,所以贺杉没有丝毫怀疑,大喜道:“此话当真?!”
“若真能救回阿香,我、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姑娘的恩情!”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下床向我道谢。
我一把将他按回床上,道:“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吧。”
贺杉有些发愣,大概是没想过自己的力气竟然还没一个女人大。
吩咐凫奚团的人小心照顾贺杉后,我独自出了客栈,在云阳城内转了两圈,终于发现了一个安西都护府外出买东西的小厮。化作一缕轻烟,我附上了他的身,而他毫无感觉地买完东西后回府交差。
我的运气不差,他正是受内宅一个小丫鬟的委托外出买胭脂水粉。当他把东西交到小丫鬟手上时,我又顺势附上了小丫鬟的身。
和我见过的萧府不太一样,安西都护府正如贺杉所言,大得离谱,里面的小厮、丫鬟、侍卫什么的也多如牛毛。我看着小丫鬟进了内宅的垂花门,转过数道走廊,又进了一个月门,然后把东西交给了一个中年大婶,得了几个铜板作赏钱,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我继续跟着那大婶往里走,只见她进了一处院子,然后一改刚才对小丫鬟的颐指气使,献宝似的把胭脂水粉呈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前。
“林姨娘您看,这是我专门托人从外面最有名的老字号渭芳斋买的胭脂水粉。您擦上以后肯定是艳惊四座,光彩照人。”
林姨娘示意旁边的贴身丫鬟接过了东西,笑道:“劳赵婶子费心了。只不过这老爷的心没在我这儿,我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何用?”
赵婶儿表情浮夸地说道:“姨娘您真是说笑了,老爷一个月得在您这儿歇上个三四会,还不叫疼您?您可不知道其他院子里的那些姨娘们都多久没见过老爷一面了。”
“婶子这张嘴啊,简直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能在这府里过得风生水起的。”林姨娘示意贴身丫鬟端来一个脚蹬子,示意那赵婶儿坐,一边又说道,“我刚进府不久,什么规矩都不懂,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可得多提点我一点儿。”
赵婶儿忙不迭地答道:“姨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约这赵婶儿平日是个粗人,这会儿居然拽了句文绉绉的话出来,林姨娘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悄悄捂嘴笑起来。
“没规矩。”林姨娘瞪了她们一眼,主子的气势倒是挺足,丫鬟们顿时俯首帖耳不敢再放肆,她这才向赵婶儿问道,“婶子刚才说老爷一个月在我这儿歇得不少,这话虽不假,可是我私下也打听过,他其余的日子除了去过一两次别的姨娘那儿以外,可都是去了紫微阁啊。”
听她提到紫微阁,赵婶儿连忙摆手低声道:“姨娘您听我一句劝,老爷来了您这儿,您就好好把老爷伺候好,可千万别去跟紫微阁那位较劲儿。您别看紫苏夫人已经到府里几年了,我说句您不爱听的,那位可一直都是最受宠的。之前就有姨娘和她争宠,刚闹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出来,结果直接就被老爷卖到最低贱的勾栏去了。”
“这、老爷当真如此偏心?”林姨娘的小脸煞白一片。
“您就当老爷偏心好了,以后别去招惹紫苏夫人就对了。”赵婶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短了,还从没见老爷对哪个姨娘这么上心过,那些个珠宝首饰,奇珍异玩什么的,全都是先送到紫微阁。我们底下人也不明白老爷是怎么想的,论样貌紫苏夫人自然是出众的,但也没到天仙下凡的地步。当初那位被卖去勾栏的姨娘也是云阳城鼎鼎有名的美人呢,可结果……若说性情,紫苏夫人更是比不得您这般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听说就是对着老爷也是冷着一张脸呢。”
林姨娘听到此话,双眉微蹙,眼中竟氤氲起了一层水雾,长叹一声,“这老爷何时才能明白,谁才是对他真心的啊。”
啧啧,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不过听了她们的话,我大概能够猜到那位阿香在哪儿了。
找到紫微阁,天已微黑。可当我推门进去时,抬头看见的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我摸了摸下巴,这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继续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往前走,两旁的房屋越看越不似之前的安西都护府,而且我的心里渐渐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左前方出现一丛茂密的斑竹林,右手边是一方洗砚的水池,池边还围着一圈白石。
我终于想起这是哪儿了。
五百年前,我受连羿手下的张副官所托,前去盯着崔云泽的一举一动,潜入他住的睢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紫竹蔚然,清池粼粼,有一人正伏在池边的白石上作画。没有画纸,白石便是画纸,他恣意挥洒,精致的紫衣华服就那么随意地落在地上。
待一幅画完,他静静地注视片刻,便用池中的水将石上之画全数抹去,一丝痕迹也不留。
我当时就想,这崔云泽定然脑子有病,好好一幅画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不过为了完成我的任务,我还是日日隐去身形,站在他身边看他作画,然后又一一洗去。
渐渐地,我被他画的画吸引了。因为他画的不是普通的山水花鸟,而是一副副仙境景象。
云雾缭绕的高山,若隐若现的宫殿楼阁,还有奇形怪状的神兽和妖怪,他都画得栩栩如生,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有一次,我实在看得太入迷,忍不住凑近了些,结果一缕头发飘到了他的脸上。他立刻转过头看向我站的位置,吓得我差点忘了自己是隐身的。
幸好他只是毫无焦点地到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转过身继续作画了。
那一次,他倒是没有立刻把石上的画洗去,让我趁机看了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