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10、天上掉的馅饼也要看合不合口味

　　虞锋坐在方桌边，身上还穿着朝见时的朝服，官帽被摘下放在一边，手里正端着一盏茶，一动不动，似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动静，虞锋回过神来，望向来人，道：“嫣儿来了。”

　　“爹。”虞亦嫣乖巧的笑笑，坐在虞锋手边，为虞锋添满茶，笑道：“天气炎热，爹爹一回府便赶来近月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虞锋沉沉的“嗯”了声，望了眼虞亦嫣，神色有些深沉，严厉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困惑。沉默了半晌，才问道：“嫣儿，你可认识当今圣上？”

　　虞亦嫣被问得莫名奇妙，思索了下，点点头，道：“自然是听说过的，皇上年纪轻轻却励精图治，能力卓绝，登基仅短短十载，将大都治理的风生水起，欣欣向荣，百业兴盛，百姓对皇上都是赞不绝口呢。”

　　“不错，当今圣上确是难得的明君。”虞锋点头表示赞同，顿了顿，又问“我说的认识，是指你与圣上私下可有交情？”

　　这个问题问得虞亦嫣眉头一皱，一头雾水，摇头失笑道：“爹爹别开玩笑了，皇上对嫣儿来说太遥不可及，宫墙里的一切对嫣儿来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嫣儿又怎么会与皇上有所交集。”

　　虞锋意料之中般轻轻点了点头，严厉的双眸转向门外，沉默了半晌，声音又低了几分，道：“今日皇上招我进宫，是因为你。”

　　“我？”虞亦嫣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曲苓也惊了一跳，与虞亦嫣对视一眼，不明所以。虞亦嫣抿了抿唇，她在将军府一向低调，默默无闻，兰万枝从来不愿承认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到处去说，虞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外人面前对她的存在也有意不提，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虞府还有这样一位二小姐。因此对于皇上会特意找虞锋谈论她这件事，虞亦嫣还是始料未及。

　　虞锋点点头，脸色沉了沉。

　　虞亦嫣眉头微微蹙起，心下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她的意识里跟皇帝牵扯上关系绝不是一件好事。

　　虞锋端着茶杯轻呷了一口，眉头紧了几分，挤出了一个“川”字，道：“我不知道皇上从何处知道了你的名声，但今日之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这事于你，于咱们虞府上下都是祸福两依。运好，则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运差，则牵扯万千，虞府也将首当其冲。但不论好坏，在为父心中，却是万万不希望此事发生的。”

　　虞亦嫣深深吸了口气，直直望着虞锋，认真道：“爹，是什么事，您只管告诉女儿便是。”

　　又是一阵沉默，一声叹息后。虞亦嫣听到虞锋用缓慢低沉带着忧虑的声音道：“皇上说，要纳你入后宫。”

　　“轰”一声，虞亦嫣脑中一阵轰鸣，僵在原地。

　　“此事关系重大，为父知道你的性子，不拘礼数，漠视权贵，与世无争，而后宫斗争的残酷阴险比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虞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沉重道。

　　“此事，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吗？皇上从未见过我，此言从何而出？”虞亦嫣无意识的摇摇头，艰难的开口，望着虞锋的眼神带了一丝希望。

　　虞锋摇头，看了虞亦嫣一眼，道：“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有此一举，但意愿似乎颇为坚定。”虞锋皱眉，心中有些疑惑，心想，皇上自登上太子之位起，就不太好女色，一心扑在政务上，矜矜业业，至今为止，后宫也只有寥寥几人。

　　“不，不可以。”虞亦嫣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微微颤抖，她头脑一片空白，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沉声道：“爹爹，女儿不愿入宫，若非要入宫，女儿愿自毁容颜，以求自由之身，求爹爹成全！”字字铿锵有力。

　　曲苓捻着衣角的手指微微颤抖泛白，她看着虞亦嫣坚定严肃的侧脸，心里又酸又痛，咬咬牙也跟着跪了下来“后宫之乱非人所能承受，犹如桎梏，以小姐的性子，入了后宫只怕生不如死，曲苓斗胆，求老爷千万不要让小姐入宫。”

　　虞锋被二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有些烦躁的挥挥手，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先起来。”

　　虞亦嫣和曲苓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动也不动。

　　“起来。”虞锋声音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他斜睨了二人一眼，望见虞亦嫣微微颤抖的薄肩和紧扣着下唇的贝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托起虞亦嫣的身子，软下语气，锐利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慈爱，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笑，低缓而沉稳道：“嫣儿听话。如果可以，为父愿意竭尽全力护你一生无忧。若谁说要送你入宫，为父必然第一个起身反对，就算是皇上，也不可以。”

　　五日了，距虞锋带来消息的那天已经过去五日了。

　　虞府依旧像平常一样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连府外宫内也没有丝毫动静，一切如旧。

　　虞亦嫣伫立在书桌前，面前铺着一幅画了一半的青山白鹭图，她一动不动，保持着提笔的姿势，眼神直直落在画纸上，愣愣出神。

　　曲苓在一旁研磨的手微微一停，望了虞亦嫣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唤道：“小亦？”虞亦嫣仿佛没听到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曲苓无奈，只好停下手，伸出五指在虞亦嫣眼前摆了摆，提高声音“小亦。”

　　虞亦嫣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放下笔，晃晃有些酸痛的右小臂，对曲苓一笑，故作轻松道：“什么事？”

　　曲苓不语，细细望了虞亦嫣一会。尽管虞亦嫣一直扬着笑，但那笑却不及眼底，她可以从那池澈然灵动的水眸中察觉到一股忧虑和疲惫，那一贯张扬肆意的眉目似乎都隐隐透着一丝阴郁，像是被阴云遮蔽的太阳，万丈光芒都被掩盖收敛了。

　　“小亦这几日时常出神呢。”曲苓收回目光，轻轻一笑，道。

　　“有吗？”虞亦嫣也轻轻一笑，目光落在自己未完成的画上，心里一阵烦乱，突然没了继续的兴致，伸手将画纸拿起，随手揉成了一团，顿了顿，叹道：“曲苓，我最近，很焦躁呢，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坐立难安，心里像悬着个石头，不上不下，难受。”

　　“可是为了皇上的事？”曲苓一语点透，望着虞亦嫣的双眸柔若垂柳，有着了然于心的通透。

　　虞亦嫣看了曲苓一眼，缓缓点点头，有些疲倦的坐回扶椅上，一手按着额头，眉头微蹙。

　　曲苓樱唇紧抿，要她说，她是千万个不愿虞亦嫣进宫的。她比谁都了解虞亦嫣的性子，翱翔天地的沙鸥如何做得了金笼中的金丝雀。思忖了下，试探道：“小亦可是还担心将军？”

　　虞亦嫣一点也不奇怪曲苓能猜透她的心思，只是点头，捏了捏鼻梁，道：“爹的脾气我知道，耿直刚硬，一身傲骨，他若为了我的事冒犯了皇上，皇上势必会迁怒虞家，这也是我最不愿看到的。”虞亦嫣眉头紧锁，顿了顿，一拍扶手，苦恼道：“我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有此一举，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谁会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这不是很蹊跷吗？”

　　曲苓听在耳里，心中虽然也着急，却别有一番思量，她心思细腻，自然也发现此事有些古怪。皇上就算如何着急，这般急促的表明圣意未免太过唐突草率。既然从未见过小亦，却又能指名道姓，金口钦点，那只怕是有人从中牵线，可是谁又有这般分量能左右皇上意志？纳妾可并非儿戏啊。

　　曲苓摇摇头“曲苓不知道，但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或许…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呢？”

　　“怎么会呢？我来俞州城只一年不足，除家里人外，交往者仅三四人，且都无权无势，怎会与皇族惹上关系……”虞亦嫣摆摆手，正说着，突然，一抹红影如霹雳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冷傲绝美的容貌慢慢浮现出来。虞亦嫣一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人，眉头骤锁，咬唇思忖起来。

　　“小亦，怎么了？”曲苓抬头就看见虞亦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问道。

　　虞亦嫣缓缓摇摇头，眼神闪烁的看看曲苓，想了半天，才踌躇着道：“我想到一个人，也许跟这件事有关。”

　　“嗯？是谁？”曲苓忙问道。

　　虞亦嫣抿抿唇，道：“姜灵筠。”

　　“什么？七公主？”曲苓闻言一愣“怎么…”

　　虞亦嫣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与姜灵筠认识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曲苓。

　　曲苓听完思索了半天，不解道：“就算七公主对小亦心怀芥蒂，可促成这件事，又有何用呢？”

　　虞亦嫣没有说话，眼神沉下来，认真中透着丝烦乱和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