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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成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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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知对方是无意,也不会故意刁难,但看到夏戈好似有些懊恼,便道,“若夏将军不嫌弃,不如唤我舒窈吧。”舒窈是她的字,让一个男子来唤虽也有些不妥,但到底比闺名要好得多。
她曾有过姐姐和哥哥,倒是没有弟弟妹妹,如今看着夏戈就像是遇见了有缘的弟弟一般,不自觉的就将心放软了。
夏戈“嗯”了一声,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原静姝抬眼看去,他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耳根已经红了。
原静姝心中偷笑,也没再留他。将人送出府去,原静姝回了房,先前被她派出去的素绾已经回来了。
素缜沉稳持重,素绾活泼爽利,乍一看去,仿佛素绾不如素缜令人放心,然而原静姝却是因着知晓这两人的性子,平时都将打探消息的活给了素绾。素绾也幸不辱命,她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不知有多少人被她掏出话去还不自知。
她此时站在屋里,收敛了平时的风风火火,看起来也严肃端庄了许多。原静姝命她去打探青云山事件,她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回来禀报了。
“说是青云山下卫所的沈统领带着侍卫们上了山,到达后山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夏将军在拦着那十几个匪徒。夏将军没带趁手的兵器,想要拦住他们也不容易,双方都打到慈云寺门口了。那些匪徒武功不高,而且看上去就像是落草为寇的农户猎户出身,没什么章法,原先还想着拼上一拼,见了这么多人,一看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立马作鸟兽散。侍卫们为了把他们全抓住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还有几名侍卫受了伤。”
原静姝暗自点头,与她料想不差,那些人毕竟是乌合之众,想要打败侍卫司的人可是痴人说梦。不过狗急跳墙也会带来点麻烦,侍卫们一时大意受了伤也并不意外。
她又问,“那几个人可审问了?”
素绾顿时掩饰不住笑意,道,“正要和小姐说呢。本来抓了人,是要交给刑部的,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便又通知了大理寺左少卿,谁知不知是传话的人没说明白,还是左少卿太不当回事,直接将事推给了上林苑监,说人是侍卫司捉的,就让指挥司去审。没成想,那日大理寺左少卿的夫人正好去慈云寺上香,在厢房被匪徒惊着了,同去的还有刑部左侍郎的夫人和太常寺左少卿的夫人。也是赶巧,那日休沐,前去上香的夫人小姐不知凡几,大都见着了这件事,一听大理寺推卸罪责,这些女眷可不肯罢休。那大理寺左少卿本来就是个妻管严,哪里还受得住?他面子又放不开,结果上林苑监却不再理他,直接把人送到了督察院去。”
原静姝听着也不禁失笑,这倒是件趣事,不过出了这么一件篓子,这位大人的左少卿只怕是做到头了。
素绾见自家小姐笑完,就接着道,“审查的结果出的很快,这些人不过是意气相投聚在一起的,了解也说不上,还是那个老二先提议杀人抢劫,其他几个不学无术的就跟着了。他们一路上从宁州到了崇州,因为人少,宁州如今又大乱,竟是没被抓到,结果来了都城,贪念一起,却被夏将军和侍卫司抓住了。至于其他有用的消息,倒是没有了。”
原静姝点了点头,能流出这么些讯息已经不错了,至于太细的地方,想必凭素绾也是打探不出的。只是这件案子一公布,就证明了宁州大旱的事实,在辖区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宁州知州及其下官员想必都要获罪,而隐瞒旱情更是罪加一等。不出所料,只怕明日上朝就会有旨意下达。
果然,第二日早朝皇上大发雷霆,扔了折子。下方的官员跪下一片,口中呼道“皇上息怒”,但心中是否这般想,就不好说了。
原静姝也远远跪在一旁,她毕竟官小职轻,站不到太靠前的地方。四下一望,不管是原派官员还是江派官员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不知宁州大旱的事,他们是否事先知情了。
一群流匪竟然能流窜到都城来,还差一点就伤了朝廷官吏的亲眷,这下的可是朝廷的面子。若是这些人不是普通流寇,而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呢?皇上还有几条命可活?这般想下来,凡是所过之路的官兵官员只怕都要被记上一笔。只不过因着宁州大旱,百姓暴动的事情太过重大,才将之压了下来。
宁州知州是江桓提拔的人,如今出了问题,他自然要站出来,就见他道,“臣曾向皇上举荐杨行健,如今他隐瞒旱情,知情不报,臣也难辞其咎。请皇上降下罪责,臣甘愿受罚。”
旁边有一名原派官员嘲讽道,“就算江左相受了罚,那些流离失所的宁州百姓难不成还能一夜之间一家团聚?”
立时便有江派官员反驳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左相也是愧疚难当,至多不过是识人不清,怎可将罪责全部推到左相身上?”
两派于是就着左相是否要受罚展开了争吵。
原静姝冷眼旁观,只觉得分外可笑。千里之外的宁州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帮所谓的朝廷重臣非但不提出解决之策,反而为了派系争论不休。先前她只想着官兵们的懒散,而如今眼前的争吵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雍朝早已经从根子上开始腐坏了。若想从根本上去除朝堂上的弊端,非要有壮士扼腕的决心不可。
只可惜,万俟笙没有,他所处的环境也不允许他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他好似没将面前的争斗看在眼里,径自穿过一干怒叱的官员,走到最前,然后道,“臣以为,如今重中之重是派粮赈灾,并镇压暴动,至于其他,可以押后处理。”
他的声音不大,但整个正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正在争论的官员也停住了话语。他们好似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偏离了正题,一个个都讪讪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上在上面也是听得一阵头大,他听着在这样的大事前,朝廷大臣仍然在为派系蝇营狗苟,心中怒意汹涌,正要发怒,就听见一句如此贴合心意的话,顿时大喜。他抬眼望去,是一位年轻小将,正是夏戈。
对于这个表弟,万俟笙的心情很复杂。在夏戈未被找回之前,他一直对其有着微妙的同情,然而当他见到大长公主和东浪公对其的疼爱之后,他的同情就转化为了嫉妒。一方面他因多了这样一个帮手而高兴,但另一方面,夏戈的优秀正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平庸。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妒忌之心,但是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找夏戈的麻烦。
他立时道,“爱卿说得有理。”
等到皇上发话,原昱才缓缓道,“臣以为应派遣官员前往宁州赈灾,由户部拨出钱粮,另派军队前去镇压暴动,并将宁州知州及一干人等押送回京。”
皇上点头准了,下旨的时候,人选又是个难题。户部尚书道百姓暴动,流寇四起,理应派遣兵部的人,否则哪里护得住这些救灾的粮食。便有人反驳,兵部的人向来只懂带兵打仗,若是去赈灾岂不是适得其反?那厢兵部尚书又说,既然要护送钱粮前往宁州,那自然应户部派人,下面便有说的,户部里的几个人曾与杨行健是同乡,这般安排怕是不妥。
皇上看着原江两派遇到问题就相互推委,这样的苦差更是要往后躲,生怕落到自己头上的窝囊样,就心烦意乱。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几个人如今不过是七八品的小官,正在翰林院修书当值呢,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偌大的朝堂之上,除了几名颇有清名的老臣,剩下的竟无一人是自己的亲信。
他忽地一怔,想到了一个可用之人。
他清了清嗓子,道,“爱卿们都先静静吧。这般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朝堂上耽误一刻,宁州就可能会死去上千百姓啊。依朕看来,既然诸位提出了这么多人选,都定不下,不如让朕任命一个。”他这般说着,有几个臣子就觉察出不妙,谁知皇上下一瞬就放了个晴天霹雳,“右台御史原静姝,朕命你为监察御史,代管宁州,择日派送赈粮前往宁州。”
原静姝连忙上前,跪下道,“臣领旨。”
这个旨意下得真是让众人大惊失色,大臣们也不相互攻击了,而是把矛头都对准了原静姝。
“皇上,女子为监察御史,实在不妥......”
“这,我朝实在没有先例......”
“皇上,不可因私废公啊......”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句话,“请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