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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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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寒风袭来,她缩着身子往红鸟身边靠了靠,感受到暖意才又睡熟。
梦中的她只觉身上枷锁被去除,走到依旧散发出红艳光芒的地方,暖意阵阵涌来。光中好像开了一扇窗,美艳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笑意,怀中依旧抱着男子尸体,像对孩子一般珍视。
不知何时梦境中只剩一片空白,她累到极致无心再思其他。而这漫漫长夜中,有一人站在这片村落前,冷唇勾起,亮眸似那山间苍鹰般锐利。
“主人可要进去?”
“东西可交给她了?怎么感觉不到?”
“辰奇亲自交到她手中,必不会有错。”
“自作聪明的丫头,她想躲开这浑浊,本君偏不让她如愿。”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支朱红色圆木棍棒,猛地向地面砸去,片刻脚下一片动荡,良久一道苍老低哑声音传来:“何处小妖,胆敢搅扰本大人安睡。”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东极抿嘴轻笑,蓦地将手中圆木向村旁一处不显眼的角落扔去,圆木泛起白色流光落下去却如火焰一般灼烧一块腐朽木块,很快火光尽消,一位身上衣衫褴褛,雪白发间夹杂着枯叶的老翁显现出来。
“屈屈一个被天庭遗忘在此的土地,有何资格自称大人?享受村人供奉,却这般狼狈,是为何?这方圆百里的冤魂,滋味可好?”
老翁像被刺到痛处,矮小身子站立起来,脚下无尽枯藤涌出向两人缠绕而来,怒气滔天:“你是何物?扰我清净,该死!念你身上肉鲜便以你来添补老夫的五脏庙罢。”
东极只是笑看他,任他施展何种术法都近不得身半步。
辰奇发出森冷低笑,大掌一挥便将他扫落到远处:“没眼色的东西。你即无心再做仙,落入魔道成为恶仙,却连自己往后的主子都认不得,留你何用。”
老翁神识一片混沌,并不知他在说什么,使尽全身力气卷土重来,却不知为何很快手脚酸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给本君办一件事,办得漂亮便放你一马,不然地底的宝贝给你毁得一件不落。听明白了?”
老翁眼中惧怕滑过,地底宝贝可是他的命根子,若毁了……赶紧伏地磕头:“大人吩咐,大人吩咐。”
“这冤气浓浓的雨也该停了,本君看得神烦,你瘾也过够了,便停了罢。带着那名唤九郎的男子交还给寻找他的人便是。”
这九郎诗书气极重,他以前便爱听他吟诗诵文,掳了他魂魄归来都没舍得拆解入腹,让他一直在身边伺候,这会儿要他放开,他却是舍不得:“除了他,旁的一切都听大人发话。”
“落在我东极手中,你还有资格说不吗?”
不知何时装满他命根子的小陶罐被辰奇攥在手中,生怕那人一用力就尽数流散,他提着心小心道:“大人手下留情,小的照办照办就是。”
辰奇用力摇晃一番,只听嘈杂尖叫声传来:“收集魂魄,倒是有意思。”
老翁讨好道:“这里全是冤死的鬼魂,日日夜夜在里面啼哭,怨气太重,才让这村落天天下雨,落雨滴答声真是好听的紧。既然大人觉得烦,停了便是。”他口中念了几句,罐中冤魂顿时安静下来。
这天变得极快,有村人半梦半醒中去外面上茅房,无雨落于身上,让他顿时变清醒。这雨往时不下半个月不罢休,怎得这会儿竟是停了?他快步去茅房解了手,回到屋里推醒还在熟睡的婆娘,喜道:“外面雨停了,你说稀奇不。”
婆娘恼他扰人清梦,狠狠打了他一下,嘟囔着:“它爱下不下,这会儿不下明儿准又下。睡觉睡觉,别烦人。”
第二日,鸡鸣声响起,天上云雾散开,浅浅阳光打在地面,四处仍旧一片湿漉模样,却让人心情大好。有爱热闹的妇人这会儿正在村里闲逛,遇着人就说:“这倒霉雨可算是停了,要真下满半个月,我这嘴呀都要发霉了。”
院里妇人正将衣服拿出来晾干,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声:“可不是,往时就你停不住嘴,这会儿可终于逃出生天了。”
那人站在篱笆前招了招手,妇人白了她一眼:“做什么这般神秘兮兮的。”
那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听说林大伯这里出了毛病。”她指了指脑袋,继续说:“昨儿张大夫去给他看病,听他不停念着说家中有妖怪,还说几十年前死了九郎和那十几个人都是他害得。你说邪乎不邪乎?难不成真是他干的?”
“诶哟,那可不能吧?林大伯多好一人,对谁都和善哪能做那事,该不会是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
“谁知道呢!”
闲聊村人未看见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从身后经过,也自然没听到身穿斗篷男子那声嗤笑。
“这土地倒是有几分胆色,也不怕天上管事发现。”
东极笑出声:“十字岭这会儿是天上最不屑管的地带,连带着这片小村庄也不上心,土地在这里便是占山为王也没人说什么。又常年在妖怪堆里,可想而知。”
“倒是辰奇愚笨了。”
阿阮很晚才起来,外面阳光大盛,只是这屋子上方的黑雾却是不消。
阙明手中把玩着那串散发奇香的手串,眉头微皱,本是俊朗男子,怎会喜欢男子?阿阮小心问道:“上神可有办法出去?也不知是什么妖怪,见上神在此,还敢兴风作浪,要把它揪出来好好修理一顿才好。”
“以降妖除魔为重的是道士,本上神可不爱插手这些小事。这雨过去了,一会儿便动身吧,”
“老者将我们当做妖怪,村后院子里血迹鲜红,我还梦见有位红衣女子抱着男子尸体,这么多怪异之事,上神怎能如此轻松地说与自己无关呢?重华门规教导众弟子以降妖除魔护人间平安为己任,上神德行高盛,更当爱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阙明看着她义愤填膺,严肃说教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样子还真和重华山的老顽固们有些像,罢了罢了,听你的话便是。心怀正道,怎得还和魔头相交?这手串当真不要?可是绝佳好物。”
“不要,你拿走便是。我怎知东极会是大魔头,我不过是常年待在重华的小弟子,外界如何一概不知。有言道是不知者不怪罪,往后我与他只当做是陌生人,正邪不两立,再见便是死敌。”
“你这小娃却是天真的很。东极圣君虽是魔,可这天下众仙没人敢驳他颜面。”
“非也,众人都道他意欲反天,怀有这等大逆不道之心,便该人人得而诛之。”
辰奇明显感觉到走在前面的主子身子一僵,本要往院子里走却是停了步子,面无表情的脸倏地阴沉下来。他深沉如海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女子,突然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和的像是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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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哪里?断断续续过往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喉咙灼痛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摇摇晃晃往前走。渐渐云雾散去,身边景象越发清楚,这不是他生活多年的半槐村?眼前来来回回走动的人这般陌生,他想上前问个究竟,才踏出一步,灼热阳光烧焦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这……这是怎得了?他躲着光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自家院子前。他在阴凉处看过去,残败破损的房屋,久无人人打扫各处都是灰尘,还有院前那灼痛人眼的鲜红。
头脑发痛,许多忘记的记忆猛地全部涌回脑海,让他无法承受那股强烈与充胀。许久,他终于平复下来,是啊,他死了,被村长不分青红皂白地狠狠打死。灵娘,灵娘呢?
突然鲜红处金光大盛,慢慢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红衣脏的不成样子,袖摆处柔纱被划开变作几条破布条,随她而摆动,不时露出雪白肌肤,再看那依旧美丽的脸上带着浓浓急迫与惊喜,她跑过来想要拥住他,却扑了个空。她不可置信地又试了几次,纤手从他身上穿过:“怎么可能?为何我触摸不到你?不应该,不应该呀!”
“灵娘,你可是妖怪?那日村长来质问我,说我往村里带了妖怪。你回答我。”他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大眼执着地看着她。
“我怎么会是妖怪?我是历劫登天给百花浇水施肥的丫头,感念你救命之恩,才逃了下来,谁知,却还是害得你丢了性命。”是不是她早些告诉他便不会发生这些事?
他面色终于缓和,俊朗面上带着笑:“不怪你,我对得起半槐村人便是,我娘子漂亮贤惠,如今我亦然心慕于你。只是,你我却是缘分浅薄,不能厮守终生。我这一缕游魂,不知道飘到何处才是头。”
灵娘抹去脸上泪水,笑道:“你别怕,我送你去地府转世投胎,十八年稍纵即逝,你我又可一世长相守。”
只是她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百花宫中走失了宫女,大神们不察,管事仙女却不会善罢甘休。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终于被她在这偏远之地寻到了罪女。见她与凡人厮混在一处,怒道:“大胆灵娘,罔顾百花宫宫规,私自下凡,该当何罪?”她大掌一握,便将那抹游魂握于掌中。
灵娘未想到变故重生,赶忙拜下:“灵娘知错,求管事姐姐放过他罢。”
“速速与我回宫向芳主请罪,这凡人胆敢招惹仙女,便将他投入三途河水中悔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