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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虚假的和平 ...

  •   奈月伏在溪水边,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下,濡湿的草丛刺痛颈间。
      眼泪早已流干,除了干涩疼痛的眼框外,她似乎没办法再在自己身上找到任何悲伤的痕迹。
      只是觉得全身上下的精力仿佛都被抽干,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丧失了。
      她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溪水中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许多。
      稚嫩的幼童面容已经没有了踪迹,那双黑眸变得比以前修长了些。
      时间是真的在推进,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离去,都不会停下它的脚步。
      “……晚上了啊……”
      似乎是因为哭得太久,奈月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她弯腰轻轻咳嗽了几声。
      脸上的水渍几乎已经干涸,奈月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觉得双腿有些麻木,不得不扶住树干才能站稳。
      心中的悲戚已经全部被倾倒出去,此刻只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残留在胸腔深处。
      “回去吧。”
      双腿仿佛灌铅一样沉重,明明从树林回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奈月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快半个小时。
      虽然雨水已经停止,天空仍旧是灰暗一片,本应明朗的月光也不知隐藏在了何处。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单调而乏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孤寂。
      “……你去哪里了?”
      听到面前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抬起疲惫的双眸对上声音的主人。
      四目相遇的那一刻,她从鼬的眼神中读到了极为分明的责备之意,却在下一秒又看到那粉责备之意尽数消退。
      想来她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鼬的面前,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刚才……下雨了。”
      就像是在解释她自己为什么这副模样一般,奈月想笑笑,却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很。
      “我知道。”
      “……嗯。”
      鼬看她的眼神仿佛浸润了什么,奈月定定地看了他好久,陡然便不知从何来了力气。
      “鼬君。”她闭上眼睛,“鼬君,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不是。”
      鼬不知道为何显得有些着急,还没等到奈月说完就抢先开了口。
      “不用否认的,同情我也很正常啊……非但父母都死了,连唯一的朋友都死了。”
      奈月耸耸肩,朝着家门口走去,在经过鼬的一瞬间被他抓住了手臂。
      “不是唯一。”
      “嗯?”
      “我说,不是唯一……”鼬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那片深邃的黑色,他放开了奈月的手,“还有我,还有止水。”
      奈月眨了眨眼睛,也许是淋雨淋得太久,意识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看清鼬此时的表情。
      “等等,奈月……!”
      她走上前踮起脚尖,双手托住鼬的脸颊,让鼬一时无措朝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墙壁。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奈月的双眸仿佛蒙上一层灰尘,显得暗淡无光,没有了往日的澄澈。
      他着实担心,却又感觉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
      “鼬君,和平是什么?”
      她突然就丢出了这样一句,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如何回答。
      “和平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生命的逝去吗?”
      “不……是为了阻止无意义的死亡。”
      鼬立刻就明白了奈月所想表达的意义,脑海中掠过今日在葬礼上所看到的直子的身影。
      太阳穴跳了几下,他咬紧牙关。
      奈月的手指有些颤抖,可是双眸中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为了所谓的和平,连你们也会从我的身边消失。”
      鼬很想说不会……可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会感冒的,先进屋吧。”
      奈月闻言便低下头不再言语,目光只是比刚才更暗了几分。
      她愣愣地任由鼬拉着手带回房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

      奈月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时,发现鼬还没有离开。
      从她所在的角度看去,鼬的脸颊映上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显得很是好看。
      “很晚了,鼬君,”她伸手摸索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室内刹那间变得明亮,“不回家吗,富岳先生会着急的。”
      “不会,我和父亲说过了。”
      “难道……你要在这里留宿……?”
      奈月眯起眼睛歪着头看了看他,在捕捉到他目光里的一丝窘迫时轻笑了一声。
      但那明媚稍纵即逝,下一秒就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奈月……”
      “嗯?”
      “你没事吧?”
      “这个问题,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奈月伸手将还有些湿润的长发别到耳后,“……只是感觉笑不出来而已。”
      尽管后半句话说得很轻,鼬却还是听到了,而他也一时语塞。
      “鼬君,我有事情要问你。”
      见鼬半天都不开口,奈月闭上眼,出口的语气着实让鼬感到陌生。
      这是她经常用来和不熟悉的人对话的语气,却从未对他用过。
      鼬微微攥紧放在身侧的双拳,从唇瓣之间挤出一个“好”字。
      “……为什么,只是普通的忍者殉职,却会有暗部在场。”
      “……”
      “为什么,鼬君?”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以防万一需要那么多暗部在场吗?”
      “没错。”
      鼬不知道是自己的语气或是眼神动摇了,奈月的语气突然就冷淡了许多。
      “鼬君,你撒谎,”她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借着力道让身子前倾,“你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停止眨眼睛。”
      “……我……”
      “鼬君,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鼬抿嘴沉默片刻,抬手摘下了绑在脑后的护额放在一边的地面上。
      “不是不能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任何人,”鼬感到手心有些冒汗,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卸下暗部身份的时候如此慌张。
      哪怕是面对父亲的逼问,他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暗部的任务是机密。”
      “所以不能告诉我。”
      “……抱歉,奈月。”
      “没什么的,因为鼬君一直都很遵守规定,”奈月坐回了原位,“可是我却还是听说了一些事情。”
      鼬的双眉锁在一起,却没有阻止她开口。
      “直子所属小队的下忍全部阵亡,可是带队上忍却不见踪影。”
      “……!”
      一时间,鼬没有隐藏住脸上的诧异,并非因为听到这样的说辞,而是因为奈月在这样的时候居然也能察觉到异状。
      “……这是……真的吗?”
      奈月觉得眼眶又开始有些酸涩,手指紧紧攥着衣服想要平定心绪。
      鼬迟迟不回答。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只有自己去弄清楚了。”
      下一秒,鼬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拽住了就要朝外跑的奈月。
      “你要去哪里?”
      “去直子遇害的那个地方。”
      “……你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而且那附近暗部还在调查!”
      奈月的双眸陡然睁大,停下了挣脱的动作。
      鼬意识到自己已经将不该说的事情一件件全都脱口而出,叹了口气放松了紧蹙的眉头。
      “奈月,你能坐下听我说吗?”
      她闻言甩了甩挣开鼬的掌心,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
      鼬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甩开脑海中的一丝懊恼。
      “直子所属小队的带队上忍,有和其余国家勾结背叛的嫌疑,这次的全员阵亡被伪装成他国忍者下手……实际上……”
      “实际上,有可能是两者一起下的手,是吗?”
      奈月觉得胃部忽然绞痛起来,单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子咬紧牙关。
      直子死前景象的幻象不知为何自顾自地在脑海中放映起来。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充满惊愕与绝望,泪水划过眼角。
      女孩一遍遍询问着自己一直所信任的老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没有人给她回应,她看着利刃穿透队友的胸膛,鲜血满地。
      她恐惧着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许直子曾经不止一次在心底呼唤挚友的名字。
      她希望获救,直到意识淹没在无边的疼痛之中。

      “奈月,奈月……!”
      幻象真实到让她以为这就是现实,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肩膀。
      “为什么世界这样不公平。”
      与其说是疑问,奈月更像是在陈述,目光失去焦点飘忽不定。
      “……对不起,我不知道。”
      鼬将手按上她的发顶轻柔抚摸,只希望这单薄的动作或多或少能分担一些。
      “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人类生来就热爱纷争,即使已经有无数生命平白无故地死去。
      为什么有些人热爱着这世间的一切,却会是如此悲惨的结局。
      鼬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发生,他只知道纵使这个世界令人绝望,他也不能放任纷争就这样持续下去。
      就像宇智波一族从未来发展至今无数次被村子打压,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不全是一族的错误,他也不能接受用政变的方法来获取利益。
      奈月也曾经不能接受。
      可他却觉得奈月内心的一隅开始离他越来越远。
      “那个带队上忍会如何?”
      已经说了这么多,鼬丝毫不再顾忌,“会被秘密处决——被暗部。”
      “……秘密?”
      奈月眯缝起眼睛,仿佛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也就是说……不会对外公布带队上忍背叛这一点,是吗?”
      “……是。”
      “为什么?”
      其实奈月心中分明就有了答案,却还是固执地希望鼬告诉她。
      “告诉我啊,鼬君。”
      “……这是村子和另一方协商的结果,公布事实会对那边高层威信产生影响,木叶的人心也会不……稳定……”
      最后几个字仿佛卡在喉咙里一样,鼬费了很大劲才将它们说了出来。
      “作为条件,两国之间将会在一定时间内互不侵犯。”
      “……当然,这才是正确的。”
      奈月低着头,长发垂到耳前,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所发出的隐约笑声。
      “区区几个下忍的命,和村子的平静比起来,算得上什么。”
      鼬觉得心口仿佛被利刃划过一般刺痛。
      他想起听到这个决策时自己的反应,虽一开始也感到惊愕,却在一番思量后认可了这个相对妥当的方法。
      鼬并非赞同牺牲无辜者,只是在此境遇下,要想不扩大伤害,村子的决策是最合适的。
      然而他毕竟站在无关者的角度,而奈月并不同。
      “呐,鼬君……”
      奈月后退几步站起身来,靠在墙边注视着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一时有些愕然。
      “如果有一天和平需要牺牲你为代价,难道我也应该乐意应允吗?”
      直子一定在最后一刻还渴望着活下去。
      “……直子的生命,为什么在你们的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难道微不足道的人就没有被保护的必要了吗!”
      可直子最后却连一个真相都得不到。
      名字被刻在慰灵碑之上,被人念起做些无关痛痒的悼念?
      这有什么意义。
      几乎是用喊叫的方式,奈月对着一语不发的鼬接二连三抛出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一定是直子,为什么一定是我要失去喜欢的人!!”
      鼬抓紧身旁的护额,指尖几乎要嵌进坚硬的金属表面。
      他无法回答。
      他的目标是消除世界上的一切纷争,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却是牺牲少数人换来多数人的安宁。
      鼬第一次觉得梦想的实现原来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要的,实际上是拯救所有人啊。
      “奈月,相信我。”
      鼬抬步走到奈月面前,俯下身想去触碰她的脸颊时,奈月却敏捷地朝一边躲闪开了。
      他就这样停下脚步面对着空空的墙壁。
      “……我会实现的。”
      半晌没有人言语,鼬又重复了一遍,无法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我会实现的,消除世界上的一切纷争。”
      那一刻,奈月毫不怀疑鼬的决心。
      如果必要,鼬会为了守护村子而牺牲重要的人。
      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承受了。
      “……果然,我和鼬君你是不一样的,”奈月的声音微弱,表情掩藏在客厅外门廊的阴暗中,“我没有你那么强大。”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内心徒增疲惫。
      “晚安,鼬君。”
      奈月拉上客厅的门,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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