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将天使》华燕

8、第 8 章

　　明燕的心，闪过一阵狂野的紧张和兴奋。如果她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明天，在凌晨1点或是午后1点的时候，在这间舱房之中，一定会有某件奇特的事情发生，一个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抢先发现的事情。

　　此时是晚上7点钟，离明天的凌晨一点，还有6个小时的时间。明燕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这晚剩余的时间的。她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餐，早早就借口头痛回到自己的舱房，然后便如守着鸡窝的老母鸡一般，寸步不离自己的舱房。

　　午夜终于降临。她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想象仿佛插上了翅膀，脑海中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念头，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法兰绒的睡衣和睡裤，脚上套着厚厚的棉布拖鞋，随时都可以从床上一跃而起，应付各种可能的突发事件。

　　舱外，喧闹的甲板渐渐宁静下来。明燕听到人们纷纷回房就寝，欢笑、寒暄、互道晚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切又渐渐归于沉静。大多数的灯光都熄灭了，唯有屋外走廊上的一盏还在亮着，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门缝从屋外照进来，把室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

　　越是临近一点的时候，明燕的心情就越是紧张。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所有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头涨得发痛，一颗心也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好像随时都会冲破胸腔。每一分钟都变得异常漫长，明燕感到等待变得无比艰难。

　　如果我的推断是错误的，到了一点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她这样问自己。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机械舱内，一场致命的搏杀正在进行。无数子弹在空气中飞射而过，发出耀眼炙热的光芒，然而却寂静无声。枪战的对方似乎都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枪上都装了消音器。空气中只有子弹划过空气的气流声音，如密集的阵雨，嗖嗖扑打在金属的机器掩体上，无数子弹穿墙而出，墙壁上裂出一个个的洞口，碎屑乱飞。时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鲜血像雨水一样四处飞溅；死亡，在空中蔓延。

　　激战中的一方，正是神秘的雷蒙﹒艾莱斯﹒谢菲尔德爵士。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英国情报部门军情五处的精锐王牌特工，也是香港警方的合作伙伴，司徒雷蒙。司徒是他外祖父的姓氏，也是他在亚洲地区行动时，为大家所熟知的姓名。

　　此刻他面对的是数倍于他的敌人，黑暗中，敌人的包围圈在不断缩小。在发射出又一串激烈的子弹过后，雷蒙伸手向下腹部捂去，那里，鲜血正不断地渗出，染红了大片的衣襟。“该死，实在太大意了。没想到，‘公爵’居然会派出那样的人……”，他眉头轻皱，可是眼神却镇定如石，没有一丝动摇。他举起手中的□□，快速地退出空弹夹，添上新的子弹，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镇定的手连颤也没颤一下，仿佛受伤的并不是自己。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大厅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和身体倒地时沉重的响声。雷蒙矫健沉着的身影，在对方眼中，变成了最可怕的梦魇。

　　终于，最后一发子弹用完了，雷蒙果断地抛下手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躲开敌人向他射来的最后一阵子弹，转身迎上疯狂扑来的对方。完全被子弹和鲜血刺激得丧失了理智的敌人，像发了疯的野兽，“嗷嗷”叫喊着疯狂地扑了上来。雷蒙身体一闪，迅速躲过迎面而至的匕首，从右侧欺到敌人身后，将匕首反顺过来划过对方的喉咙，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此时身体左右两侧的敌人均已袭到，冰冷的刀锋侵上面门，冷风带起他额前的发丝。

　　他一扭身，单手牢牢锁住左侧已经刺到身前不到两毫米的匕首，随后身体右旋，一个飞腿，狠狠地踢在从右侧进攻的敌人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身体直直地摔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过于激烈的动作带动了被尖刀刺入的伤口。然而没有时间停歇，他奋力向前一冲，将手中锁住的匕首，直直送入了左侧敌人的腹部，对方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软软地倒下。回过身来，他直直看向被踢倒的那人。目睹雷蒙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如战神转世一般，连杀十数名敌人，剩下的一人，终于被吓破了胆子，嚎叫一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向门外逃去。

　　身子一个剧烈的摇晃，雷蒙终于痛苦地弯下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腹部尖锐的剧痛能暂时消退下去。过多的失血，使他的体力迅速流失，眼前的视力也变得模糊。黑暗、空旷的机械室里，只能听到他细微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中漂浮着浓重、血腥的气味，死亡之神张开巨大、丑陋的黑翼，在无数具静静趴伏着的尸体上方盘旋。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景象，恐怕都会吓得魂飞胆破，意志崩溃。

　　终于，雷蒙顽强地挺直了身体，被汗水覆盖、苍白的面孔上，是坚毅如山的神情。

　　任务还没有完成，今晚，一定要到那里……他暗暗下定决心。

　　凌晨一点钟整。

　　明燕坐在床上，将头埋在膝盖间，心中感到深深的挫败。自己果然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啊---什么都没有发生。月色如水银一般静静地流泻在屋中的家具上，宁静如常的一切仿佛是在嘲笑着她的愚蠢与妄想。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明燕猛地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向门口望去。忽然，一声巨响，门被从外撞开了。明燕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人，从门外迅速闪入，对着坐在床上的她，举起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月色照在那人高大的身影和苍白的面容上，乌黑深邃的双眼，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地看着她。大量的鲜血正触目惊心地从他的腹部流出来，染在洁白的衬衫上，仿佛是雪地上绽放的血色的玫瑰，妖艳、诡异。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给鲜血浸透了，然而他的身躯却依然傲立笔直，举枪的手，沉稳有力，没有一丝颤抖。“不要出声。”他并没有说要杀了她，只是声音低沉地用中文命令她道。

　　明燕身子晃了晃，有些发呆地看着眼前的枪口。

　　“有人在追我，把我藏起来。”谢菲尔德爵士进一步命令道，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向17号舱奔来。明燕只有40秒的时间可以反应，忽然，她行动起来，从床上快速地跳到地下，一步冲到放衣服的壁柜前，将柜门拉开。雷蒙钻进去，看着她将柜门拉上。

　　下一秒钟，明燕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浴室。单手将原本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在头顶旋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只留几缕发丝，凌乱地披在肩上。同时，另一手，打开面膜盖子，匆忙地在脸上涂抹着，最后还不忘在嘴中插入一根牙刷，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五秒钟。

　　门外有人敲了一下，还没等她说出“请进”二字，就被推了开来。

　　明燕并不知道即将出现的会是什么人，隐隐约约中，她觉得也许会是黑木挥着日本刀，头上缠着一圈象征武士精神的小白布条冲进来，或是牧师兄弟手里举着一个装人的大麻袋，满面狞笑地走进来。这两个人中午的表演全都给她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然而，令她感到惊奇的是，门外走进的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女服务员，身材中等，面色苍白，神情严肃而认真。

　　“对不起，女士，我在门外好像听到了您的叫声，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明燕一幅睡眼惺忪、即将就寝的样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解。“不，我没有叫过，你一定是听错了。”她说。

　　“很抱歉打搅了您。”女服务员道歉说。

　　“没关系”，明燕说，“反正我也还没睡。”

　　“真是对不起”，女服务员再次道歉说，“不过这附近有一个喝醉的壮汉在四处游荡，我们担心他也许会进入女士们的房间，惊扰你们。”

　　“什么？”，明燕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惊恐。“他会不会跑到这儿来？”

　　“我想不会，女士。如果他来了，就按警铃，我们很快就会赶到的。晚安。”

　　“晚安。”

　　明燕打开房门，向走廊深处望去。那里除了女服务员渐渐消失的身影，再无别人。

　　她关上门，转身走回壁橱前。拉开橱门，“请出来吧，爵士”，她声音冷冷地说。

　　没有回答。她等了等，然后奇怪地弯下腰，拨开壁橱中的衣服，向里望去。那里，静静躺着雷蒙﹒艾莱斯﹒谢菲尔德爵士，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明燕使出浑身吃奶的劲儿，才将他半拖半抱地弄出壁橱，将他横放在沙发上。解开他染血的衬衣，她很快就发现了他伤势的来源，不由惊叹出声---有人在他的下腹部狠狠刺了一刀，伤势极重，似乎刺他的人对他怀有极大的仇恨，想要让他一刀致命。看到这样严重的伤势，明燕感到手脚发凉。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拖着这样的伤势，走到这里的。她只知道，如果有人这样给她一刀，她一定会一命呜呼，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将他的衬衣脱下，开始仔细地帮他处理伤势。

　　伤口沾了凉水的他，受到凉水的刺激，身体动了动，很快就清醒过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请不要动。”明燕说。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仍然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有些晃动。

　　“谢谢你。但是我并不需要你的照料。”他声音冰冷，一如他们初见的时候，微微扬起的下颚，带着贵族般的优雅与骄傲，浅灰色的眼睛里，淡淡的银光，如夜空中的流星，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