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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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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之后的计划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有了前面的底子,我也算有了点信心,况且王皛也愿意提示,我总是变着法去找他的意见,实则我应该算是挺依赖他的,不然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几乎算是唯命是从了。
没几天交了差,我自己也学着给自己放了天假,第二天又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所以我到的时候王皛还没到。
这段时间的顺畅估计让我有点忘乎所以,我竟然没意识我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唱着童谣,童谣的名字是《放牛孩子王二小》。
我唱到了高潮门才被推开,我像是被捏住脖子的母鸡一样卡没了词儿。
王皛在我面前停下了,“怎么不唱了?挺好听的。”
我当时膝盖一软,真想跪下去俯首认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口偷听。”
其实由于王皛的原因,我一直不把办公室的门关严,他根本不用偷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又做了半天的鹌鹑,王皛也一直没提我唱歌的事,没找我谈天。
我的小心脏又蹦跶着跳回了原来的频率。
下午的时候,我从一个同事口中得知,由于我出师得利,所以组织大伙儿一起出去唱歌,买单的人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中午。现在正在统计人数。”
“我能不能不去?”
“别人可以,你不行。你是主角。”那同事神秘一笑,“况且有人说你歌唱得不错。”
我明白了,王皛不是没跟我计较,而是准备在一大群人面前公报私仇。
我再怎么墨迹,下班的时间还是到了。
我没舍得挪位,还是死盯着面前我盯了一天的软件,祈祷我不算魁梧的身材能够被人忽视掉,或者说是被某人给遗忘。
在此之前,我可从没觉得做隐形人幸福。
可惜我的愿望从来没有能够实现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我直勾勾的看着屏幕,假装没看到王皛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手遮在了我的屏幕上,像是超大号的苍蝇趴上了玻璃,我还是死撑着装作低头忙碌。
遗憾的是我无法在桌子后面蹲一辈子,王皛罕见的耐心还得让我甘拜下风。
蹲了太久而有些头晕的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王皛还是按在屏幕上看着我,“忙完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加班。”
“做员工的,勤快不会出错。”我嘀咕着接了他的话茬,还真是不作不死。
王皛这会儿倒装了听力不佳,自顾自说,“忙完就收拾了走吧。都在等你。”
“让他们都先去呗。”
“然后你就溜了。”
对,我就是打这个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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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盯着我溜不了,只能被催着跟一大帮子人走。
好在王皛做什么都不温不火的,到底是有那么一层上下级的关系,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的处境变得尴尬,他走在了后面,我反倒被几个等在门外相熟的同事拖走了。
我没见王皛跟上来,扭头一看他一人落得老远,也没人说等他,当然他也没要求。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老回头去看他到了哪里,只用余光往后瞟,王皛走得也不慢,就是始终有了那几步的距离。
仔细想想其实大凡都是物以类聚的,因为我和他们没什么利益相关,所以不怎么熟的也能装得比亲戚还亲。
王皛就不一样,再熟都不是我们一类人,要是正和我们走成了一团,估计这会大家都会束手束脚。
哪怕他实际上也没给什么约束。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人不少,包了两个大间,门相对,正好是走廊转角的位置。
天已经擦了点黑,从走廊的窗户上能看到外面华灯初上。
大伙都是随机扎的堆,几个麦霸已经占着话筒先嚎了起来,几个男的女的闹着去拎了几扎啤酒,要了爆米花果盘还有两壶茶。
东西都把桌子堆满了才有人瞅着王皛笑,等了他一句,“来了就随便拿。反正不用你们买单。”
在场的人都笑,王皛也笑,还是不扎在他们一堆,扭头问我,“你在哪边?”
我说,“都行。就这边好了。”
他说,“那我一会来找你。”
我真是面皮薄的,就这句我脸还烧了一会,KTV的灯光暗就这点好,不让人觉得多难堪。
王皛不在我就没那么约束,先还鹌鹑的蹲在角落里嗑瓜子吃橘子看着人唱着翻调翻没了边的歌。听了一会,自己也上了阵,两首差不多算是体力派的歌吼下来觉得整个脑袋都热了,哪里还管这些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自然更没脸没皮。
其实普通人没几个正经唱歌好听的,就算好听多数也是嗓子不错,高潮又没太糟,跟着电视上的词儿能够哼哼着顺下来。所以谁都不会笑谁,都一个水平,难听。
我唱着正高兴呢,不知道怎么又瞟到靠门边的沙发上坐着的王皛,后面的词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连哼带念墨迹了半首就收了尾,下意识的坐在了沙发上离王皛最远的位置。
这种时候,估计除了王皛没人留意我坐哪儿,在做什么。
王皛似笑非笑,与身边的人耳语几句,几个人就站起来让了位,他坐得离我就近了点。
我的心忽然突突突的跳了起来,脑子却转的快,提溜了个话筒走了过去,“都过来了,不来一首怎么行。”
这种时候大伙都爱起哄,我开了头他就逃不掉了。
王皛也没见生气,还是坐着,“我不会唱。”
这就和酒桌上的套话不会喝一下,多数说不会喝的实际上都是海量。
不会唱。
“跟着唱。这里也没几个人正经八百的能把歌唱齐了的。”一个人道。
我期待王皛被人架得下不来台,这样我才能被他忽视继续在沙发的一角种蘑菇。
“那不行。别人唱歌要钱,我会要命的。”
“要命我们也认。横竖是在给你卖命。”这听着,怎么那么像水泊梁山呢?
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语拱着王皛站了起来,我正准备递话筒,却见他微微摇了下头,手立马缩了回来。
王皛嘴角弯了下,坐在房间一角的高脚凳上,唱了那首某年春晚之后被唱烂了的歌。
我能听出他是真不怎么会唱,多半的歌词被他和着原唱背后含混带过,以至于我只听到了几句高潮,那几句“想你时你在……”
实际上想想歌词最打动人的也即是想的时候就有个等在不远处的人,才在那年之后戳中了不少少男少女的心。
王皛目光微微阖着,像是在思索着下面的唱词,又像在沉思。如他所言他的确不怎么会唱歌,唱了一首,多半让我们都听着忽高忽低的台词,原唱也几近将他声音全然盖去。
亏得大伙都还算给他面子,他停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人嘀咕得还挺大声,“还行吶。”
砸吧嘴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拍马屁。
王皛笑道,“行了,听完就不错了。别拍马屁了。”
马屁精没音了,我发现王皛又盯上了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杵在了沙发边上,这会儿大家都坐着我就杵在王皛面前。
怎么没个人来提醒我?!
我说,“其实还行。”
王皛说,“凑会热闹。不过好像在这儿你们不尽兴。”
当然没人会真的傻到说是,反是用挽留来证明他没有扫了我们的兴致。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倒是我所期望的,王皛没在我们这边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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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了后来谁都没了唱歌的兴致,于是闲聊的闲聊,打盹的打盹,两屋子的人挤在了一起做真心话大冒险的老套游戏,为了消耗那些小伙子们拎过来却没法自己喝掉的啤酒,输了不认的人罚酒一瓶。
在这里待久了,我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变得更木,机械的在那边和他们抽签,听男男女女说着越来越私密的话题。
难得的,话题的尴尬让我没再觉得王皛的加入让气氛尴尬多少。
也许是他们早就打好的坏主意,签刚被王皛抓到手里的时候铃声立刻停止。别说王皛的手指并不灵便,就是我也不一定能赶在这一秒的时间里把手中的炸弹丢给下面一个倒霉鬼。
我想他们是过火了。
王皛也笑着将手中的签送在了桌上,“你们耍赖哦?”
“别多话了。愿赌服输。选什么?”
“冒险。”
“那……”我听出这是那马屁精的声音,“和离你最近的的一个异性接吻。”
是哪个倒霉蛋被王皛这个同样倒霉的人连累到,我环顾四周。
王皛的对面和左右都是一水的男士,而他的右手顺位第二个是我,我成了这个倒霉的河蚌。
王皛笑了下,“嗯。”
我差点一下跳了出来摇头:打死都不行,他同意我可没同意。
如果我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不合群?
我死撑着看到王皛站在我面前,我抓在腿上的指尖还是发抖,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了起来。
游戏而已,我何必那么不给面子。
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颗枪子却卡了膛。
过了会我听他说,“我放弃。”
我睁开眼看王皛喝了面前放着的一满瓶啤酒。
之后王皛就走了出去。
过了会我借口透气追了出去。
王皛正趴在窗户边吹风。
天色已经黑尽了,星星点点的像是给了这个世界另一种生命。
我说,“你怎么样?”
王皛说,“才一瓶。不会怎么样。”他面色如常,只口中轻微的酒气。
“谢谢。刚……”
“玩在兴头上,有点过了火。”他替他们解释也宽慰了我。
我正走着神,王皛却捉住了我的小臂把我拽到了墙边,原来是路过的服务员推着一车空酒瓶子示意我让开,好几声我都没留意。
我被他拉得有点近,又有些不知所措。
王皛自己往后退了一点,扬了扬手解释,“天冷了。手凉。”
我想:他可真会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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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没过多久也临近尾声,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王皛留在最后买单,他没走我也就没着急走。
最后。
就剩了我一个人的时候他问我,“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还没来及推脱,他又说,“太晚。你一个人走不安全。女孩子。”
我没了台词。
半夜里出租不容易等。
好在我也住的不算远,便提议走回去。
没多久冷风就让我搓着手在路边跳来跳去,王皛又捉着我的前臂,示意我将手塞在了他的衣袋中,“自己来。我手凉。”
我忽然意识到,其实前面他也只是解释。
我好奇的摸了摸他被冷风吹了这么久仍旧很光滑的手指,真的很凉,和寒风里立着的电线杆子一样的冷。假肢在外面露久了会变得很冰,他感觉不到,但是会让别人感觉到,所以他会抓住我的上臂,可以隔着衣服。
“给你暖呗。”我手一反把他的手指包在了掌心。
王皛估计没料到我有这出,过了会抽出手道,“行。暖了。”说着低头抓着我的手塞进了衣袋,像小时候揣着糖一样用胳膊掖了掖。
我笑了起来。
王皛也笑,“别丢了。”
半夜里没有人看到路灯下的我们,我与王皛面对着面站着,我将冻得冰冷的手插在他带了点体温的外套口袋里。路灯投下的暗影给了我们一种暧昧的假象,像是他与我紧拥。
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没看清王皛的表情。
他叫了我,“张瑛。”
“又怎么了?”我假作厌烦道。
“和他们一起出来好多回。那群没良心的!”王皛愤愤地抱怨,“每回都跑得一个不剩。”
我真笑了,心情大好。
看王皛这计较劲,原来小心眼也不是只对我一个。
“那是。我这人,义气。”
“是。”
我和王皛笑了一阵,没那么冷了,才继续往回走。
我换了只手揣在了他的衣袋中,一路像摩卡一样让他牵着走。
我似乎越来越习惯和王皛一起,不费劲,我说啥他都明白,有时候我想的他应该也明白。
也许还有摩卡的原因。小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个奇怪的观念,能养狗的人都不是坏人。摩卡真给他在我脑中的印象加了几分。
到门口时我说,“确定不进来坐?”
王皛看着我,还是握住我的胳膊把我的手抽了出来,拍了拍我肩膀,“这要是大白天我就进去了。晚上不合适。我没这个习惯。”
王皛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笑,我却确信他真不会进来。
我说再送他下楼,他还是没同意,“再这么送下去,你又该送我回去了。如此往复,来来回回。”
他边走边说,楼道里的灯光很暗,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堆着的杂物绊倒,他就一直抓着扶梯。
快拐弯时我叫住了他,他笑,“有什么事?”
我说,“明天见。”
他心情不错,声音显得尤加愉悦,“明天见。”
第二天我又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在王皛之前到了办公室,将我的那只摇头娃娃放在了他桌上原来的位置。
王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还在微微打着晃的娃娃,头上像僵尸一样被贴着一个小纸条“对不起”。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戳着它的脑袋,没问这玩意儿哪来的,纸条随着娃娃的头一起点来点去。
我得到的还是像以前一样赞许,“字写得不错。”
“是啊是啊。你怎么今天才发现?”
“除了签名,你八成给我的是打印的文件。”王皛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几天后那个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与摩卡很像的模型摆件。
我似乎知道它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