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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恋林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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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江县仅有一所高中,校领导为证明该校一枝独秀,早早改名为“德江第一中学”。刚刚调到这所学校的老师,无论年老年幼,都满怀壮志,个个像战士,仿佛随时准备好“为校捐躯。”但不幸的是,所有的老师在一番拼死效力之后,全俨然成了一副干苦力的劳工模样,摸着日渐稀少的头发,像极了泄了气的皮球。经过几次教学成果反馈会之后,老师们有了一致的意见:德江风水太差,不出清华北大。
楚天宇文科长于理科,就像是人长着长短不一的的双腿。初上高一,楚天宇的学习成绩还能勉强在中游里面游得动。两个月后,文科力不从心,自身难保,天宇的成绩被势不可挡的洪水一口气吞掉,甩在了下游。天宇奋战几周,成绩却像倒地不起的老人,怎么也扶不起来。天宇决心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注意力一股脑地蹿到了林夕身上。
第一次见到林夕,天宇并没有很特别的感觉,即使有,也被他的潜意识劳劳压抑住。这种潜意识来源于初中女同学爱看的校园爱情小说。“一股酸味油然而生”这是天宇在读了半篇之后产生的真实而又强烈的感受。只读半篇就做此类结论,是因为天宇没有准备好酸死的勇气挑战一篇。之后,天宇自创爱情格言——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急于求成,并广为宣传。当然,天宇也为自己的直言不讳付出了代价——身边的女生,没有一个喜欢他。女生的刻意疏远让他记起了两位名人,纪晓岚与和珅。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说假话的在皇帝那里成了真话,说真话的倒成了假话。天宇不想说假话,说真话又怕得罪人,于是暗下决心少说话。
诗歌朗诵比赛是高一学生经级部批准的唯一一次活动。学生们一听到唯一,神经绷紧,如世界末日般高度重视。由于这次活动是级部组织,班主任只得忍痛割爱,将一节晚自习时间让给了学生,那番样子如同一毛不拔的人被逼着捐款。
朱胡本是初中的老师。今年鲤鱼翻身,一跃教了高一,但他却低看教初中的老师好多眼。平时总是在班里蛮有深意的说,“高中跟初中的不同,就是高等与初等的差别。”任何理论,在实践面前,都会一文不值。学生的切身体会告诉自己,高中与初中的不同,就是累瘫与累死的差别。每当班级表现不佳,朱胡便哭丧着脸,用一种当朝元老眼看着要国破家亡的痛心口吻,道:“你朱老师当了十年的优秀班主任,就要毁在你们手了。”台下同学们反应不一。听讲认真的,心中骤然变暖,盘算着前途,觉得后半辈子有了指望。时不时走神的,先是跟着崇拜,然后掐指一算,再为十年里被朱胡毁掉的上千学生而默哀。
朱胡在讲话之前,总要在教室里转上几圈,因为他觉得此招有敲山震虎之效。他咳嗽一声,开始讲话道:“同学们,静一下了。”此话一出,总有几名沉溺在思考的海洋中的同学执笔挣扎着。朱胡对此极为敏感,声音增大一些,道:“现在不是学习的时候,某些同学注意了!”那几位同学被朱胡拯救,但不懂得报恩,默默在心底里埋怨。
等到确认全班人的精力望讲台这边集中,朱胡清清嗓子,道:“班里要排练一个诗歌朗诵节目,名字叫《祖国,用青春的名义为你歌唱》,需要两名主持人,一男一女,有愿意报名的吗?”
天宇听到这名字后,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不是他不爱国,而是爱国的太多,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果不其然,班里有四十多张手高高举过头顶。
“同学们都很积极,这值得表扬。”朱胡夸赞一声后,话锋一转道,“可是,班里只能两个人参加。”
一眨眼的功夫,天宇发现举着手的同学少了一半。
朱胡见自己一句话就淹没了同学们的激情,只好使出杀手锏,道:“奖励学分的。”
这下可好,天宇都要控制不住举手了。但往前一看,又有四十多张手高高地举着。于是,他那参赛的信心被几十双手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朱胡再次掌握生杀大权,嘴角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笑,道:“我看林夕一直举着手,来,你试一下吧。”
全班人的目光一下转移到了林夕身上。林夕从朱胡手中接过稿子,轻轻展开,朗诵道:“我坚强的母亲......”从一开始,落叶扫地般的磁性就铺满了教室的每一寸空气。
天宇的思绪一直紧紧跟随着声音的步伐,从头到尾。“棒!”内心的片刻激动启动了他的声道,然后率先鼓起掌。同学们一经带动,心领神会地鼓动手掌。
未等天宇弄懂加速度是怎么一回事,诗歌朗诵比赛就开始了。
“有请下一个班级,他们带来的曲目是《祖国,用青春的名义为你歌唱》。”
同学们纷纷站上台,相比于带头的两位主持人,他们丝毫没有紧张感可言。只要不在队伍里捣乱,再跑调也没人嘲笑。这便是集体合作的莫大好处。
这时候,男主持人大概被强烈的爱国情怀一时扰乱了头脑,抢了林夕的台词,高昂地朗诵道:“我坚强的母亲。”
这一下可苦了正参赛的同学们。他们都想笑,却担心落得个为班级抹黑的名头,索性憋笑。憋笑如同憋尿,滋味自然可想而知。站在后面的天宇倒没有一丁点笑意,眼神中透着一种对林夕的担忧。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为别人着想。
几乎是天宇思考的一瞬间,他听到了既熟悉又盼望的声音,还是那饱含磁性的声音,“我悲伤的母亲。”余音在天宇心中荡起波澜,久久不息。
天宇在人头缝隙间努力张望着,恨不得立刻拔高十厘米。透过缝隙,他仿佛第一次看清林夕那张清秀而白皙的脸,轻轻敷在脸上的光泽多一点或少一点都会变得难看。微弱的舞台灯光打在短短的沙宣上,似乎变得干脆利落。他努力地把脚一点点地抬高着,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突然眼前一黑,天宇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原来一瞬间变换了队形,前排赫然变成一庞然大物的同学,将天宇瘦弱如鸡的身子骨挡了个严严实实。他顿时有一股一脚将前排的胖子踢去唐朝选美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