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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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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切身体验过一次所谓死亡的滋味,戚楠从不曾想过她还会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大概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子里都是那刺鼻的药味。她缓缓睁开眼,疼的好像要炸开的脑袋还不至于十分清明,很多事情还杂乱在一起,最深刻的一幕却已经优先刺激到了她的记忆。
“啊……”然而思考的代价是巨大的,她头疼的几乎要再次昏死过去。
她怎么会还活着,那是八层的高度啊,还有毫无商量可言的水泥地。后脑勺最先着地的骨裂声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刹那间意味着死亡的疼痛感,已然注定了她生命的终止。
可现在,她虽然哪哪都不灵光,却是活生生的在床上躺着。这看起来毫无逻辑。
直到有进来的护士看到她醒了,原本安静的病房里便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戚楠面色略显呆滞的望着眼前的这票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就比方说坐在她床边的这个西装革履,一脸紧张的男人,她就认识。他叫林鑫,是她所在公司锐度传媒的总经理,平时除了公司开会,都几乎碰不到几次面的男人,此刻却对她表露出极致心疼的一面。
戚楠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旁边的人就更稀罕了,那年过半百的一对夫妻,是公司两位正副的董事,也就是她身边这位多金男的父母,那大概就是大半年戚楠也不容易见上一面,永远活在大家心里的风云人物。她之所以能记得住他们,还是因为常从公司内部网站的新闻页面看到。
“淼淼?”林鑫似是看出了一些不对,伸手在戚楠的面前挥了挥。戚楠才回过神,眼睛睁久了一阵酸涩,无力的眨了眨方才缓解。
不过她没有忽视林鑫对她的称呼,那个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称呼。她叫戚楠,熟络的人会叫她小楠,亲密的会叫她楠楠或者阿楠。除了陈寅那个渣男,总是一口一个单字节的‘楠’叫她。想到这里,脑袋里的痛便再次发作起来,她赶紧停住不再想。
只是死过一次了之后,再想那些事情,她反倒好像冷静了。
“淼淼,你感觉怎么样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啊?”见她只愣愣的不理人,也不说话,那边站着的中年女人也着急了起来。回头又拉过医生,“医生,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光瞧人不说话啊?”
“夫人您别急,林小姐摔倒了头,有轻微的脑震荡,认不识人是意料之中的。不过不是很严重,还是可以恢复的。”
“那,那要多久能恢复啊?”
“这个说不准的,调养的好的话,最少一两个月吧。”
女人的声音虽然句句关切,可没完没了的戚楠又实在听的头疼。她难受的闭上眼睛,脑中呈现出了匪夷所思的猜测。她开始怀疑现在是在做梦,可能她的灵魂还在飘,大概闭上眼睡着了之后,一切便会回归正轨了。
世界上将永远不再有戚楠这个人,她到死的时候,都背负着一身洗不清的冤屈和骂名。眼角不由的滑落一滴清泪来,她想到了还在家中的爸妈。他们应该很难过吧?
然而,她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几天后,她第无数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还是不曾有过变化。她找人问过时间,和她坠楼的那天是完全吻合的。她也问过地方,这里还是她所熟悉的F市。
可她偏偏没敢问人要镜子来照一照,只知道她原本亚麻色的长卷发,变成了现在齐肩的黑直发。谁会在将她送来医院的时候,还帮她换个发型呢?说出来得抢她的头条吧?
平日里出场率极低的林鑫更是一天五六个小时形影不离的陪着她,分明没伺候过人,给她削苹果的时候还划破了手指,却还是固执的削着。完了给她剥桔子的时候,还傻笑着自嘲,“瞧还是这个剥的好看。”
可不是么,这么一板一眼的一个官方男,竟然差点把她给逗乐了。
但她还是不曾开口说过话,眼前的情况,实在太难让人接受。其实她心里头清楚,林鑫有个妹妹,叫做林淼,没事的时候还会去公司溜达了找乐子,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她还总是一身奢侈的名牌,连公司最拿得出手的艺人瞧见了,都很难不羡慕。
她真的很害怕,自己开了口,照了镜子,就会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脑子里还是跟了她二十多年的思想,可身体却已经不是那个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了解的身体了。
“淼淼,跟哥哥说说话吧?”
她感觉到了林鑫的挫败,她以前竟不知道那个在人前从不苟言笑的男人,还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面,心里头该是有多难过呢?
戚楠垂了垂眼,静静的倚着枕头坐着。病房里安静的吓人,微开的窗户能传来城市远处的喧嚣声。
这个城市,还是这么复杂。
“哥。”许久,几不可闻的一个声音从她的唇齿间迸发,本该清脆的声音这会却很干哑。戚楠试探着唤道,其实她是不甘心的,但还是不得不选择了认命。
可想而知的是,林鑫喜出望外。可她却一肚子的苦水,没有人想为别人而活,那将意味着抹灭自己的所有。
属于她的葬礼应该已经结束了,她其实很想去看一看,自己最后的样子。
“哥,我想出院。”
两天后,戚楠如愿以偿的坐在了回‘家’的轿车里,比她以往的保姆车不知豪华了多少倍。
原来他这么宠着自己的妹妹,以前戚楠根本连想也不敢想,其实也不会去想。她有陈寅,所以她不会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女人为林鑫追逐如狂,而每一次碰壁而归又哭的要死要活。他分明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长得帅气些,又有钱……好像又已经足够了。
她跟在林鑫的身后,走进那幢别墅,走进了别人的生命。
“学校那边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了,什么时候想去了再去吧。不过这些日子,你都不见人,爸妈的意思是,办个宴,毕竟人家诚心来探望,不能没个说法。”
戚楠静静的听着他说,后来思绪又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上台阶的时候,林鑫还扶了她一把,否则大概是要摔得难看了。
“小心……”林鑫真是又急又疼,若是再摔了,他可没那个心再承受一次。
戚楠有些歉意,她不是故意的,便立刻走的认真了起来。心里又盘算了一阵,走到了屋里才试探着开口,“我刚在车上,看了新闻。”她择重而言,而关于那些‘小三死不足惜’之类的言论,却莫名的无感了。
她说的慢,林鑫听的认真。
“怎么了?”
戚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公司是不是出事了?”她其实是在说自己的事,但林鑫却不会知道眼前他爱护至极的妹妹,其实早已偷天换日,如假不包换了。
林鑫沉吟了一下,“公司的事情,会有人处理的,你就别多想了。”
“哦。”她不敢再问,怕出了破绽。可顿了顿又觉得不甘心,“哥。”她又唤道。
“又怎么了?”林鑫笑了笑,伸手刮她的鼻子,“怎么觉得你变乖了呢,以前大呼小叫的,也没像现在这么文静。”
戚楠心下咯噔了一下,可想了想又觉得有恃无恐。她现在顶多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毕竟没人会相信灵魂互换这种荒谬的事情。
她自顾自的继续道,“其实,我和戚楠认识,交情挺不错的。我想去看看,我心里,挺难受的。”
她这么说,应该不会不妥吧?毕竟林淼这种大小姐,外面玩的野,多认识几个朋友,林鑫不知道的也不足为奇。
果然林鑫斟酌了一番,却不是在辨别她言论的真假,只是在担心她的身体。
“这样,反正葬礼已经结束了,过两天你再好些,我带你去陵区,放束花吧。”
自己在自己的坟前放花,这样微妙的事情,怕是不会有第二人经历过了了。戚楠点点头,心里头的忧伤又浓重起来。
“不过,有件事……”
戚楠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妈不是故意的,你出了事,她比谁都着急。她也是怕你怨她,那天和你说话,你又不理她,所以……”
“我知道了。”她一知半懂,却还是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没小心。”
“淼淼,你好像长大了。”
她不是长大了,只是这个只有十九岁的身体里,借居着二十四岁的灵魂。她是差点便要当母亲的人,也不知道,她死了后,有没有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心痛的闭了闭眼,却不能表现的明显。那是她的孩子啊!
两天后,小雨淅淅沥沥,她却仍固执的想要外出。林鑫在边上给她撑着伞,暂时放下手头繁琐的工作,却并没有让这个男人得到片刻的休息。
戚楠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碑铭,‘戚楠’这个名字刺得她眼睛疼。强忍着想要流泪的欲望,她仰头望天,一只有力的手却将她揽进怀。她便再也忍不住的窝在林鑫的怀里,哭了出来。直到后来的脚步声,将她唤醒。
戚楠擦干了眼泪,转头往身侧看去,那个捧着花走来的男人她怎么能不认识?
顾扬。她的恨里怎么能少得了他?
不过点头示礼,她现在并不是戚楠。林鑫带着她往回走,所以她看不见身后那个男人沉痛至极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