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女王》天辛心

22、空蝉

　　一口气跑进敏的大殿，心脏狂跳不止，带着难奈的压抑感。

　　敏在写着什么批文，抬头看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又埋头继续工作。我也不想说话，拉了张椅子趴在桌子边上看。

　　“大婚的日子不在房里待着，出来溜达什么？难道我比你的妃子好看？”敏头也不抬想打发走我。

　　“嗯……你不觉得我们不应该早婚早恋？”虽然顺序好象有点问题。

　　“这个理由你要是在选妃前提出来就好了，可惜现在过期啦。”

　　“那个……其实是……我不习惯和陌生男人住一间房啊……”

　　“啊哟，这样呀，那你怎么不在大典上选个女的？”敏忍不住笑了起来，“收起你的烂借口吧，我还不懂你？说说，遇板钉了？”

　　“哎……我也说不准……只是感觉害怕待在他身边，心虚……他好象……不怎么喜欢我……”

　　“哦，我能理解，也没多少人会喜欢你这种神经兮兮的人。”敏点点头表示同情，“开玩笑呢，看来你是恐婚症了，没关系，当年我也差不多，毕竟对方是刚认识的人，习惯就好。”

　　尚未等我插嘴，接着又道：“不过我有点好奇，你选他是只出于同情心泛滥？还是跟他认识？我怎么见你第一眼看他很意外的样子。不过我看着他也觉得眼熟呢，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我先是先是一阵愕然，接着莞尔道： “你多心了。” 心中暗叹为什么敏会觉得他眼熟？难道妖人也去见了敏？难道也……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竟有点难受，不觉把要说的真相又吞了回去，继续说洹的事，“我对他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毕竟才认识，可是在他面前，总觉得压力很大，好象他随时会对我产生不满……”

　　“我说你当初不挑人家的才艺相貌和家世，现在又来向我抱怨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我多心！他看我的眼神，给我的笑脸，都带着……轻蔑？？嘲笑？？？”回忆起那个笑，心跳又紧了一拍。

　　“轻蔑嘲笑？？你以为自己的近视才治好几天啊？就学会看人脸色了。”敏摇摇手表示不相信，“那就直接问他对你有什么不满啊，干吗来问我。哦……我都忘了，他是哑巴……哎……世界果然是公平的，维纳斯都残疾。”

　　“不许你人身攻击，你可以说他不能说话，但是不准说他残疾。”我不喜欢哑巴，瘸子，聋子之类的名词，觉得那是种歧视。

　　“哟，洞房还没过呢，就开始护短啦~~~~”敏放下笔，翘着二郎腿，沉声取笑我。

　　“我怎么觉得，从踏进这个门开始，就一直被你针对啊！”我跳起来抗议。

　　“就针对你怎么了，你还以为自己有理啊？第一夜就把人丢在房间里，人家的脸面要往哪儿搁？我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至少今晚要留在他房间！” 说完还愤然将手中的批文往桌上甩去，折子在桌角边摇曳了几下，最终掉到地上。

　　确实，选妃大典那天，我取消了各类烦琐的仪式和才艺表演，来了个双向选择，让他们也有机会选择一次自己的终身伴侣。无论看上哪个官员，都由我来做媒（当然前提是对方也有那个意思）。最后，我还很重磅地来了一句：喜欢陛下的，也可以报上来！敏就这样，无辜地做了我的挡箭牌，也难怪她现在那么气愤。

　　成亲，对于我来说不过是纳个妃子，不喜欢了再纳就是。但对他们就不一样，嫁什么样的人，下半辈子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是真心的希望，大家都可以找到如愿的归宿，就算那愿望只是欲望；我也私心的希望，留下来的人，想嫁的是“我”，而不是一国之君。

　　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动摇的人群中，站在角落静静望着我的洹。他的气质很自若，淡然的，随意的，却致命的吸引我的目光。当我知道他不会说话时……当我发现他不是那个人时……当我看见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失望时……我无法开口说拒绝。就这样阴错阳差的，挑中了敏计划要我娶的人。

　　也许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捡起地上的批文，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手尾——鸳鸯谱。敏的道理很明确，自己选择的，就要负起责任。

　　“我只是心里有点不安，洹他……似乎并不在意我，我没有信心能相处得好。”

　　“与别人交往，有时伤害人，有时被伤害。不去努力面对的话，在某种意义上，你无法成为一个能体谅他人的人。”敏若有深意地看着我，“如果你只是害怕被期望，安啦，你有被期望的本钱。放你三天假，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

　　“这是命令？”

　　“是建议。”

　　月亮又大又圆，将石子路照得银光闪闪。我小跑赶往洹的宫殿，脚步明显没有来时那么沉重。一路走来，居然没有遇见守卫丫鬟。快进院门时，我决定停下来调整呼吸，整理衣服。

　　“听说没有，那个宰相的孙子……”咦？谁在小声谈论洹？我好奇地躲在门边，探头去看。

　　只见一个麻子脸小侍四处张望，然后继续说：“本以为是长孙，没想到居然是‘那个’！”

　　旁边一个马脸转过身：“咳咳，这话可不能乱说，怪邪气的。我可听说‘那个’早就死了。”

　　“骗你做什！这可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别忘了我可是有个舅舅在宰相家做总管的！”

　　“嘘！！！小声点！想让本尊听见？别人家里的这种丑事怎么可能让你这崽子知道。再说要真是‘那个’，还能留他活命？”

　　“你可知道？听说呀……凡是‘那个’的声音都跟乌鸦叫似的，所以从不敢出声！”

　　“这样说来，好象还真是个开不了口的主。难道当年‘那个’真的没有被……” 马脸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还嫁了进宫？这可了不得，皇宫这下要遭厄运了！”

　　“哪舍得喀嚓！再怎么不济也是双月第一美男。这不？我听说殿下第一眼就被他给迷昏头了！”

　　“迷个屁！没见这第一夜就遭冷落了吗？我可是看见殿下气冲冲跑走的！这回可没戏了。”

　　我心里飘过一阵愧疚。

　　“哈哈，有他受的。这人啊，就是讲个命。眼看着转运了，结果还不是个歹势。还是我舅舅有先见之明，早早提醒着别挑他身边的差事~” 麻子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故意向着门内大声说话。

　　“你少在这说个风凉话！” 马脸气急败坏，“亏我还得跟着他，本以为是宰相的人，有大好的前程，没想到竟然是个烂果子！这下我是前途无望了。”

　　“哎哟，我说你气个屁。这种人啊，就该早早打进冷宫，赶得越远越好，省得玷污了我们这些干净人。” 麻子脸安慰地拍拍旁边的人，“到时候，让我舅子给你出个脸，让你换个好主子，保不定就来势了呢！下次可记得睁大眼睛啊~”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生平最恨这种小人。抓着树枝的手一使力，喀嚓一声惊动了谈话中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