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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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不记得他那段在幽都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过后回想起来，那段时日，总是像隔着一层迷雾，迷迷茫茫的不真切，而让他清醒过来的那天，记忆才开始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他摔了一跤，跟在他身边的晴雪急急扶起他，抓住他被地面划伤的手，开始治疗，看着晴雪白皙细腻的手指在他皮肤上映衬着，显得那样细弱、干净、素雅，然后突然的，像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也是这样的情形，那时他很小，十岁，刚刚上天墉城，那天他在练剑，却在重复一招并不熟的剑势时摔倒了，守在一旁的师兄，那时也是这样急急的冲过来，握着他的手……
他想起来了，一下子全部想起来了。
他记得师兄在陵端欺负自己时对他说“不论师尊和师兄怎样对你，都是心甘情愿的”；他想起来师兄对他说“等你的煞气好了，我就带你踏遍万里山河，行侠仗义”；他想起他煞气发作伤了师兄，师兄吐着血叫着自己名字；他想起在禁地在后山，他和师兄……
突然冲入脑中的画面太多，那些记忆背后代表的那些太过激烈的情绪，让屠苏瞬间觉得头颅仿佛被塞进了太多东西，疼痛欲裂。
抱着脑袋，屠苏仰天长号，痛苦不欲生的叫喊里，挤出两个字：“师兄。”
在屠苏身侧，抱着屠苏不知所措的风晴雪，听到屠苏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
原来一切，最终还是会回到最开始的轨迹上。
屠苏离开幽都时，风晴雪去送他，只送到了门口。
风晴雪对屠苏道：“我已经答应了婆婆，继任幽都灵女，不能再离开幽都去人间了。”
屠苏看着风晴雪，这个女孩子，他的记忆中，他们的交集并不多，可是她对他的付出，却远超过一个普通朋友应有的程度，一个女孩子会这样对待一个男孩子，原因其实并不难猜。
屠苏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生命里，对于这样的感情，其实很没有经验，唯一有过的，是和师兄……，可是那不一样，他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他，可是对风晴雪，他只有愧疚。
许是看出了屠苏的无措，风晴雪抿嘴笑了，伸手弹了下屠苏的额头，道：“傻瓜，我们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恩，你记得，我们呢，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我虽然不能离开幽都了，可是你记得，如果找到了大师兄，要带他一起来看我。”
屠苏听到这话，很是郑重的点头，道：“找到师兄，会来看你。”
风晴雪笑着点头，然而屠苏看不到的是，当他转身离去时，风晴雪眼中那渐渐黯淡下来的悲伤。
屠苏去找陵越，可是陵越还活着吗？
陵越可能已经死去的事情，风晴雪没有告诉屠苏，也不敢告诉屠苏。
屠苏离开幽都后，最先返回的地方是天墉城。
此时紫胤真人已经出关了。
屠苏跪在紫胤真人面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禀明，最后磕头在地，道：“屠苏无能，连累师兄，屠苏不求师尊原谅，只是恳请师尊允许屠苏下山寻找师兄，等到找到师兄，屠苏愿意永远自囚于禁地，永世不出天墉城，任凭师尊责罚。”
紫胤真人看着屠苏，看着这自己从小养大的饱经磨难的小徒弟，又想起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的大徒弟陵越，最后长叹一声，道：“早些回来。”
屠苏跪在地上，向自己的师尊磕头拜别。
屠苏下山时，芙蕖去送他，陵端也在，肇临、陵川一众师兄弟都在，围着屠苏，再也没有了半点往昔的隔阂。
芙蕖对屠苏说：“屠苏，找到大师兄就赶快回来，找不到……每隔三年也要回来报个信，让我们知道你的消息。”
陵端有些感慨，但在芙蕖的瞪视下也咳嗦了下，上前一步对屠苏道：“那个，找到大师兄早点回来。”
肇临也好，陵川也好，听到这话都纷纷点头，道：“对啊，和大师兄早点回来。”
屠苏看着一种是兄弟们，眼中有些酸涩，但最后他把那一丝酸涩压回眼底，坚定的点头，道：“我会找到师兄的，我们一定会一起回来。”
我会回来，和师兄一起回来，因为这里是天墉城，这里是我们的家。
屠苏其实不知道他该去何处寻找，他只能用自己的双脚踏遍这万里山河，走遍所有他和师兄曾经走过的地方。
他走过琴川，认识了方家那个很是闹腾的小少爷方兰生，打跑了一个意图欺负方家二小姐的采花贼。
他走过铁柱观，打败了出世的狼妖，看着狼妖转世，失去记忆，去与记忆中的那个“小孩”纠缠着宿世的恩怨。
一年又一年。
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繁华与荒芜，悲欢与离合，最后的最后，他在东海之滨，一个铁匠铺里，得到了关于蓬莱的消息，那里隐约有着关于欧阳少恭出现的传言。
他找到向天笑出海去蓬莱，渡过雷云之海，然后再雷暴的侵袭下，掉到了一个叫做榣山的地方。
站在那里，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声，那首他在梦里常常听到的琴声。
顺着琴声，向着声音来处走去，阵阵龙吟传来，走至那龙吟之处，他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欧阳少恭正在抚琴，而随着琴音而舞动的，是天空中的一条黑龙，在欧阳少恭身侧站着的，是一位白衣少女，神色温柔。
但这一切都没有吸引屠苏的注意，真正吸引了他全部目光的是欧阳少恭身侧的那把剑，那把他很熟悉的剑——焚寂。
焚寂已经没有了逼人的煞气，却多了几丝熟悉的脉动，让屠苏觉得亲切，温暖。
琴曲毕，龙吟停。
“长琴，能够再次听到你的琴曲，我死而无憾。”黑龙苍老的声音从口中吐出这句话。
欧阳少恭看着那头黑色的巨龙，一瞬间，千年的时光仿佛重叠了，那时那个还是水虺的悭臾还那样年轻，笑着对自己说有一天要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转眼间千年一过，悭臾已老，而自己……
看着相顾无言的欧阳少恭与悭臾，又转头看了眼在一旁盯着那柄焚寂剑的屠苏，已经恢复了容貌的巽芳拔起焚寂，走至屠苏近前，抚摸剑身良久，巽芳最终将焚寂送入屠苏怀中。
屠苏虽有所感，却不敢完全确定，看着眼前温柔秀美的女子，问道：“这剑……”
巽芳对屠苏道：“陵越少侠的灵识就沉眠在剑中，相传天墉城执剑长老对铸剑一道研究精深，想必……”
还没等巽芳说完，屠苏已经把宝剑抱在怀中，然后屠苏哭了，哭着哽咽着道：“师兄……师兄……”
其实屠苏不是没有察觉当他说他要去找师兄时，晴雪的欲言又止，师尊和掌教真人眼中的深沉，但是屠苏不想放弃。
在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他认为他是个怪物认为他已经没救了时候，师兄没有放弃他，而现在轮到他不要放弃师兄了，他不会放弃，不会抛弃师兄，他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师兄。
苍天厚爱，他找到师兄。
感激所有的神明，他的师兄没有消散于天地间，他的师兄还存在着，哪怕是以剑灵的形态。
屠苏看了眼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欧阳少恭，就这么盯着那个人，最后他低头行了一个礼，道：“谢谢你救了师兄。”
欧阳少恭没有回头。
屠苏下了榣山，带着焚寂带着他的师兄，返回天墉城去了。
而在榣山之上，欧阳少恭对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要返回不周山龙冢的悭臾道：“我陪你一起去。”
陪着欧阳少恭一起坐在悭臾的龙角旁，乘风破浪，偎依在欧阳少恭肩头，巽芳觉得很平静，也很幸福。
欧阳少恭回握住巽芳的手，神色有隐隐的哀伤，道：“对不起。”
巽芳笑了，笑容平静而温柔，道：“陵越少侠帮我重塑身体时，对我说，用玉衡支撑的塑身之法，只能让我的身体再支撑最多几十年，不可能像蓬莱人过去那般有几百年寿命，那个时候我确实心里有过贪念和恐惧，因为我怕如果我只能活几十年，而少恭你在合并仙灵后却能够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么以后的日子，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孤独的在人世间飘荡，那个时候我希望能有另外一个人来替我陪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巽芳笑了，道：“那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陵越少侠能够修成仙身，那么有他在，少恭你也不会寂寞了。”
听巽芳如此说，欧阳少恭身子一僵，紧靠着他的巽芳自然察觉到了，微笑着叹了口气，道：“少恭，我呢，陵越少侠的事情，我知道，但是那时候其实我挺开心的，因为少恭能有一个在意的人，在以后的我不能陪伴的日子里，有一个在意的人，那样以后少恭才不会觉得寂寞。人生从来没有真正的圆满，我不贪心，这一世能与少恭相遇，我已经很满足了。”
挽住巽芳的肩膀，将这个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拥入怀中，坐在昔日好友悭臾的龙角旁，欧阳少恭想：是啊，人活在世上，总不能太贪心。
他已经有了巽芳了，在他已经完全失去巽芳的情况下，失而复得，那么即使以近一半的仙灵之力为陵越稳固魂魄并将这魂魄送入焚寂之中为剑灵，这也是一种圆满不是吗？
他还剩下几十年，可以和巽芳相守，然后一同死去，这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巽芳说，她不贪心，那么已经拥有巽芳的他，其实也不应该太贪心了。
送陵越回到屠苏身边，也许是他唯一的选择，不后悔的选择。
三年后，天墉城后山，苦习铸剑术的屠苏，在师尊紫胤真人的协助下，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铸剑灵引剑灵法术的试炼。
法阵运转完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屠苏眼前，屠苏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一时间竟胆怯的不敢开口，直到那人转身对屠苏笑道：“屠苏。”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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