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花言七

21、21 陈浩的身世

　　陈浩的家在X市的某个乡镇上，距离市区有两个小时多的路程。

　　包茜茜和公孙策见到陈浩的母亲（李华欣）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她还在农贸市场外围守着摊子，摊子上还摆放着失了水分的蔬菜，她正端着水盆在蔬菜上面撒水。

　　那是个小摊子，但是李华欣围着摊子走一圈都要花上一些时间，因为她的右腿明显脚尖朝内，膝盖处弯曲成弓形，靠支撑着拐杖缓缓行动。

　　还未等到包茜茜和公孙策走近，就看到一光着膀子的胖男人挺着啤酒肚走到陈浩的母亲身边，指手画脚地在说些什么，然后看到李华欣低着头从口袋里拿出红色塑料袋裹着的零钱交给对方。

　　待包茜茜和公孙策走近了，便听到男人粗着嗓门骂道：“就这么一点？口袋里没有了？”

　　李华欣低着头，小声回答：“没有了……”

　　男人显然不相信，要强行搜李华欣的口袋，李华欣连忙护着，苦求：“这个是我要留给儿子的生活费，你不能拿走，就五十块，就五十块。”

　　“你这该死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会藏钱给那个野种，他不是拽的很么？不是有钱买名牌么？你这些钱就全部给我叫出来。”男人骂骂咧咧，相邻摊子的人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也没有人肯站出来帮助李华欣。两人僵持着，就在男人准备动手的时候胳膊被钳住了，他大骂：“哪个王八……”

　　“警察，有事情要调查，请你们配合一下。”包茜茜出示证件，男人悻悻地闭嘴，他的胳膊被抓的有些疼，抬头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还没来得及惊艳呢胳膊上就传来钻心的疼。

　　“哎哟喂，警官，疼疼疼……”男人哀嚎着。

　　公孙策松手，然后冷声道：“我最看不惯对女人动粗的男人。”

　　男人讶然：“你居然是男人。”

　　公孙策面色一沉，对方只得连忙闭嘴。

　　李华欣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我儿子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了？他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阿姨，你不要急，我来是想让你协助调查，案子还没有尘埃落定，一切都只是推测。”包茜茜安慰，但是她没有否认陈浩的确是嫌疑犯这一点，不过李华欣也没听明白，看包茜茜长的漂亮，态度又好，情绪也好了点。

　　她问：“我儿子还好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他很好。”包茜茜回答，然后普瞥了一眼目光不/良的胖男人，命令：“你先回避一下。”

　　“……”男人想反驳又迫于包浅浅的身份，于是嘀咕着走开了。

　　李华欣请包茜茜和公孙策进屋，原来他们的住处离摊子只有几步之遥，是一件十平米左右的铁板房，里面堆积着各种家具杂物，想找到一个站脚的地方都有些困难。不过还有另外一间，里面的东西少些。

　　李华欣尴尬道：“不好意思，板凳都被借走了，估计要到晚上才能还回来。”

　　包茜茜淡淡一笑：“没事，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就走。”

　　“你认识他么？”包茜茜拿出老王的照片。

　　李华欣瞳孔猛然收缩，然后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她回答：“认识……他是我以前的丈夫。”

　　李华欣回忆起老王，那时候的她才十六岁，就被同村的拐到苗镇给人当媳妇。

　　她还记得那是初春，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上了车的同村姑娘都兴奋极了，在车里谈论着外面的世界，但是谁知道等待她们的不是高楼耸立、车水马龙的城市，而是偏僻的大山村落，在泥巴里过日子。

　　几个村庄都没有出过的姑娘们已经有了危机感，当她们看到车窗外的景象时，再也不抑制自己的情绪，小声哭泣。开车的大哥说，村里也能嫁个好人家，也能过上吃肉的日子，不比城里差。

　　但是，谁信？

　　几个姑娘刚下车，就看到在村口的男人们恭候多时，看到她们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光着脚丫子就拥了过来，嚷嚷着要选哪个姑娘做媳妇。李华欣害怕的哭了出来，她感觉到有人的手在摸自己的（屁）股，她的耳边都是男人的争吵声，还有人大声议论谁的屁股大，会生孩子……

　　庆幸的是，李华欣有季节性的皮肤过敏，脸上起了不少红斑，所以当所有的姑娘都被领走的时候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然后开车的大哥以一千块的价钱卖给了老王。

　　老王有些胖，细小的眼睛像是睡着了没睁开眼睛一样，他不爱说话，也没有还价。把现金交给那人之后就领着李华欣回家了，他说：“你不要想着跑，村里被带来的姑娘很多都跑过，但是都被逮回来了。”

　　见李华欣没有说话，他又拿出猪肉到厨房里炒菜给她吃，他说：“你明天就要和我结婚，我不挑好日子。”

　　然后，她穿上红新衣嫁给了老王，老王杀了一头肥猪，他的远房亲戚都赶来祝贺，走的时候拎走了好多肉，还叮嘱着老王一定要看好李华欣，不要让她跑了。

　　其实不用那些人叮嘱，李华欣也不会跑的，因为她不认识字，胆子也小。

　　老王和李华欣同房了，但是他会自己打地铺睡，他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陪我说说话就好。”

　　然后那天晚上，老王和李华欣聊了很晚，李华欣一开始还十分小心，但是之后她的已经不在戒备老王，她和老王说自己的兄弟姐妹是多么的调皮，父母是多么的辛勤，说自己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瞧瞧，可惜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李华欣和老王相处的十分融洽，老王对她很好，她只需要在家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老王则蹬着三轮到各个村子卖猪肉，回来的时候还会给李华欣带些新鲜的水果。

　　偶尔村子里的妇女会来串门，她们都劝说李华欣不要有逃跑的念头，村子外面还是大山，有豺狼虎豹不说，要是遇到别的村子的单身汉，结局还是一样。然后她们又说到新来的一批姑娘谁逃跑了，被逮到了，谁又寻死了……

　　和老王成为真正的夫妻是新年的除夕夜，她已经在陈家村呆了快一年了，同一期进来的姑娘个个都挺着大肚子了，她的小小腹依旧平平，就连胸都没有鼓起来。

　　于是，村子又有一批挺着大肚子或者抱着娃的女人到老王家，问她：“老王有没有碰过你？”

　　李华欣想了一下，老王牵过她的手、老王背过她过河、老王帮她梳过头……

　　她说：“碰过。”

　　妇女说：“那你们怎么这么久没有动静？是不是老王不行？”

　　她说：“我不知道。”

　　然后这个话题被妇女们一并带回家。

　　后来，在送走了上门的亲戚之后，李华欣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老王说：“好。”

　　于是他们开始同床，新的一年里很快就有了陈浩。

　　李华欣生下陈浩之后，身材越发好，凹凸有致。村子里的单身汉经过老王家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更是明目张胆地进屋和李华欣聊天，趁机动手动脚，然而老王却只当视而不见。

　　原来在村子里，老王是家里的独生子，在村子里谁家没有个四五个小孩，所以他们一家理所当然地受尽排挤。于是子在老王的父母都双双去世之后，村子里的人更加欺压老王，他只是运气好才能娶到那个漂亮的媳妇，谁知道当时一脸红斑的丑八怪会蜕变成仙一样的人。

　　在被多次骚扰之下，老王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只要有他在，那些人也不敢胡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老王都没有自己卖猪肉，他带着老婆孩子蹬着三轮上苗镇去卖猪肉，从凌晨三点出发，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家。

　　等到孩子四岁了，老王的田地被人霸占了，他遭到了一顿毒打，咳嗽咳出血了，他以为自己活不长了。

　　他说：“媳妇，你带着孩子去找你的娘家吧，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

　　李华欣哭了，她们在昏黄的灯光下紧紧地抱在一起，床上的陈浩还睡的正香。

　　深夜，田野里的蛙叫声特别响，老王费力地蹬着三轮载着老婆孩子到苗镇，他时不时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李华欣看不见，她只是盯着老王佝偻的背影默默哭泣。

　　李华欣说：“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到大医院看病。”

　　老王说：“媳妇你别傻了，我给不了你什么，我这辈子只会杀猪卖猪肉，现在连杀猪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华欣说：“可是我不认得字，我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老王说：“没关系，我和司机说过了你们村子的名字，他说会送你到那里的。”

　　李华欣抱着儿子上车了，天太黑，她已经看不清老王的模样了。

　　司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他的面包车上只有李华欣和她的儿子，他一直在和李华欣搭话，眼睛总是盯着后视镜。

　　路上司机说要去小便，李华欣摸黑跟了过去，她听到司机在和人打电话，司机说：“这次的女人带着孩子，我会想办法把她和孩子分开的。”

　　被人拐卖的场景再现，李华欣抱着儿子下了车，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们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跑，但是她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