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诺之旅》草枕

5、多数决之国 1

　　碧草如绒毯一般柔软而绵厚地铺展出去，无边无境。大地荡漾起舒缓的波浪，一重接一重地向地平线远去消失。
　　天空高远明净，纯白的云彩流满天际，光彩夺目。极远之处的地平线上，翻卷而成的大片积雨云如同白壁的神殿矗立着。蝉声聒噪不绝，八面回响。
　　仅仅只有一条道路在草原上伸开，说是道路，其实也只是细得勉强才能够辨认出来的、纯然泥土的羊肠小道。路指向西方，大部分都是笔直的，然而有些地方仿佛是为了避开群生的树林一般陡然绕弯。
　　一台摩托拉德正沿路而驰，以相当快地速度转弯，一旦进入直道，后轮就扬起一阵尘土，越发加速前进。
　　骑手穿着黑色的长摆马甲，后襟被风吹得满满鼓起。腰里系了宽皮带，身后挂着帕塞达的皮套，其中手柄朝上地收纳了支细身的手持性帕塞达。右腿上则有另一支。
　　马甲下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衣，从肩部开始的袖子似乎为了被风吹得乱晃而多处以皮带固定。
　　骑手的漆黑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飘舞。精悍的脸上戴着副多处斑驳的银色护目镜，她正盯着前方。
　　接近弯道时，骑手减速倾斜，仅靠后轮的滑行，稳稳地划出一道弧线。
　　摩托拉德后部没有坐席，而是个用作挡泥板的载板。大大的皮包用纯茶色的带子绑在后面。包上则随意绑着与骑手身上背心成套的两条袖管。载板下后轮两侧有摆放行李的箱子。
　　摩托拉德如在草原上滑行而过。
　　忽然，骑手微微扬起下巴，左手离开把手，敲了两次摩托拉德的车身，而后指向前方。
　　“看见了哟。”骑手对摩托拉德说道。
　　“总算看到了吗？”摩托拉德答道。
　　虽说尚很模糊，但在他们前行的方向已经可以看见包围城市的白色城壁。
　　骑手加速前进，“有人在吗？”她这样大喊。
　　护目镜被取下挂在脖子上，即使拨整被风吹乱的头发也毫无用处。
　　骑手的面前，高高的城墙上有道拱门，本应牢牢紧闭的厚重大门却笔直敞开。黑暗的门洞前只有栋石造的小屋。
　　即使是理当挤满素来跟帕塞达枪过不去的卫兵的入境办公室里，也不见人影。
　　骑手于是姑且先这样等着，其间只用手腕擦了一次额头的汗水。
　　“好像没有人在呀，基诺。”
　　会话的并非所等的人，而是靠支架立着的摩托拉德。
　　“有古怪啊。”
　　叫做基诺的棋手再一次大声发问，却只听得到缓缓拂过的风之音。
　　“没人答。”摩托拉德言简意赅。
　　“索性进去吧，反正是门自己开着的。”
　　“这可不好啊，爱尔梅斯。俗话说：无端闯空门，打死也活该。”
　　叫做爱尔梅斯的摩托车小声咕哝：“都没人在，会被谁打死？再说……”
　　“……再说？”基诺用期待的表情看着爱尔梅斯。
　　“根本没人能打死基诺吧？要是有个万一的话，只要从后面拔出帕塞达，转身射倒对手就成了。我很肯定哦。”
　　“……你这家伙，败给你了。”基诺苦笑着，轻轻地敲了敲右腰皮套中的帕塞达。“没办法呢，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成。那索性就进城？”
　　“是呀是呀，我们意见统一了呢。”
　　“不过，不能动手。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逃吧。”
　　“随你高兴。”
　　基诺推着爱尔梅斯进入城门。
　　“基诺，去中央地区的话，一定会有人在吧。到那时候去申请入境滞留许可也行吧。嗯。”爱尔梅斯轻快地说着。
　　穿过门洞，他们终于到达了城内。

　　“这就是所谓城内野营了吧。”基诺吧木柴投入篝火中，自嘲地说着。
　　附近已是一片漆黑，星空被满天的云遮蔽。
　　“这一点儿都不是基诺的错哟。”
　　火光跳跃在镀金的部件表面，已卸下了全部行李的爱尔梅斯静静停立着。
　　“这么说，是爱尔梅斯的责任吗？”基诺玩笑着反问。
　　“也不对。是这个国家的人的错，这么个一应俱全的国家，却都没人住，真是太对不起这些建筑了。真是的。”爱尔梅斯气鼓鼓地说道。
　　基诺和爱尔梅斯坐着的地方是一个大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石板铺就的宽阔道路向四方延展，能容好几辆车并排行驶。两侧的石造房屋鳞次栉比，紧密无间，全是同样的四层楼，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头，高大而美观。然而，却没有一扇窗亮着灯光。
　　结果，基诺和爱尔梅斯在街上晃了半天，却仍是一个人都没见着，连近期有人居住的痕迹都没有。
　　后来找废弃的房屋未果，只好在这视野极好的地方落脚。不知为什么地上有个浅浅的石头垒起的坑，于是就把够得着的路边树木折了些干枝下来，在这里头升起火。
　　“莫非是……幽灵城？”基诺边扯碎粘土似的随身干粮，边咕哝着。然后把干粮放进了嘴里。看上去吃得挺香，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吃。
　　“明天怎么办呢？”见基诺简单解决了吃饭问题，爱尔梅斯问道。
　　“还有没去过的地方呢，去那儿看看吧。”
　　“大概也是白费力气吧。”
　　“唔，那也没关系。”基诺简短地答完，从包里抽出条毯子，趁着篝火还没熄灭时推着爱尔梅斯走到路口建筑的墙角下，在人行道上铺了毯子坐下，而后牢骚道：“真想睡又软又白的床啊……”
　　“真是可怜啊。顺便说一句，明天早上起床后也是没有热水澡可以洗的哦。”
　　“……哎呀真是的。”
　　基诺拔出右腿上的帕塞达，握着这支被称作“加农”的单手制动式□□，裹起毛毯便横躺下来。
　　“这就要睡了吗？”
　　“嗯，没事可做了。之后就拜托你了，晚安爱尔梅斯。”
　　基诺才说完不久，就传出了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