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季夏薇安

74、73信中信的秘密

　　元宵节后的第三天，新学期开学。

　　萧进在前一天晚上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然后就随着他的爸爸一起踏上了去四川的行程。这一次，我依旧没有去送他。

　　开学之后，一切照旧，我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上课下课。只不过，我们班每天中午和下午的拖堂时间，变得越来越长。因为，几乎每一天，都有不同学科的老师，拿着试卷来给我们班测试——小到章节测试；大到单元测试。

　　“萌萌，你以后下课还是别等我了，我们班现在下课时间根本不固定，你每次等我那么长时间，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啊，反正我都习惯了嘛。”

　　“可是，从下星期一开始，我每天下午都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加强特训班，回家的时间都要往后延迟半小时。”

　　“这样啊？那好吧，如果我放学的时候路过你们班，看到你还在上课，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们没有拖堂，我们就一起走吧。”

　　“嗯，现在学校抓得太紧了，根本就没什么空闲时间。”

　　“主要是你们两个快班抓得紧，升学率还得靠你们嘛。反正我是觉得跟之前没太多变化。”

　　“呃，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你们也是一样紧了呢。”

　　意识到即将参加学校的特训，我提前跟徐萌萌打好招呼，避免她每天为了等我都耽搁很长的时间。对于每个初三学生而言，时间都是紧迫的，所以，我并不想浪费她太多的时间在这些意义不多的事情上面。

　　而学校的这次特训，班上只有十一个人参加，如果按照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排名来看，我刚好是这第十一人。也许是因为我的各科平均分也刚刚过了90分，不然我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一个人。总之，不管怎样，只能认为我是搭上了幸运末班车，毕竟，能够参加特训，也是学校对我的认可之一。

　　只是这个特训班只举办了半个多月，就偃旗息鼓了。因为在铺天盖地的试卷轰炸之后，老师们在其后的测试中发现，这十一名特训生的成绩，非但没有显著提升，反而有一半精英呈现出下降的趋势。究其原因，则是因为题海战术使用得过了头，无法兼顾平时的练习以及特训的难题。所以，特训班偃旗息鼓之后，老师们偶尔会在课堂上给我们派发多出来的试卷作为附加练习，却再没有特训时的频繁和刻意。

　　鉴于我跟徐萌萌共同回家的次数都已经开始减少，我跟我姐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得更加地少得可怜。

　　林智杰还是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接她放学，偶尔会有一两天的例外。我已经知道我姐不会跟我多说关于他俩的事情，不是不信任我，也不是不愿意对我说起，而是我姐完全懒得再花心思去梳理。对她而言，现在眼前比较重要的，就是中考。至于其他的，按照她一贯逆来顺受的表现，也由不得她来决定。就像，跟林智杰在一起，不是她决定的；在一起之后的争吵，不是她决定的；甚至他俩今后是否会分手，似乎也不是她决定的。

　　对于她的感情生活，我无法干涉；而对于她的学习状态，虽然我很想帮助她，甚至将那套我自创的英语学习方法和笔记，都借给了她，可是我也知道，学习跟感情的共同之处就在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的方法适用于我，却不一定适用于她。

　　“算了，你的笔记我看过了，也许并不合适我。你还是别为我操心了，大不了我就不去县中咯，就留在二中念高中好了。”我姐将笔记本还给了我。

　　“你知道我们学校的高中水平不怎么样。”鉴于母校新办的高中部资质尚浅，我并不赞同她的这个念头。

　　“可是有什么办法？中考一天天在逼近，我的成绩还是这样不上不下的。”她似乎有些泄气了。

　　“……”我知道她心里着急，可是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好了，你别担心我了。倒是你，赶快进去看书吧，争取考上你想去的市一中。”

　　“那，我进去了？”虽然我担心她，但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掉的。

　　“嗯，进去吧，我也要回班了。你看你们班连下课的时候都是这么安静，压抑死了。我还是回去比较自在点。”我姐说完之后，就往她们班教室的方向走去。

　　下晚自习的时候，由于拖堂，徐萌萌已经先走了，所以我决定自己抄小路回家。今年以来，那段漆黑一片的巷子，终于安上了路灯，所以，路过的行人也开始增多，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的阴森恐怖。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我房间的窗台上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我抬头望上去时，还能够看到窗台外的防盗栏下拴着的那只曾被我误认为是猫咪的老虎风铃。

　　没错，我把萧进送给我的风铃，放到窗户外面来了。因为放在房间里的很长一段时间，由于没有风吹过，我几乎听不到它的响声。而自从我将它移到了窗户外之后，只要我人在房间里，都能够立即听到玻璃窗外传来的这阵清脆。

　　“每当它响起来的时候，你就会想到，是我在想你了。”萧进的这句话还历历在耳。而我的这些略显幼稚的行为，无非是想，让他多想我一些，仅此而已。

　　萧进在刚刚抵达四川的时候，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是从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在向我汇报完平安之后，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他似乎还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也无从谈起。在那通电话草草挂机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我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一封信件。考虑到他的初去乍到还有打工环境的简陋，我并没有怪他，相反，对他的想念，却开始与日俱增。

　　或许，只有当我完全沉浸在茫茫题海中时，才会暂时忘却了那些让人有些折磨的想念。所以，我比之前更加疯狂地做题，每天在十二个小时的白天里花的时间还不够，下了晚自习之后，回到家里还在挑灯夜战，一直熬到十一点半。我爸我妈陪着我，有时看不过去的时候会来提醒我准备休息；每晚都会进一次房间，给我送来各种补脑的营养品。我记得我喝了不少的“生命一号”，还有牛奶、麦片、炖蛋、蜂蜜水；总之，只要我爸我妈觉得对我身体好的，那段时间里我都尝试过了。

　　某一天上完数学课，杨老师准备离开教室之前，递给我一封信。她在我的面前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我知道，她本来想说的话，跟上个学期她对我说过的话，是一样的。这一次她没有再提，也许也是因为，她相信我们能够明白现在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想着萧进的信总算是寄到了，正准备开心地拆封，然后拿起信封才发现，这封信是从G省寄来的。虽然它的寄信栏那一行，只写了“内详”两个字，可是它的邮戳那么鲜明地印在信封上，还是出卖了它的出处。我拆封的动作瞬间就停了下来，顿在那里——所以说，这封信是粟俊贤寄来的，而并非萧进。

　　自从那天我俩终于见面并宣告分手之后，整个假期里我和粟俊贤就再也没有碰过面。当时我对他的来信并不曾抱有希望，可是，没想到那么快，这才开学几天，我就收到了他的来信。所以，不可否认，这封信给我带来了平淡日子里难得一见的好心情——即使只是普通朋友的来信，都能让我兴奋不已，更何况是这封盼了许久的来信呢？！

　　我拿着信封向教室外的走廊走去，想暂时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空间。虽然我们只是朋友了，可我还是很关心他会给我写些什么内容。

　　在走廊上，我很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大口气之后，终于还是拆开了这封信件。

　　“羽婕：

　　你好！最近身体好吗？学习怎么样？这么久不给你写信，真对不起。上次我告诉给你的我这里的地址有些错误，真对不起。我这里的地址应该是：XX省XX县XX镇XX学校初三（2）班。那就不多说了，等你回信。

　　祝：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粟俊贤字”

　　就没了？这封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信件，只占了一张信笺四分之一的页面，然后，就没了下文。我不甘心地将信封又往外倒了一遍，然后再往信封的里面看去，果然没有任何遗漏。所以说，他写信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最新的无误的通讯地址么？

　　这算什么？！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履行承诺，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的。

　　我拿起这张信笺，无语地准备折好之后再放回去。失望、失落、失神，这三个词就是我在看完了这封信件之后的所有情绪。刚才还好得不能再好的心情，瞬间低沉了下来。呵，果然不能有期盼啊，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隐隐的针扎般的疼了。

　　我还在期盼什么？难道他给我来信就能证明有奇迹了么？都说了时过境迁，现在早已没有了追究往事的必要，还是回归现实比较好一点。

　　突然，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着急地将信笺再次打开，仔细地去辨认那些印着上一张信纸留下的字迹。刚才拿起信笺的时候对着太阳光，某一些由于用力过度而刻在了信纸上的凹痕，清晰地显露了出来。我知道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可我还是固执地想知道，在被他撕掉的上一页信笺里，他曾写过些什么。

　　“……初一……美好……我是真心……俞斌说……新的男朋友……如果是真的……假的，我就说句对不起……其实我找过你……”

　　我努力辨认，想发现更多，却再不能看出其他的内容，只有这些特别用力书写才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辨。我甚至看不清上一张信纸上他对对方的称呼。

　　可是，已经足够了，这几个关键的字句，已经告诉给我足够多的信息。重逢那天他少得出奇的话语，也已经得到了我的谅解。

　　那些心心念念的思盼，那些令人沉沦的痛楚，那些差点毁掉了我的遭遇，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甚至强过那天在铁轨上我的质问和他的回答。

　　原来，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也不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这样子，就够了。你曾真心待我，也曾给过我肯定，无论后来是造化弄人还是情深缘浅，都已经不再重要。谢谢你，在我最初的年华里，曾给过我的心动和美丽。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了你，并和你纠缠的这两年。谢谢你，粟俊贤！

　　眼泪，一滴两滴，滴滴无声地落在我面前的他的这张信笺上，粟俊贤的新地址，便在眼泪的侵透下慢慢晕染开来，渐渐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