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季夏薇安

31、30人生最愚蠢的事

　　第二天，我这个重点保护对象当然哪都去不了，被勒令在家呆着好好休息。

　　第三天，也是如此。我知道中午两点的时候就到了我跟粟俊贤约定的时间，可是现在的我哪儿也不能去。我只好郁闷地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抱着耳机听着歌。我妈在外面的客厅坐着，想开溜一下都不行，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听了一下歌又觉得听不进去，于是又跑出客厅跟我妈一起看电视。看了没多久还是觉得无聊，然后又进了房间翻看杂志。总之，用我妈的话说，我的躁动症今天爆发得尤为明显。

　　“妈，跟你说件事呗。”想了很久，我终于还是开了口。

　　“嗯，干嘛？”我妈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电视，这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呃，我想出去走走，呆在家里好闷啊。出去透透气也好。可以不？”我试探性地问着我妈。

　　“有什么好走的，你刚从楼梯上掉下来，这么快就没记性了？你忘记那天晚上那个医生是怎么说的啦？他叫你好好休息，最好是静躺，避免这段时间又磕到哪里，再来一次脑震荡。这些你都忘记了？”没想到这一次我妈是铁了心地看守着我，还搬出了医院专家意见的原话。

　　“那人家呆着也很无聊嘛。我就出去走一下，马上就回来，好不好？”我开始撒娇。

　　“不行！今天你哪都不能去，明天也不行，好好回房间躺着去！你说你都摔破脑袋了，还有什么好走的，哪那么多无聊！”我妈的态度坚定，任我软磨硬泡都不松口。

　　“……，知道了。我是碰到头，不是摔破脑袋。”我闷闷地反驳了她，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乖乖地躺着。

　　最后，我还是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中午磨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磨到了晚上，真是难熬的一天。

　　还好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我妈终于觉得我休息够了，也恢复了原来的精气神，所以也不再将我管得死死地，我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早在两天前，就是我无法赴约的时候，我就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准备托人捎给粟俊贤，向他解释我没能出门的原因。毕竟这是我俩第一次的约会，可是我人还没有出发，计划却已经夭折泡了汤。

　　我在那封信里写道：“我知道这是我俩第一次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约的。真的是一不小心掉下了楼梯，又一不小心被大人们误认为是晕了过去，然后自己被送进医院做了检查，还打了吊针，才被安排在家里好好休息，卧床静躺，哪儿也不能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已，休息完一天就没事了，是我妈不放心，所以才把我关了那么多天。只是关于我俩一起玩的事情，我想只能改天了。”

　　本来，这封信只要这样一写，就已经足够完整，该表达的意思已经全部表达清楚，情深意切的感情也完全自然流露，几近完美的一件事情。可是我偏偏要画蛇添足，偏偏还是添加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和救赎，偏偏做了不应该插手的事情。而这次，比起当初那本笔记本后面的留言，程度更甚，情节更严重。

　　我在信里继续写道：“还有，虽然我也不想一直碎碎念一直说，可是，在这里我还是想再提一下。你的寒假作业要记得完成哦，不然开学的惩罚可是必不可少的呢。不要只顾着玩，也不要老是去打架，弄伤了自己可不好。如果可以，你跟你的那帮朋友就少玩一些吧，毕竟你也说了，是挺无聊的，而且他们也不算是良友呀。”

　　当时我的脑子一头发热，想到什么就写上什么，完全没有仔细思考过，也完全没有想过这样写是不是不够妥当，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良的后果。我一直想不通，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能写出了这样的信，却还交给了他的兄弟让他们带到电子游戏室去拿给了他。是不是真的被门板夹坏了脑袋，还是前两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时，真的摔坏了头？

　　人人都做过蠢事，如果说硬要总结我这迄今为止并不算长的已完结人生诗篇里，有哪一些事情让人印象深刻，不能忘却，仿佛被人用刀刻在了心门之上；那么，这封莫名其妙的解释信，绝对名列前茅，排行第一。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然而于我而言，总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一样。这样的沉重尾随着我，伴着我度过了整整一个青春。直到我终于平安地走出了那段心理断乳期，而这件事情给我造成的影响，还远远地发酵着，随时准备在我意志薄弱的时候，给我致命的一击。

　　而那时的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兴冲冲地跑到韵姐家，又拖着她陪着我去到跟她家同一条街却也隔着一条街的住在街尾的叶航家里，拜托他帮忙将这封信带给粟俊贤。虽然平时我跟叶航在班上也没怎么说话，到底占了韵姐家地理位置的优势，我们在小学时就已经有了短暂的交往，一起在这条街上玩过几场游戏，所以关系至少还算不上生疏。而他不时地也会到电子游戏室去玩，我只是让他在去玩的时候顺便帮我将信转交给粟俊贤。叶航倒是很快地就答应了，只是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过去，也不确定过去的时候是否能碰巧遇到粟俊贤。我朝着他边摆手边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去的时候碰到了再拿给他就行了。我不急。”

　　也许，叶航去玩的时候刚好粟俊贤没在，所以，他转交给了俞斌或者是在那里的其他朋友；也许，就是粟俊贤自己亲自接过的信件，可是刚好旁边那么多人在，别人一起哄，有人就把那封信抢了过去准备念出来打趣他。

　　哪一种情况我都不曾想过，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写的这封信不是他本人看的，也没有想过这封信被他的那些兄弟们看到了之后又会怎样。真不知道是该用\"一根筋\"来形容我要好一些，还是用\"缺心眼\"来形容我，更为恰当。

　　多年以后，我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你的无知就是对别人的伤害。”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立刻就想起了这件事。这句话，原来如此完整地诠释了这一整件的事情——它的起因，和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