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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谁起波澜乱红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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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致仕了!
林海授封太子太傅了!
众皆以为,凭着太上皇的心思林海能在扬州做了十来年的巡盐御史已经是顶天了,虽能风光一时,但以后能否保全性命还是一回事。但谁也没想到,事实还就是这般难以预料,当今虽然准了林海的致仕,却又赐了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下来。
虽说这太子太傅只是一个虚衔,但是即使不再为官,有了这个头衔,却也没人敢对林家动手动脚了。如贾家那般看重爵位虚名之辈更是把这个名头看的比什么都重。林家在京中,一时倒真的成招风的大树了。
黛玉提着笔,案上铺的是雅致的薛涛笺,落笔是隽秀的簪花小楷。
她连写了四张,方才停笔,对着一旁的丫头们吩咐道:“把这四张笺分别拿好了,仔细送到贾府三位姑娘和薛家姑娘处。切记,一定要送到四位姑娘手上。”
“是。姑娘放心,这事婢子亲自去做,绝不假手他人。”应答的一直跟在黛玉身边的雪雁。
看到是她,黛玉也觉放心了几分。她心中还在想着接下来的事,便听一旁的雪绵不解地问道:“老爷如今虽不为官了,却得了太子太傅的头衔,这本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想来不久贾家就会来人请了。这个时候,姑娘又何必……”
何必主动去请贾家几位姑娘了?这话虽然雪绵没有说完,但黛玉却已经清楚了。
今年的三月,是个不同寻常的年月。加赐恩科,大选后宫接踵而来。表面看来,京城是一片热闹。然而细看,却不难发现无数官宦趁此机会聚集京城,而其中不少还曾经力拥六王爷。如此看来,京城的热闹过后紧接着就该是一场大大的风波了。
而外祖家,未必就没有趟这趟浑水。
可是这些话她却不能对自己身边的婢女说,至少此时不能说。对于这些事,或者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只看她们自己的了。
况且……她想起回京那日,不顾阻拦冲出来的莺儿,那是薛家姑娘身边一向得脸的婢女,竟然会那般惊惶而来。若不是无法,想来以那位的智慧和骨子里不输男儿的气概是不会遣人来向自己求救的。
纵是心有凌云志,但现实中的身份、权势总是能将这类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能将他们碾入尘埃。
自己,只是想试试:如果帮了他们,会怎样?
……
端庄殿宇,层叠楼阁。有人锦绣玉扇,广袖博带,翩翩而入,不请自来。
“听闻四海楼近日新出了一道‘翡翠白玉’,特邀不才前去品尝。离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来人这般无礼,却引不起离忧半点关注。他原本在注视着大鸣宫城的方向,那里有一座此境最为尊贵的宫殿,有一个此境最为尊贵的人物。那里本该紫气浓郁,金龙腾跃的,可此时却无端的紫气渐减,金龙恹恹。
大风将起。也许离开这里的日子也不远了。
此时听见来人的话,他也只是咻然转身,语气疏懒,“六王爷相邀,如何不往。请——”只是一向万事不入心、自诩潇洒不羁的离君怕是也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介离君,既然也会有被一个区区幻境凡人算计的一天。而且,那人还成功了。
离去的马车才转过街头,另一辆每日必至的马车又不紧不慢驶来。帘幕被掀开,玄色锦衣的人一跃而下,冷漠如冰的脸在看到熟悉的匾额时方才稍稍有所消融。
踏入熟悉的长廊,走向那人常待的亭台。
然而脚步渐近,他眸中好容易才出现的暖色却渐渐消散。驻足亭中,除了桌上一杯正雾气升腾的清茶,竟不见人影。
师傅……
在没有如预想般见到人的那一刻,他心里竟涌起一股股怒气,仿佛要喷薄而出,压也压不住。
或许是皇家凉薄的天性,注定让他们即使得到一丝的温暖,也不愿放开。
就算师傅真是天上的仙人,如今他既来了,自己也绝不会放开。如今我只有他,他,也只能有我。他想。
他随手抓过一个过路的少年,寒声相问,“师傅去哪儿了?”
少年被他揪着前襟,又被他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一时间只是战战兢兢,哪还顾得上答话。隐隐中,又听这人问了一句,“说,师傅……离忧,他,去哪里了?!”少年将近窒息的脑袋这才缓缓转了转,原来他说的师傅竟是先生……头一阵阵眩晕,呼吸断断续续,在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模模糊糊中听见一声“小猫儿”。
……
雪雁打听到离忧和六王爷来了四海楼,是来尝什么新出的名菜的。
可是,她见到离忧——这位久违的救命恩人,却是在客人稀少的路边小茶摊。离忧一介青衣,数年如一日不变的面容,即使清淡无华,却也只能令她这等凡夫俗子仰望。
她虔诚拜下,“拜见主子。”
看到是她,离忧面露一丝讶异,“你是……雪雁。”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这一时的激动,在心在眼,却无言语可以表述。她再次下拜,“雪雁奉主子命侍候姑娘身侧,从不敢懈怠。”
“恩。”离忧颔首。
“前日回京,在将要到林府的时候,薛家姑娘身边一向得用的丫头莺儿突然冲了出来,口呼救命。姑娘命人细问过才知,原是贾家修建省亲别院时,银钱有缺,便向薛家借了五十万两。如今,薛家打算送自家姑娘入宫,自然需要人际打点。但此时贾家却不愿帮这个忙。不但如此,为了发薛家的这笔财,还放出流言,说薛家姑娘和贾家公子之间……想要坏了薛家姑娘的名声。以便人财两得。如今,薛家姑娘死不愿从,他们便暗中下药想要了这姑娘的命。不想他兄长从西北回来,无意知道自己妹妹得病的缘由,他又是个脾气暴躁的,更是直接找上了贾家闹了一场,险些将贾府掀了。如今被贾府人抓住把柄,下了狱。薛家姑娘如今毒虽勉强解了,但兄长却还在狱中受罪,如今薛家和贾家当真是势同水火了。姑娘念及昔日姐妹情分,便想帮上一把。”
世间起起伏伏,分分聚聚,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幕又一幕的戏,有区别的,不过是戏的好坏。能让他在意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而已。最终他只是感慨,“玉儿她,真是长大了——”
“竟然是她的意思,便随她吧。只是雪雁,你早已是玉儿的婢女,也只是她的婢女。你可明白?”
明白?怎么不明白。只是离忧不会明白她不过是想借机看自己一眼而已。
“是。”最后,她只能低头回答。
看着雪雁渐行渐远的背影,离忧缓缓而笑。远远观之,仿佛还是当初灵河岸上的小草,飘飘摇摇,无羁无绊。茶摊在他身后渐渐模糊,消失。
他笑,不知是在笑他人还是在笑自己,又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缓步回程,想起之前在四海楼的那一段,眉眼微惑。
……
皇都所处,总有许许多多的最。
譬如,最坚固的城池,最恢宏富贵的宫殿,最富有的商人,最新奇的传闻。可是这些,都不及四海楼让人好奇。因为,四海楼的主人最神秘。没人知道它建自何时,没人知道它为谁所有。正因
为无人知晓方才神秘,方才让一个个权贵纨绔把来这里当做是炫耀的资本。
贾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平日里理都不理自己的六王爷,真正的天潢贵胄。他原本只是因为二房越发得意而出来散心的,散心的方式,是要去看一套听人说很珍贵难得的扇子。
只是如今见了这样的人,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管扇子。
眼看着这位就要进入隔壁屋子。
他几个箭步便窜出了屋子,来到同行的几人面前,笑开了,“冯贤侄,你也在这里呀,真是好巧。”
出乎意料的,贾赦没有去恭维御言,而是转向了跟着御言一道前来的,大约也是他除了御言之外唯一认识的人——冯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