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十二章 冰释前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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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
白翎朝明天伸了个大拇指，说：“你真厉害。这样都能给你讲下来。”
明天微笑着摇头：“你以前没在小市场买过东西？和讨价还价原理是一样的，核心是利益冲突，抓住一个平衡点不放手就行了。”
白翎吐了吐舌头，说：“其实我想说，你好狠的心啊。人家都挑明了是小公司了，就那么几万块钱你也不肯让。”
“我狠心？”明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知道别人对我们不狠心？他们要发员工薪水，我们剑华的员工难道不比他们多？”
“你来的时候不说了，80万是能接受的价格吗？”
“他的行为告诉我，70万才是他们的底限。我让了5万给他们赚，就是看在他们是小公司，并且方案做得很用心。”
“说得好像我们压了别人的价格，还是大善人一样。”她想起往事，有次颜曼语心血来潮，给她发了一百块钱的奖金，像给了她多大的恩惠一样，恩威并施地让她之后的一个月不停加班。不禁有些感慨地说：“真是钱多的压死没钱的。”
“商场是无硝烟的战场。你不能同情别人。无商不奸，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好听。”明天说：“却是实话。你要想着，别人也是一样的。同情了别人，你自己就合该吃亏了。”
“知道了，明老师。”她嘴里说，心里却想，你从来没过过那种没钱的生活，根本不明白向人乞怜的苦处。
“对了，你刚才说，对方的行为告诉你，70万是他们的底限。你怎么看出来的？”她侧过头，有些不解地问。
“他的习惯性动作。”明天答。
习惯性动作？她回忆刚才的谈判画面。张总一直面带笑容，即使后来被明天逼得有些乱，那笑容也从未收回。他坐得也一直很正，曾让她叹惋果然都是做老总的人，和明天一样沉稳。
看白翎一头雾水的样子，明天笑了笑，说：“在商谈的时候，注意对方的一些小细节，有时会有意外的收获。”忽然将手放在小白的肩膀上，手指不规则地在她的右侧肩膀上轻轻敲击。
明天这意外的举动让白翎先吃了一惊，然后是一喜。压抑了多日的隔膜就在这一刻很自然的消融。她只觉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畅快，其他事情都一下子抛诸脑后，身子下意识地朝他那边微靠了靠。
“还没想到？”他仿佛一点也没发觉她的变化，眼视前方，不知想的什么。
“想到了。”她一下反应过来：“那个张总，他喜欢用手指敲桌子。你指的是不是这个？”
“没错。”他夸了她一下，收回手：“这人很沉得住，但他的习惯动作出卖了他。他敲桌子的动作很明显的反映了他的心理变化，有时很规则且不断，说明事情的进行在他预料之中；有时敲得零散，慢一下快一下，说明他在不停的思考，试图将事情朝最有利的方向推进；如果突然停住，那么就到了他的临界点；如果停住后，还将手捏成拳头，说明事情到了他的接受范畴之外。”
“哦，你的意思是说：他开价100万的时候，手指是规律的敲；80万的时候是不规则地敲；而你说60万的时候，他捏着拳头；70万的时候，停着没敲；至于75万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是停着没敲呢。”
“正解！”明天笑说。
“可是……如果对手是你怎么办？”白翎又提出一个问题：“我从来没看你有任何习惯性动作。既不喜欢拂头发，又不喜欢眨眼睛，也没敲桌子的爱好。像你这种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商场上应该有很多只吧。”
明天听得好笑，她居然拿人用只论，这似乎是最近流行的网络语言。这孩子啊！
“要不试试？我们模拟一次谈判。”明天提出的这个观点很快得到了白翎的大力赞同。两人回了学校就立马去了白翎的办公室。
“你是学校方，我是建筑方。学校划出一块土地，投资兴建一栋图书馆。现在的建筑承包商分四级，假设我是A级，也就是说拥有和我们剑华相同的经济实力。那么，按照如今的造价核算，一栋十二层楼的图书馆大致建造价格为……”明天首先很系统地介绍了他们拟谈判的项目。
然后气氛凝重下来。两人开始就各自心目中的价格进行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
白翎自然不会像天空传媒的那位张总那样担心做不成生意，虚拟的成分令她信心大增，不致缚手缚脚，她就是紧咬价格不放手，诚意很明显，但态度咄咄逼人。
明天也没延续刚才对付张总时的硬朗，他的姿态很怀柔，既让白翎觉得他很想做成生意，又不急不缓地把步骤牢牢控制住，时不时晓以利害，动以感情，价格问题则有意地回避不谈。
“明总，我觉得你的态度很不诚恳。贵公司的能力我充分信任。现在我们唯一的分歧是价格。你却避而不谈。”白翎直接切入要害。
“价格只是合作的因素之一，作为一个知名的大学，我认为你们更加需要的是良好的建造质量。我们公司有最优秀的建筑工程师，能拿出最新颖实用的建造设计；我们公司还有最先进齐全的建筑设备，能确保工程以最快的速度和最佳的质量完成，这不比单纯的低价更值得白总考虑？如果单纯追求造价低，白总大可考虑那种二三流的建筑商，他们的价格一定比我们公司低。”
“你说得没错。但价格也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你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你如果继续这么没诚意，我看我们不用再谈下去了。”白翎实在对他的拖术无计可施。这完全是考验耐性的战术。奈何她并没多大耐性。她试图在商谈中发现他细节上的失误，但他如此有备而来，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穿了眼睛也没找出他有什么细节可以捕捉。
结束好了。这世界又不止你一家建筑商。A级的建筑商到处都是。何况图书馆也不是亟待建成，她完全可以放弃这次合作。
“我非常有诚意。价格和所提供的服务是对等的。如果白总不肯考虑价格之外的因素，单凭……”明天正说着。白翎很快掐断他的话，举着手机说：“我觉得你很没有诚意。我的副总已经和另一家建筑商谈妥了合同，正准备签约。打电话过来问我的意见。我觉得那边的条件比较合理。不好意思，浪费您的时间了。”
“OK！”明天忽然拍起巴掌。“你做得很好。谁说我们只能跟一家公司商谈？就算你那电话是假的，谁说我们就不能使诈？小白你初涉商场，这一计对方绝对会当真。”
“真的？”她得到他这样的夸赞，由衷的高兴。
“是的。虽然技巧不成熟，但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而且时间变通得非常合理，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会引起怀疑。”明天继续说。
白翎暗暗偷笑：我这不是被你逼得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的吗？这算啥，偷鸡成功还顺带拖走一袋米。
耳听明天还在罗嗦：“不过诈糊也不能使多，新手火好也只有几圈……”
她再次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明天，笑嘻嘻地说：“十二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吃饭？”
经过半个多月的翻阅档案，兼找了拎不清做活人证。白翎和箫泓共查出这一届预科班有12个陪读生有嫌疑，8个他地考生高考成绩很好。相对应的被陪读的12个对象在正式班成绩很一般，尤其英语成绩低下。
白翎又问询了新生办公室，负责出卷阅卷的各系老师都有。其中竟然包括预科班的导师胡长胜，并且胡长胜还是新生考试组委会的主席。至于学校的分管校长，则是冷文斌。
她感到很疑惑，对箫泓说：“我真不敢相信，胡教授这么好的人竟然会跟这件事情有关。”
箫泓冷笑了声，说：“事情不明摆着吗？明天让胡长胜作预科班的导师，不就是一个下马威。”
她仍是不解：“可他们俩的关系在我看来好极了。胡教授以前还是明天的导师呢！”
箫泓摸着她的小脑袋，说：“这事我们查到这里可以止步了。明天自然会知道怎么处理。你掌握一定的证据，将来能帮到他就行了。”
“为什么？”她很诧异：“你们做警察的，不是不达真相誓不罢休的吗?”
“真相。”箫泓摇了摇头：“真相是太赤裸的东西，有时候发现真相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可我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半开玩笑地反驳他：“我突然发现你没我以前认识的那么正义了哦！”
“你那么想知道真相？可现在最大的真相你怎么毫不关心？”
“什么最大的真相？”
“你父亲的真正死因。”
白翎被这话说得心里一惊。她相信颜如景不是杀人凶手，而张小重的遗书她一字不漏地看过了，人之将死，其言当真，张小重也必然不是凶手。那么，凶手该是谁？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不停的考虑怎么适应她的有钱生活，过多地考虑老哥和她的点点滴滴。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从自己的脑海里如此完整地截断了。
没心没肺。她发现完全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
她所拥有的一切幸福生活不全是这个被害死的老人带给她的吗？
“原来你一直没有放弃调查这个案子？”她问箫泓，心里一阵感动。
“我职责所在。”箫泓答：“这个案子里，所有和白剑华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都有嫌疑。而最有嫌疑，最有资格犯案的是谁？你想过吗？”
“不可能是他。这绝不是真相。”她毫不犹豫地驳斥：“我听过很多类似的谣言，我自己也曾经这么揣测过他。但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当初完全可以把我一脚踹开，我永远不知道我有这个父亲。父亲的遗嘱写明由他认可的女儿继承49%遗产，而没有我的名字。”
“如果颜如景临死反咬他一口，证明你是白剑华的女儿呢？他能不认可？不要跟我说他敢在DNA检验上弄假，我一直盯着他呢。”箫泓字字俱厉地说。
“你是一直盯着我吧。”她突然一下发现了“真相”，原先的感动荡然无存，一把挣脱他的怀抱，大声说：“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是想从我这里套取他的信息吧？我们之间感情的‘真相’是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不是？你回答我！”
“我不否认有这个成分。以前一直是，从开始接近你就是。”箫泓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利用过很多女人，可你是个例外，是唯一的例外。原来我除了阿秀之外，还可以爱上别的女人。”
“你不是说你不爱阿秀吗？”
“宝贝，我们是从欺骗开始的。”箫泓惨笑：“我是个叛逆的人，越是不让我得到的东西，我越想得到。我遇到阿秀，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我利用我的社会关系拆散了她和她男朋友，让她爱上了我。她是个傻女人，爱谁就完全地信任谁。我玩弄霍晓贤，同时玩弄她，我根本没想过她会为我而死，她到死只怕还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我爱她，因为我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样傻的女人了，我再也找不到那个会在我的谎言下对我说‘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摆脱家庭束缚成就自己事业’的女人了。
那之后，我利用女人，那些女人为了欲望同样利用我。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我父亲在名利场上春风得意，丝毫不关心我；我母亲只知道给我物色门当户对的媳妇，到处拉帮结派我为提拔铺通道路；而我拼命地工作，一步步看清自己，一个个寻找真相。这几年我办了多少刑事案件，真相有多肮脏，人有多肮脏，我比谁都看得清楚。你所信任的哥哥，冠冕堂皇地当着校长，时不时打几个为民请命的官司，看上去多道貌岸然的人啊，可他暗地里花钱贿赂人作伪证，获取官司的胜利你知道吗？他为了能留在白剑华身边，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你知道吗？”
“你胡说八道！你说他作伪证有证据吗？你说他逼死了他的亲生母亲又凭的什么？你今天都给我说清楚了！”她气急了。她不能容忍明天被这么诋毁。虽然她和明天仍然不是很和睦，可他待她的好，她是用心一点点感觉到的。
“他做伪证的事情，你可以去问王彪。王彪比我更清楚这位正人君子怎么帮他洗脱嫌疑！至于他逼死自己的母亲，你去查1994年的旧报纸，上面记载得很详细。”箫泓不停冷笑：“不用感到难过。这就是‘真相’。我不是个好东西，你老哥也不是。至于你，你也可以扪心自问，你是不是个好东西。”
“1994年？”白翎一惊，王嫂前些日子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十八岁那年，生了好大一场病，足足住了三个月院，昏迷了一个多月……
1994年老哥正好十八岁。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真相被一点点揭露，而她的心里像被刀一点点割痛。也许箫泓说的是“真相”，但那只会是一部分。更深的真相，只有老哥知道。只有他，能明白是什么让他生了那么大的一场病，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
“那是你知道的真相。我也有我知道的真相。你没有和明□□夕相处过，你看不到他每晚殚精竭虑工作到很晚，你看不到他一直思念着父亲，你看不到他为了让我成长，一步步的带我熟悉剑华的校务。他如果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这一辈子只会被他按在家里做他的小女人。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想过动我的心思。我就是他的妹妹，仅仅是妹妹而已。”白翎大声说。
“可你已经爱上了他。”箫泓更加大声地说。
“你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箫泓又用力重复了一遍，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一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她的办公室。椅子被他粗鲁的动作带得不停晃动，突如其来的响动在深夜校务大楼清晰地回响。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十二章 冰释前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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