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乔氏祈福公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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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乌嘟嘟声音由远及近。
温迪从座位上假装醒来，目光飞快的望向四周，没人注意他。
这很完美。
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当然没人留心他是清醒还是在午睡，更没人能看出他的火车票是偷来的！
尤其在此之前，他将自己的形象塑造的极其优秀，更像是什么富贵家庭的小少爷。
虽然有些影响不良的干瘦——但那可以是挑食，亦或厌食症。
“谁会觉得一个孩子会伪装呢……”
带着智商凌驾于其他人的心态，温迪慢慢坐正了身体。
他目光落在左手的画笔上——这是他偷了一位小少爷的羽毛墨水笔，在便利店至少要卖十个银币。
身前圆形木桌上摆放着规整的弥漫开花香的便签纸。
上面有他半小时前即兴绘出的火车内景象：
铁皮火车、布满沙尘的窗外、炽热的阳光还有疲惫的旅客。
他不清楚自己画的如何，毕竟就连他这手绘画技巧，都是偷学来的。
但对于一位十岁的小少爷来说，他知道自己能画出这些，已经足够了。
“贝克先生，您睡了么？”试探性的，温迪轻声对面卷发黑肤、鼾声如雷的贝克先生问道。
“呼……”贝克先生倚鼾声回应他。
半小时前，他已经把身边四个人的身份都打听清楚。
这是一处火车窗边的狭小空间，两排火车座对立着，与一只圆桌紧挨在一起。
前后仅有四个座位，天南地北的四个人可以在桌上打牌或是饮酒，十分便于拉近关系或进行商谈。
非常幸运，这的确是有钱人才能乘坐的舒适上等车厢。
但其中出现了一位醉酒的先生，还是对于温迪接下来行动威胁最大的。
即使对方与他隔了一只桌子在对面，可男性总是比女性更警觉一些。
温迪当然不敢把目标打在他身上，即使是个醉汉，这家伙一看就不好惹。
相反坐在他身旁中年离异的女人很好下手。
她年纪偏大，今日的离婚案使她筋疲力尽，已经早早瘫在座椅上熟睡。
“可她没什么钱。”温迪遗憾的在心里想。
恰巧对方是他曾经乞讨过的一条街上的夫人。
曾经风光无限，离婚后男人占据了她所有东西包括她父亲的遗产，现在的她已经一穷二白，或许身上仅有买张火车票的钱。
不用做纠结，温迪下一刻将小手伸到了斜对面：
“布蓝家的乔丝小姐。”
“她父亲是位农场主，能让她独自一人前往姨妈家，身上一定有数额不少的路费……”
这样想着，温迪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斜对面正低着头靠在窗边的少女衣角。
就在这时，
她抬起了头。
什么？
她没睡着！
被发现了！
不，还没有！
“呼……呼……”温迪瞳孔放大，急促的呼吸着，死死盯着少女的脸。
她闭着眼，脸上空洞极了，几乎没有一点表情。
不睁眼，就意味着看不到他。
不过……怎么像是死了，毫无生气的样子。
不会的，死人怎么会动呢。
“只是梦游吧……”温迪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这时候才发觉后背一阵发凉，刚才那一刻让他身上出满了冷汗。
天知道这位小姐抬头看到自己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一定会大叫，而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猥琐的男孩。
天啊，他只是想偷盗，却不是猥琐的揩油党！
为什么偷窃会这么难。
温迪陷入了强烈的纠结中，他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为捡到了别人弄丢的火车票还有墨水笔，只要干完这票，就能在一段时间里有花不完的钱。
不，是偷来的，他强制使自己鼓足勇气：
我就是天生的小偷！
但很奇怪，就在他脑海中划过这句话时，被他死死盯着的少女脸上也闪过一种不自然的明暗交织。
温迪伸出手，再次出动。
他坚信自己是个具有非凡天赋的小偷。
现在正是夏季的正午，窗玻璃无法阻隔天上热烈的阳光，照的车厢中亮如白昼。
比这更白的是斜对面少女的脸，原本温迪以为她只是身体不好，脸上才全无血色。
可这一瞬间，他忽然看到在阳光下，对方雪白的皮肤变成了是一团团藏在皮下的光！
这光团之前是整体性的，像是在缓慢的蚕食少女，因此不是很明显。
可就在刚才光团破碎了，有一部分要从她脸上冲出来，这才导致她面色明暗交织。
温迪短暂的思绪还处于震惊和迷茫：
“那是什么！”
“她是人吗？？”
可怕！
温迪感到了恐惧，是对未知存在的那种恐惧，可渐渐的，他张大了嘴。
因为他发现错了，
那团少女脸上的光！
想要冲出她身体的那团光！
为什么被他吸引了？
原本应该在蚕食少女的那团光！
竟然冲向了他刚接触到对方的手指！
他的手，
触摸到了一种冰凉没有温度的皮肤，
然后，
再也挣脱不开！
救命！
这辆火车上，没有警察吗！
快来个人帮帮他！
主要是个人都好啊！
贝克先生！
你为什么要喝酒！
离异夫人！
你们醒醒啊！
不要啊！
我不会再偷了！
原来这是个要命的活计，以前没人告诉他，是因为偷窃的人都已经死了吗？
我还是个孩子………温迪几乎痛哭流涕，可他发不出声音。
手指裂开了一样被选入一道道控制他所有行动的伟力。
一道宏伟的声音弥漫在他脑海：
“偷窃，异端！光明遵守第一要义，驱散黑暗……”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温迪看到坐在斜对面他本以为死去的少女惊醒了过来。
她迷惑的看了一眼四周，又伸出了双手，在光线仰着头出神的看。
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
“笃笃笃。” “笃笃笃。”
“吱呀~”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这时隔着雨幕听不清的女声，从厚重感挣脱出来。
是位中年女士的嗓音，磁性中带着沙哑：
“哦……真是让人心情烦躁的雨天，请问，这家祈福公馆还营业吗？还是时机不够恰好，正是你们歇业的时候？” 阁楼上，一只雪白的小猫推开门，探出猫猫头张望一眼。
它“喵呜”一声，
随后向后冲刺，迈着优雅的步伐，灵敏又沉重的踩过了床铺。
“……爱丽丝！” 床铺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你知道自己有多胖吗！” 爱丽丝：“喵呜！”
“好好好，已经在起床了……” 被踩到不得不起身的乔丝，脸上泛起抓狂后的无奈。 这是一间十平米不到的阁楼房间，头顶上方是尖尖的屋檐，仅有一扇与烟囱方向恰好相反的通风窗。 四周陈设更加简单： 衣柜、单人床和洗脸盆架、化妆桌。 非常有年代感的陈设。
乔丝走到洗脸架旁，目光在架子上方的镜面下意识停顿了下。
实在还没办法习惯这张完全不同于她以前的脸，每次看到都会无法代入自己进去，可事实上…… 这确实是她的身体、她的脸。 一位有着浅金色短发的白肤女孩！ 不得不说哪怕她爱黑色爱的深沉，可每当看到自己那一头浅金色绒绒的短发，都会忍不住撸一把…… 这样想着，她把头发随意抓了抓，显得没那么凌乱。 白猫爱丽丝已经翘着尾巴攀上洗脸架，站在架子最尖端，像是检察官在审视嫌犯一样冰冷的看着乔丝。 或许是在这个家待了十四年，使得白猫多少通点人性。
比如喊它爱丽丝，它会知道这是自己的名字。 再比如……每当有客人来，爱丽丝都会特意赶到阁楼提醒乔丝该出去待客。 但这小东西并不会去提醒乔月姨妈，或是乔亚舅舅，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么？ 而自己是后来者…… 这也导致来到姨妈家这短短几天，乔丝经历最多的不是邻居的围观，而是爱丽丝的特殊“叫醒服务”。 转过身， 从她的角度，通过被爱丽丝爪子扒开的阁楼门，可以以一个狭小的范围看到楼梯下的楼梯下，一楼正对着她视线的门口： 门外的大黑伞收了起来，露出一顶深棕色的女士礼帽，而在女士的大礼帽下面，依稀看得到还有一位黑棕色短发的小男孩儿。 在几天前，乔丝刚到这个家时，也见到过这位女士……不，应该说是夫人。 她穿戴同款大衣和礼帽，在一个同样的雨天带孩子去做祈福，在柑橘便利店附近那家。 祈福专门挑大雨天？ 真是古怪的癖好，或许有什么独特的意义。 但显然这位夫人并不缺钱，乔丝不必看到，只听到楼下传来乔月姨妈突然高昂的声音，就知道她有多高兴了： “哦不！对于特殊的人来说，她做任何事都在恰好的时机，威列姆夫人您正是此类。” 乔月姨妈像一只蝴蝶穿梭在一楼会客厅。 乔丝穿好衣服走下去。 短金发、十六岁的女孩穿着正规的衬衣正装，气质温和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威列姆夫人有些惊讶，她记忆不错，以前多次来过这家公馆，却从没见过这个女孩。 “这是乔丝，夫人。”
忙着取祈福登记册的乔月姨妈回过头来介绍道：“我那苦命早逝妹妹的孩子，刚从大陆过来，请让她来招待您。” “早上好夫人，你需要咖啡，还是茶？”乔丝飞快的端起圆圆的渡有金边的杯子托盘进入角色。 无可厚非，这家乔氏祈福公馆，只有乔月姨妈和乔亚舅舅两人打理，近期她过来了，才算缓解了部分关于招待客人方面的压力。 “一杯咖啡，谢谢。”威列姆夫人多看了乔丝一眼，似乎很少见到大陆的人。 乔丝并不在意这些。 她过来这段日子，不少邻居已经借着各种借口来观看她了。 大概发现和红桃半岛这边的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新鲜了两天后很快恢复正常。 “需要加糖吗？还有奶？” “不，谢谢。” “好的。” 乔丝低头看向一直在啃手指并神游的威列姆小少爷，“那么您呢，可爱的小男孩，或许您需要一杯鲜榨橙汁来驱散这沉闷的天气？” 毕竟还在盛夏的外面并不冷，只是雨大，沉重的雨幕与雷电更多的是带来厚重泥土感，孩子大多不喜欢。 威列姆小少爷愣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跟随母亲出行时，很少有人将关注点放在他身上。 即使有，也只会是单调的对他姓氏表示尊敬，或将他仅仅当做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幼童，偶尔还会有人揉他短发，却并不会真正询问他需要什么。 他抬起头。 对面是一位年轻到几乎不会大他几岁的小姐，样貌并不普通，相反白肤浅金色头发的女生只要五官恰当，在年轻时候都相当具备观赏性。 “当、当然，谢谢您。”威列姆小少爷低下头，似乎因为多说了这一句话导致脸颊红红的。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乔丝释然的想，红桃半岛虽然在这里的地图板块属于“乡下”一类的地方，但这里的人比“大陆”人淳朴多了。 将温热的咖啡和橙汁端上桌后，乔月姨妈也带着她的账目本坐在了威列姆夫人身侧。 今年才四十岁的乔月姨妈有着十分纤细的身材，包括在一件黑色外袍中显得格外瘦小。 但这些都无损于她的美貌。 在这个地域，高鼻梁大眼睛基本常态，往往五官能展露出气质和特殊吸引人神态的才会成为公认的美人。 乔月姨妈不说话的时候，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沉静的花朵之类的美好事物。 当然仅限于她不开口。 一旦开口谈生意，她会很快融入进客户之中，变得市侩而平凡…… 相反乔亚舅舅才是真正的可以随时随地欣赏的男美人。 事实上从乔丝到来之后，就从每天前来的探看的邻居话语中听到过许多关于乔月姨妈和乔亚舅舅的事——大部分关于他们的长相。 有个老太太曾回忆说，乔氏家族，每一代都是美人，包括乔丝那位早逝的母亲。 毕竟那位，嫁人前本身是属于乔氏家族。 或许姨妈的邻居们也奇怪……为什么身为家族后人的孩子，自己根本没有继承母亲家族的外貌。 “那么……您是要选择从祈祷到赐福的全套流程？” 此时，在这座祈福公馆一楼大厅中，乔月吃惊的看向威列姆夫人。 乔丝看着这一幕，她到现在都对祈福公馆的具体赚钱业余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乔月姨妈口中的全套流程代表着一种最高等级的套餐，价值不菲到仅需这么一套下来，就可以维持公馆至少三年的运营资金。 正常人前来祈福，都不会选择除祷告这种廉价项目外的其他项目，即使祈福公馆里说的再花哨，谁都知道即使神真的会回应信徒的祷告，也不会将目光投向一家小小的祈福公馆内的普通信徒身上。 威列姆夫人这种，纯属于人傻钱多。 “会比较麻烦吗？”威列姆夫人抬起头，露出帽檐下一张苍白中略显疲倦的面容。 “不不，我只是没想到……您以前大都只是进行祷告和净化，”乔月姨妈莫名嗓子有些干哑：“您也知道全套流程需要的物品需要三天时间准备……” “在今天可以么？”威列姆夫人皱眉，“来不及了……”
她话音一顿，认真的看向公馆里的两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想祷告已经无法满足我迫切的心情，因此希望得到一些更贴近神的东西。” “今天！让我想想……”乔月姨妈舔了舔嘴唇。
大约在场只有乔丝知道乔月姨妈如此纠结的原因——
公馆已经半个月没来客人了。 新开在柑橘便利店旁边的那家有着教堂背景的“牧师祈福公馆”，通过更精美的装修和各种手段吸引了一大波周边客人。 这也导致乔月的公馆半月来毫无收入。
甚至水电费以及人和猫的口粮，都在不断缩减着这个家的存款余额。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整个公馆空间中充满了承载乔月姨妈心路历程的碎碎念：
“主要还是赐福的媒介物品，需要先经历一段时间的神像沐浴。” “这倒也不难，馆内神像手里就有一件这样的物品，在神像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代，是最合适的媒介物品……” “但这类媒介经过使用后，将损失全部的灵性，未免太可惜了……唉！” “但既然是夫人您希望今天完成祈福，今天说什么也要用它了！” “至于价格方面……”乔月姨妈像是割肉一般，狠狠心说：“还是按照套餐的价目。” 威列姆夫人苍白的脸上果然露出感激的神色：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乔丝默默呼了口气。 论煽情，乔月姨妈果然是混迹生意场多年的高手。 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乔丝也看得出来，乔月姨妈是主见很强的女人，真正心疼的东西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而恰好，她说的那件物品，乔丝也想到了……是昨天大扫除神像间时被碰掉的一张羊皮卷。 它原本是被神像攥在手中，后来羊皮卷被碰掉下来，在时间的腐蚀下边缘都是残破的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因此乔月姨妈……是想丢掉的。 现在用在威列姆夫人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那确实是沐浴了神像的物品，还沐浴了不知多少代，完全物超所值。 “快去，喊你舅舅回来。”转过身，乔月姨妈脸上抑制不住出现了喜色，吩咐乔丝去给一早就出去发报打广告的舅舅打电话的同时，忍不住双手交叉：“赞美女神！” 乔丝笑了下，抬起电话的瞬间突然想到，姨妈此时想赞美的一定不是女神，而是威列姆夫人。
电话紧靠着一楼的窗，光线从窗外进来，落在乔丝脸上。
这让她想起了刚到这个世界时，在火车上第一眼看到景象后的感觉：
隔了一整个世界的陌生疏离感。 “你好，这里是《红桃时报》。”电话接通的很快。 “这里是乔氏祈福公馆，麻烦您联系一位乔亚先生。” “很抱歉我们这边并没有一位叫乔亚的工作人员，哦！您就是乔亚先生吗？”接线员那边发出了惊愕的声音，低声吐槽：“我还以为您是位参与拍摄的时装模特。”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乔月？” “是我，舅舅。” “乔丝？有什么事吗？” “家里来了客人，乔月姨妈通知您赶紧回来举办仪式。” “报纸？” 乔丝想了想说：“我想这单生意做成了，足够给出十个报社都满意的报酬来发布广告。” 那边停顿一下，似乎理解了乔丝的意思。 “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乔氏祈福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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