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桃花一树生

10、第 10 章

　　Chapter 10

　　我和博士之间的性行为无果而终。

　　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博士有时候自信得过分了。
　　当然，也很顽固。

　　我不清楚他那种完全不需要我协助的念头从何迩来，不过他还是自信满满的指示着我做这做那，他似乎完全不想浪费任何资源。
　　在我按照他的命令把他工作室那面控制墙上做了标记的光端子全部反过来插好之后，他又吩咐我把数据机都接起来。

　　“我们晚上出发。“他一边翻看着什么，一边点上了一支烟，朝着我这么说道。
　　我正在按照他给的说明接那些数据机，听到他这么说，只好确认一下，“海底隧道？“
　　他咧开嘴，笑了笑，“没错。\"
　　我点了点头。
　　他抬了抬眼，神情有异的问我道，“你还记得那地方吗？“

　　“路线图上有。\"我解释给他。
　　“哦。“他只是淡淡的这么应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我按照博士的指示接完了所有需要接的数据机，还有所有需要反转的光端子。
　　博士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考虑了一下，上了楼去。
　　我在博士的工作室里找到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用来砸我的那个小型终端机。机壳上的裂纹仍旧不变，我不明白博士为什么不更换它的外壳。
　　我想起博士曾经提到过的那台教育用的终端机，他说他曾经改装过的那台，如果是十年前的话，那么就应该是这一台了。
　　既然博士曾经用它接入过我，那么，再次接入应该不会影响什么。

　　我自行接入了那台终端机，最初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我觉得迷惑。
　　我并没有在这台小型终端机里发现博士所说的侵入程序，大概博士已经抹掉了。
　　当我准备拔除时，突然之间，记忆的断片被迅速的写入了。
　　那些都是不连贯的，摇晃着的镜头。
　　那是海底隧道车的记忆，以及……我。
　　我相信这是博士录制下来的。
　　而那时我的载体还不是人类，也不是复制人。

　　我看到\'我\'坐在海底隧道车的车厢座位上，带着一种好像是……那种神情似乎应该称之为期望？还是温柔吗？
　　真奇怪，可以模仿人类表情的载体吗？我以为这是完全违法的。
　　这应该是严重的，违反法律的行为。

　　而那个载体的瞳孔里，映照出来的，是一个孩子，一个坐在座位上却一点儿也不老实的晃着双腿的孩子。
　　那个孩子和博士的生物信息非常的相似。

　　我关闭了连接，拔除了那台终端机。我认为其中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当我下楼时，我看到博士站在厨房里，望着窗外出了神。
　　我沿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空无一物，只除了和丛林一样的，几乎半人高的植物。

　　声明说不需要我协助的博士，离开时几乎没有携带任何行李。
　　在看向我时，也只是耸耸肩，郑重其事的说道，“别忘了，我们只是去观光，亲爱的。“

　　在锁上了门之后，他并没有转身就走，只是站在了那儿一言不发的看着那栋房子，好一阵儿才挪开了眼睛，跟着我朝路上走去。

　　在出基地的岗哨上，遇到的仍旧是那个叫做Leo的年轻男孩。
　　“嘿！Leo，真巧，每次都遇到你站岗！“他朝那男孩笑了笑，好像觉得有点惊奇似的。
　　但我却很怀疑。
　　“Roof博士，您好！“身着军装的士兵恭敬的朝他行着礼。“您这是……要去哪儿？“
　　“难得申请到休假，我打算去海底隧道坐一个通宵。“他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您基地出入的证明……“Leo有点难做的伸出了手来。
　　“没有，如果我申请那种休假，那假期可要打对折了。“他撇了撇嘴。
　　“这……这违反规定啊。你可真是……“Leo结巴了起来。
　　“啊，不行吗？我只是去坐坐隧道车，看看鱼而已啊！“他朝那男孩笑了起来。“这样吧，你让我出去，你欠我的营养餐就一笔勾销吧。“他好像灵机一动，突然这么说道。
　　“这，可是这不符合规定啊，您没有开证明的话，休假就只限于基地内部。“
　　博士恼火了起来，“我说，你担心什么，难道我还能叛国通敌不成？“
　　Leo结巴了起来，“不是的，怎么会，瞧您说的，我只是担心万一……“
　　“哈！“他又露出了那种讽刺的神情。
　　Leo看了看博士，又看了看我，最后还是说，“那么……好吧。“
　　“哈，非常感谢，请代我向将军问好。“他一听放行，就立刻摆出了笑脸来。
　　Leo抓了抓头，叹气道，“幸亏您遇到的是我，不然你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Leo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又说，“更别说你还带着个复制人了。“
　　博士笑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愉快的神情，说，“怎么，我的漂亮先生很完美吧。对了，再借我一俩助行车。“
　　Leo认命般的回到岗哨里，推出来一辆古董车，有点尴尬的说道，“您可别把这一辆也随手乱扔了啊？“
　　他冷哼了一声。

　　Leo瞧着我，欲言又止。
　　他问，“又怎么？“
　　Leo说，“他什么也不懂，不会添什么乱吧？“
　　他笑了起来，斜过脸来看着我，“不会。“
　　Leo嘀咕着些什么，叹了口气，还是放行了。

　　最后仍旧是我骑着那辆古董车，载着博士，慢慢的离开了岗哨。
　　不过这一辆能源的确充足，在我们前行的路上，并没有消耗我多少的体力。
　　而一路上，博士都很沉默。

　　到了城市缆车站时，他示意我把古董车随便的扔在了入口处，然后便带着我坐上了缆车。
　　上了缆车的博士，好像一直都在出神。
　　而我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之后，才发现他一直在望向东城区的方向。
　　“你知道吗？西城区也快陷落了。“他站在缆车的窗户前面，冷漠的看着那片湖水，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因为陷落的危险日益逼近，所以我们利用这里试验改造漂浮城区。“

　　我不清楚他告诉我这些的动机，寻求帮助？不，这已经被博士本人否决了。
　　或许他只是需要倾诉。
　　“他们还是害怕我背叛，连出基地的证明都不肯签给我。“他冷笑着说道。
　　“您会吗？“我问道。
　　他挪开了眼，不看我，只是沉默着。
　　我注意到他的手握紧，指节处泛着青白。

　　缆车安静的停落在了下一站，他抓住了我的手，头也不回的就拉我下了车。
　　他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我几乎怀疑他试图捏碎我这具载体的指骨。

　　这一站就是海底隧道站。
　　博士打算带我通过这里，到达另一个国家。
　　我认为他打算背叛他的国家。
　　这个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五十。

　　“其实我应该修改你这张脸的，“他在等待自动售票机吐票时瞅着我说道。
　　我认真的回答他，“我以为您很喜欢。“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但却还是悻悻的说道，“我干吗要喜欢你这种脸！“
　　“那么你要这么一具复制品作为我的载体到底是为什么?“
　　“我只是希望……“他舔了舔嘴唇，好像觉得有些窘迫了，“我只是不想修改你。“
　　“终端机不允许拥有人形。“我再次重申道。
　　无论是哪台终端机，都会忽略这种暗示他们曾经违反法律体系的信息。
　　但我仍旧需要申明我的立场。

　　他啧啧道，“所以，给你设计人形载体的那家伙，不但品位不怎么的，还不长脑子。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忍受他的。“
　　但说到这里，他立刻就闭了嘴，不再多说了。
　　“您称呼我是漂亮先生。“我立刻指出。“我认为漂亮是褒义词。“
　　他很尴尬的抗议道，“那时候我还小！“
　　“您现在二十四岁。“
　　“哈，“博士词穷了起来。
　　“你也违反了法律。“我继续指出道。
　　他突然发起了火，“少把他和我相提并论！“
　　我适时的缄口。
　　突然降临的沉默似乎令他觉得很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只是不耐烦的从吐票口扯下了两张票，塞给我了一张，然后沉着脸很不快的说道，“别再跟我提起那个老疯子！“
　　我实在觉得人类非常的莫名其妙。
　　因为提起那个人的，根本不是我。

　　走了几步之后，他好像怒气难消，又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和他不同，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超过人类的期望，你就是你，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人类看。他怎么能和我一样，他根本不配和我比，他连你的本质都认不清！“
　　我望着他，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绝望般的眼神看着我，低声的说道，\"你永远都不可能和人类一样。\"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再招惹他为妙。
　　倘若我告诉他，我认为他的确对我有着人类的期望的话，我认为他会勃然大怒的。
　　即便他再怎么坚信着我和人类的不同，但他的行为模式却昭示了他的真实心理。
　　他所渴望的，从我这里，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类才能够给予他的东西。
　　即便是那些附加的程序库，也不过是可以令人类以为我可以如同他们其中的一员，顺利的交流。
　　博士的眼睛和嘴角可以表达出太多的信息，我则记录了每一个细节。
　　通过一定信息量的积累之后，我认为我可以和他很好的交流。
　　但，这一切也给予了他错觉和误解。

　　他以为他了解我。
　　其实不然。
　　我认为博士可能需要心理医生。
　　只不过眼下实在不是一个提出建议的良好时机。

　　在海底隧道的入口，只有几台老式终端机。
　　我按照说明把车票在终端机下的验票口扫过，通道便打开了。
　　我们走下去的时候，看到站台上并没有什么人在等候。
　　他耸了耸肩，好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都过去十年了，这地方早就快废弃了。“

　　自动打开的车门，还有几乎无人的座位。
　　车厢里真的很空。
　　我们坐在了车厢中部。他坐在了我的对面，用手撑着下巴，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笑容。
　　“等下这边可以看到人工水母墙。“
　　我认为他下一句话会是，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自然水母了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嘟囔着，“不过要是那边还有好看的我们再坐到那一边去好了，反正车厢里也没别人。“

　　他拿出一支烟，点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有些不安的敲着桌子。
　　“车厢里禁烟。“我说道。
　　他扬了扬眉，笑着说，“没关系，那东西早就坏了，检测不出来了。“
　　“你紧张吗？“
　　他吃了一惊，张开了嘴，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他只是摇了摇头，身子朝后仰去，闭上了眼。

　　车身微微的震动着。

　　车厢顶部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了。
　　整个车厢里陷入了那种暗蓝色的微光里，随着车身的行进，那光晕慢慢的滑过了车厢里的每一寸。

　　鱼群受着车厢外部信号灯的影响，缓缓的掠了过去。每一片细小的鳞片都在车厢上的微光里变幻着色彩，每一秒都有万千种颜色游过我面前的车窗。
　　我凝视着它们似乎要游入到车厢之中似的，然后又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海面上的光芒处游去了。

　　他突然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很寂寞的微笑。
　　“真累啊，你累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然后低声的说道，“不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