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师》魔障了

120、司空逆

　　时辰尚不算晚，只是天色已然偏暗。小片的雪花又飘了起来，原本就冰凉的空气又添了一份寒意。只是除夕将近，城内的市集还算热闹。人流最多的还是贩卖各类吃食的小铺子，一碗白汤加几点碧绿的葱花，热气腾腾的一碗馄饨，在这样的天气里，很是有些暖意。
　　长长的一条街，高高低低地挂满了装饰性多于实用性的各色灯笼；远远看去，颇有些万家灯火的辉煌。
　　而一块被墙头所遮掩的僻静街角，却如同被那几步之遥外的热闹喧嚣刻意遗忘了一般；阴暗，寂静，只有偶尔的人影在入口处一晃而过。
　　两个司空家的护卫看了眼彼此，终于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对那个已在原地站了许久的身影开口询问道，“少主？”
　　眼前那一地染血的破碎花灯迅速褪去，M从回忆和洗脑的声音里回过神来，死寂的瞳孔中倒映的依旧是那一街看似触手可及的灯火辉煌。她侧头看了眼那个出声的护卫，面无表情地拉了拉宽大的帽檐，将自己的脸深深藏进阴影之中，迈开腿跨入长街。
　　斜对角的一家酒楼之上，司空逆转着手里的酒杯，直直地看着M在那一处角落里略显茫然地伫立了良久。然后看她终于走了出来，但却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毫不掩饰的目光；司空逆“诶？”了一声，随着M之前目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圈，然后丢掉手里的酒杯，转身朝包厢的大门走去。
　　“哎哎哎，你做什么去？”一人飞快地站起来拉住司空逆，“刚刚就一个人站在窗口吹冷风，叫你也不搭理。还是不是朋友？你要是现在走的话，我…我就…我就……”
　　那人“我”了好几下都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司空逆转头瞧着那人挑眉笑；那人丧气地松开手，“说走就走的，你好歹也给个像样的理由吧。”包厢中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样啊。”司空逆摸摸下巴，似模似样地思考了一秒钟，说，“我的梦中女神出现了，赶着要去来个浪漫的偶遇！”
　　“去去去！！！” 那人万分嫌弃地挥挥手， “从小到大，你的梦中女神都出现过多少次了。能不能有一次不一样的！”
　　其他人顿时爆出一阵哄笑，一个胖子拿起筷子敲敲酒盅，笑道，“没记错的话，小将军前一次出现的梦中女神好像是李祭酒家的千金来着吧！”
　　“前前一次是红袖坊的柳离离姑娘。”另一个人抚掌笑着说道。
　　第三个人紧接着跟上，“再前一次，是王侍郎家养的一个舞姬，叫什么来着？”
　　“别忘了还有大学士夫人家的那位表小姐。”
　　“吴校尉的四妹！”
　　“老槐街卖花的姑娘！”
　　“千金阁的小老板娘！”
　　“行了！行了啊！”眼见这一群人越报越开心，司空逆也不急，笑嘻嘻地挥挥手，看着就好像挥苍蝇似的，“你们就慢慢给我列名单好了。现在，我要去追我的梦中女神了，回见！”
　　包厢里笑成一片，也没人再拦他，就随他不急不慢地推门出去了。那个胖子摸摸圆润的双下巴，笑眯眯地说，“我们的小将军是刚刚在窗户那儿又见到什么清冷型的美人儿了吗？”
　　“他就喜欢冷美人，你们谁不知道。”一开始拉住司空逆的那人笑着坐回自己的位子，“倒是不知道这京都地界之内还有哪家冷清清的小姑娘没被我们发现过？”
　　胖子眉飞色舞地笑，“等小将军‘偶遇’成功，我们就知道了！”

　　“本家的少主？”司空逆提着一盏六方花灯从街尾的一个拐角走出来，笑盈盈地站在M面前。
　　M止住脚步，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刻意拉低的帽檐在她脸上覆盖上了大片的阴影，只看得见一个略显苍白的下巴。
　　M身后的那两个护卫看清来人，放下之前警惕，向司空逆躬身行礼，“小公子。”
　　双方口中的称呼在M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看着对方，略喑哑的嗓音叫出了他的名字，“司空逆。”
　　“本家的少主知道我啊！恩，让我想想，是阿颜说的吧。”司空逆微微侧着头，目光下移放在M身上，面上还是盈盈的笑，但总带着一点桀骜不驯的样子。他自己点点头后，然后拉大了嘴角的弧度，“不过本家的少主会记得这个名字，让我有点稍稍的受宠若惊呢！”
　　M抬头，帽檐下的眼重新扫了司空逆一遍；然后那个六方花灯被递到了她眼前。“本家的少主喜欢这个吧。”司空逆微微弯腰，低头靠近M，带着愉悦的笑意对她说，“可是特意为你买的哦，从街头到街尾，我都出汗了呢。差点点就赶不上‘偶遇’本家少主了啊！”
　　阴影中的面容有刹那的失神，四周的光影恍然如若那个绚烂的夏夜 ——“小黑猫喜欢这个~~人家特意买的哟~~~呐~收下就原谅人家了好不好~~~”
　　夜风吹拂着所有灯火飘向河流的下游，屋瓦之上，十三岁的塞西尔眯着那双绿眼睛笑。好像一只毛绒绒的狐狸，那个时候M这么想；然后她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只是浅浅地弯起了嘴角，但是对方好像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似的，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她挑了一下眉。——
　　“本家的少主笑起来真好看呢。”
　　嘴角不知不觉弯起的弧度骤然僵停，M看着已被自己提在手上的那盏花灯，瞬间恢复面无表情。
　　司空逆可惜地咂咂嘴，站直，很快又露出开心的笑脸，“本家的少主不笑的样子更好看了！”
　　M很轻微地皱了下眉，但却并没有立刻抬脚离去。司空逆笑着邀请，“天色尚早，本家的少主要不要去将军府坐一坐呢？”
　　M面无表情地握着花灯，盯着司空逆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老头关于司空齐霄的重点提醒，于是点了点头。
　　司空逆见M答应了，毫不掩饰地诧异了一下，紧接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抓住M握着花灯的手，拔腿就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两个护卫来不及出声阻拦，只能飞快跟了上去。幸而，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公子并没有将少主劫去别的地方，确确实实是朝着上威将军府而去；两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M在被司空逆抓住的刹那就僵硬了身体，她虽是没有防备，但是她本身应激的条件反射从来就没有刻意关闭过，然而她刚刚却没有躲过！
　　司空逆拉着M的手腕一路跑回将军府，无视门口向他行礼的奴仆，也没人对他这行为露出一点异样，彷如习惯得很。待司空逆在书房前停下，M飞快地挣开手，因用力过猛，手中的那盏花灯被一下甩了出去，直直地撞在墙上。安置在里面的火光一倾斜，绘满了玉兰花的绢丝瞬间燃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在夜风中猛然高涨。
　　被掩盖住的瞳孔有瞬间的紧缩，M的面色瞬间苍白起来，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忽然头也不回地转身就朝来时的路走去。
　　司空逆身形一晃，拦在她身前，笑着说，“本家的少主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呢。”
　　话还未说完，却见M完全无视地越过他继续往门口方向走。
　　“怎么，本家的少主不见见我父亲就要走了吗？”司空逆站在原地，面上失了笑意问道；然后他身后书房的门被打开，“逆儿，是谁来了？”
　　M停下脚步，咬了一下唇，默默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焦躁。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淡然地回过身，看向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司空齐霄。

　　上威大将军司空齐霄是王朝唯二的实权将军之一。游走于朝廷与司空家之间，保持着两者的微妙平衡。
　　M脑中刷过老头塞给他的有关司空齐霄的各种官方信息，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看着满身杀伐之气的大将军，对着自己一脸的可亲笑容。
　　“上午宫中有宣，没有参与祭祀，未曾见过少主，还劳烦少主亲自上门，真是失礼了。”
　　司空齐霄话音落下，微笑脸看向M。M静静沉默，虽然觉得好像应该要轮到自己说话了，但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种情况似乎是要接话来着，但是，这样客套的寒暄，完全没什么实际意义。要怎么接？
　　于是，大将军的一句百搭的开场白，直接带来了冷场效果。
　　将军大人他看着M那半张至始至终都不带表情的脸，在越来越尴尬的冷场中，脸上的笑容微微抽了抽。是他表现地还不够亲和吗？为什么少主小姑娘一点反应都不给？而且连张完整的脸也不给露！他可不可以放弃“装”，露出恃强凌弱的本性，直接掀掉那顶帽子，瞧一瞧那双寂灭？
　　大将军干咳几声，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指头，斜眼看向旁边的儿子。司空逆将咬了一半的糕点丢回小碟子里，侧身靠近M，瞬间在面上挂起笑容，说，“本家的少主为什么要遮着您那双血统高贵的眼睛呢？”调笑一样的口吻，字句之间却满是讥嘲之意。
　　M侧头看他，司空逆依旧是那副带着桀骜意味的笑容。司空齐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好似完全没听到自己儿子讥嘲的话语。M默默确认了将军府对寂灭，或者说是对司空家这种血统的恶意；然后她看着司空逆，认真地回答道，“习惯了。”
　　“本家的少主……很与众不同呢。”司空逆看着M没表情的半张脸，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确实与众不同啊，一般人听到这种话，或者反击，或者甩袖离开，就是不生气，多少也会不舒服，哪有这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啊！
　　M回答完毕，淡定地回头，重新看向对面的司空齐霄，将组织完毕的句子不带语气地说了出来，“听闻，司空逆与司空颜同是少主人选。”
　　“此言差矣，本家的事我们将军府向来不多加干涉，更何况，表侄女你才是如今本家的少主，何来其他的人选。”司空齐霄笑着道，“莫不是本家有人欺表侄女初来乍到。”
　　这就把“表侄女”叫上了；M搞不太清楚司空家的辈分问题，只是这司空齐霄的态度叫人万分好奇。
　　司空逆丝毫不掩挑拨之意地瞧着M，抢过他爹的话说道，“阿颜这是不甘心呢，居然让本家对少主的质疑甚嚣尘上。”
　　M不理会他们的话，直接说道，“你们对本家不满。”
　　“少主慎言！”茶盏不轻不重地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响，司空齐霄收起面上的笑，身上的杀伐之气迎面而来。那不是单纯的血腥味，而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