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真界戏精们的自我修养》永月

6、这个溯回的打开方式简直有毒（6）

　　几日后，比原先预定的归期晚了几日的江枫眠不仅给江厌离带回来好几本药膳食谱，顺带还给魏无羡捎回来一本厚度有些惊人的《雅正集》。

　　老实讲，从江枫眠的手中收下这本号称是姑苏蓝氏家规的书籍时，魏无羡整个人都处在不明所以的懵圈状态。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江枫眠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东西。如果不是江枫眠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过于微妙，魏无羡都要以为他下一句话可能就是要对自己说，想让自己退出云梦江氏，去转投姑苏蓝氏的门庭了。不然，为什么要把别人家的家规送给自己？

　　至于江澄，早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拍桌笑疯了。

　　魏无羡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随手翻起了新收到的《雅正集》。不幸的是，只一眼，他就晕了。因为眼前的纸上，密密麻麻书写着的几排文字，竟然全是以“不”字作为开头？！

　　这么多“不可”？姑苏蓝氏的人，日子过得是有多无聊？！

　　当然，与这相比，让他更不可思议的是，也自那日起，他每餐的饭菜里都会多出一道或几道青青白白、或寡淡无味，或苦中透甜的药膳料理。

　　魏无羡很惆怅。

　　魏无羡在怀疑人生。

　　当然，与他同样惆怅的还有一个江厌离。

　　自从拿到药膳的食谱，江厌离只是随手翻看了两道菜色，她就明白云深不知处的伙食是有多不合魏无羡的胃口了。也因此，她想起来魏无羡与江澄曾经在从姑苏回来后，似乎跟她抱怨了好多次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很难吃的事。当然，她还由此顺势想起来魏无羡当初凡提到姑苏必会念及蓝忘机的这一微小细节。

　　也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神色怪异地找到江澄，求证道：“阿澄，阿姐问你件事，当年……就是百凤山围猎之后，含光君可有来过云梦找阿羡？”

　　不提还好，一提江澄就立马脸色黑沉，手痒得想要揍人。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性的准确答案，但江厌离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而后，江澄意外发现江厌离在诱骗魏无羡吃饭的这件事上，竟然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比如某日，魏无羡悄摸摸地来到厨房，求问江厌离：“师姐，为什么这几日只给我单独加菜？而且还是那种……不加了好不好？”

　　正巧同样摸来厨房想找东西吃的江澄就看见江厌离面不改色地保持着笑容，诓魏无羡道：“阿羡，师姐知道那些菜你不喜欢，但你听说过药食同源吗？多吃它们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这叫食补，知道吗？”

　　可被诓的毕竟是魏无羡，江澄本以为他会找出各种理由，想尽一切办法让江厌离打消给他单独加菜的决定。哪曾想，魏无羡竟然就此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江厌离的理由，转身走了。

　　走了？！

　　望着跑远的身影，江澄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发小可能是个假发小。

　　再之后，每每到了饭点，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那些清汤寡水的草根树皮，魏无羡却是一改之前犹豫再三、磨磨蹭蹭，好似是万不得已才去动几筷子菜的样子，而是在吃饭之初就摆出一副慷慨就义般的模样，把它们囫囵地先解决了。豪迈干脆地让江澄差一点当场问虞紫鸢借紫电。

　　就这样熬了几天，忍到临界点边缘的魏无羡感觉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因为除了加菜这事之外，以前，他调皮捣蛋被虞夫人逮到现行的时候，虞夫人会做的，无非是斥令他滚去跪祠堂，但是现在，她却是冲自己吼：“魏婴，给我滚去抄姑苏蓝氏的家规！”

　　讲真，魏无羡完全不能理解他一个只要遵循云梦江氏“明知不可而为之”这一条家训的江家人，为什么要去抄别人家的家规？而且闲得无聊，魏无羡还特地数了一下《雅正集》里的总条目数。说实话，不数还好，一数，魏无羡就彻底震惊了。近五千余条的各种规矩，其内容竟然还不带重复的！

　　我的天呐！这姑苏蓝氏到底是个什么人间地狱？！规矩怎么这么多？！

　　魏无羡忍不住想道：难道这是虞夫人特地让江叔叔从姑苏求回来的紧箍咒不成？！

　　如此想着，魏无羡忽然发现，江氏一家人每次提及姑苏蓝氏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就会显得特别怪异。尤其是当他们提到“蓝二公子”或“含光君”的时候，言语之间的一言难尽感亦会变得更加鲜明。

　　所以，那位蓝二公子或是含光君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江叔叔他们每次提到他们都会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我？

　　对此，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也因为这些事，使得魏无羡对姑苏蓝氏的印象可说是直接掉到了谷底。

　　所以数年后，当他听到江枫眠提及要让他和江澄一起去姑苏听学一年的事时，魏无羡可说是满头问号地错愕不已。与他拥有相同的心情的还有一个江澄，只是他不想去姑苏的理由却与魏无羡不大一样。只见江澄眉头紧蹙，流露着显而易见的抵触情绪，问道：“阿爹，真的要去？”

　　江枫眠道：“对，你和阿婴必须去。阿澄，这些年下来，你应该理解到，有些事，是天命，轻易不可违。”

　　江澄咂了一声舌，不置可否。

　　诚如江枫眠所言，若是所谓的天命真的可以让他们轻易违抗，魏无羡这个正在一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家伙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更不用提，最近几年，潜入莲花坞前来刺杀他的人员中渐渐出现了温家的影子，令整个莲花坞如临大敌！

　　一想到这些，江澄整个人看起来越显烦躁。

　　见状，江枫眠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道：“阿澄，岐山温氏现今如何？过去如何？其中的区别，你当清楚。现下各家看似一如既往，但其中如你我一般的人想来不在少数，只是目前，他们仍不愿对岐山温氏有所举措是为何？现在的你，懂否？”

　　江澄冷哼一声，答道：“利益和损害还不足以引他们倾其所有。”

　　江枫眠笑了笑，说道：“所以这一次，你与阿婴之间只要有一人不去姑苏，必会让岐山温氏有所动作。阿澄，你觉得现在可以直面岐山温氏吗？”

　　面对江枫眠的询问，江澄沉默了。

　　片刻，江枫眠接着道：“你与阿婴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择日出发吧。阿澄，此去姑苏，你多看顾一下阿婴，我想，温氏应该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我虽与蓝先生提过此事，但姑苏蓝氏总会有顾及不周的时候。”

　　但是江澄却在此后，嫌弃道：“都到姑苏了，想必那位蓝二公子到时候一定更愿意亲自看着他。”

　　听到这话，江枫眠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不过，让江枫眠更加意外的是，原本已经跟着江澄一起离开的魏无羡在离开之后竟去而复返。

　　“阿婴，还有事？”

　　云梦江氏先祖乃是游侠出身，家风崇舒朗磊落，坦荡潇洒。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魏无羡都聪慧地领悟到了这风骨中的精髓。所以，对他此时表现出来的犹豫，江枫眠的心中感到十分好奇。

　　“阿婴，是何难言之事？旦说无妨。”

　　魏无羡犹豫了一下，向江枫眠郑重一礼，问道：“江叔叔，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问，你们经常提到的那位蓝二公子或是含光君是谁啊？和我什么关系？这次去姑苏，我需不需要去特意拜访一下这位前辈？”

　　江枫眠：“……”老实讲，他没有想到魏无羡会如此开门见山地向自己提出这么一个疑问，鲠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自魏无羡第一次来到莲花坞，他们一家人从江澄的口中得知了上一世的未来后，至今为止，江枫眠等人其实一直都会尽量避免在魏无羡的面前回顾那些过往的未来，特别是关于“夷陵老祖”的事。可即使如此，总还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比如，在街头偶遇前来云梦夜猎或寻求机会的外来修士，或是近一两年由他带着族中年青子弟参加各家举办的围猎或清谈会。

　　总有那么几次，江枫眠或江澄都有亲眼见到偶然与魏无羡擦肩而过的修士在茫然呆怔了一会儿后，再看向魏无羡时，脸上的表情就仿佛是见了鬼一般。是以，江枫眠一直担心魏无羡会由此听到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进而影响其修行。毕竟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江枫眠自己就听过不少，更不要说魏无羡了。但是一直以来，魏无羡本人的表现始终不见丝毫有受到外界影响的样子，不曾想，他只是一直自己闷在心里没向他们求问而已。

　　好半晌，缓过神来的江枫眠抬手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拜访就不用了，只是阿婴，此去姑苏，你且记得切莫太过玩闹，要与蓝二公子好好相处。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你要多多理解与包容那些不同之处。知道了吗？至于你与蓝二公子的关系，等时机成熟之时，即便我们不说，你也一样会明白的。”

　　于是几日后，坐在前往姑苏的船上，魏无羡牙疼地盯着那本特意被他从角落旮旯里重新找回来的《雅正集》心道：不说就不说，大不了我自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