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谢清一

24、14年1月13日

　　林语弓着腰，左臂按着芹菜的梗往右手执着的菜刀边缘一下一下的推动。
　　林国昌瞥见，在门外顿了片刻，照例还是温言:“当心点。”
　　林语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也缓了半拍:“我妈呢？”
　　“出去了。”林国昌把他摘好的菜丢在水池里淘着，“他们单位今天体检。”
　　“哦？”林语有些莫名的失望，他闷头起了锅，有条不紊的翻炒着，香味渐渐四溢。
　　林语的手艺比之父母自然是差了很多，然而很多事并不在乎结果，而仅仅是在于一份心意。时不时在稍有闲暇的时候，或是回父母身边炒盘小菜或是仅仅陪他们坐上片刻。这成了林语很多年来固守着的习惯。
　　林语来来回回打点着桌子，低声又问:“我妈呢？”
　　“他们单位体检。”林国昌话音刚落，只听门声一响。忙推开椅子过去开门，“慢死了，再不回来菜都凉了。”
　　林语一直莫名其妙不安的心这才落了地，在桌子一边坐了，“这两天天冷，外面感冒的人多。”
　　“知道。”林国昌说着顺势看向赵琳，耳语道，“怎么说？”
　　“一会再说。”赵琳使了个眼色，又对上林语，“现在怎么样？天冷衣服就多穿点，别怕不好看。变天的时候尽量就不要出门。平时不要跑来跑去的，有什么想吃的打电话回家。我让你爸送去。还有……”
　　赵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渐渐语气也弱了，又像是有些伤感，“其实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钱多钱少我们都无所谓。”
　　林语只是应着，他在父母面前没说过一个字的疼，也没说过一句累，更没有因此掉过一次眼泪，然而他没说出口的一切他们都知道，他们会用比他自己还细致的经验来叮嘱他，不为了任何回报。
　　每一次几乎都是同样的叮嘱，却始终百听不厌。
　　林语知道有些习惯对于他来说是根深蒂固的，他们培养着他从小独立自主，用严苛的教育让他变得自律和强硬，因此也让他因此变得自我和固执，他固执得让他的本性都带上了些这个年代少见的血性。
　　这些，都让他在很多人面前显露得锋芒毕露或是咄咄逼人，有时候还会显得敏锐且不可理喻。
　　只有他们知道，他同样也期望拥有着温暖，期望拥有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人。
　　感情的期求在很多时候并不十分浓艳。
　　林国昌低声接了话:“你啰嗦什么？他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知道。”
　　赵琳却似乎得了启迪，“对了小语，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怎么想的？就是你三姑妈家那边那个。小姑娘其实还不错，就是……”她说着说着又住了口，“还是算了，就知道你不会喜欢的。不过……”
　　林语脸色微微有些凝滞，他知道她的意思，父母一直是期望能够见到他的孩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有着中国传统的思想，在他们心目中没有什么比生命延续下去更为神圣。
　　“我知道。”林语不禁微微笑了笑，“我最近……说不定能成呢？”他想着还是没能大大方方把秦蓁搬上桌面，只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指，“也说不准。”
　　秦蓁趴在床上画着表格，林语对于父母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在表格的两侧写着能被父母认可的和否决的条件，却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优点只有两个有房有钱。
　　世俗得可怕的结果。
　　……
　　秦蓁踌躇满志的心情很快也被这现实打败，她给林语去了电话。
　　林语那边的口气有些疲惫，“我在医院。”
　　秦蓁蓦然心里一紧，反问道:“怎么了？”
　　“我妈住院。”耳听着林语那侧几下急促的脚步，“下次说。”
　　于是，秦蓁的热情就被扑灭在这个下次里，回了一句:“好的。”
　　等了一天，终于在半夜时候等到了林语的电话，三言两语说了那边的状况又被打断，林语没有挂断，盖着话筒和那侧护士说着什么，秦蓁等了好久，才又听到了他的嗓音，懒懒的有些绵软，“这里吵，贝塔帮我喂了么？”
　　秦蓁不由有些气闷，然而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着:“没有。那羊奶给他泡了半碗，就吃了几口。全都被二妹吃光了。”
　　林语含糊的应着，隐约还从听筒着可以听及微弱的一声“嘶”，随即又静了些，只听林语语声微抬，“很晚了，早点休息。”
　　“今天不回来么？”
　　“嗯，明天手术。”
　　“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
　　“搭桥。血管不好，支架放不进去。”林语说着声音又停了片刻，“放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即便如此，秦蓁还是没有相信林语的善意的谎言。她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起了床，喂饱了贝塔和二妹，去平日里两人爱去的早点店里买了点吃的，打的径直奔向林语所在的医院。
　　这时候才是一天的开始，赵琳的手术也是这天的上午。
　　秦蓁见到的就是这时的林语，抓着几个报告站在护士站的外面，身子有些许已经趴在了上面，与不远处翻着病例的一个医生说着什么。
　　不多时林语将报告单又一并交了上去，那个医生转身离开，他也随即跟在身后，仍旧认真的不知道在问着些什么。脸色虽然难掩疲惫和焦虑，却同样有着平日里所惯有的认真。
　　这时候的林语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是一个儿子，甘于为了父母的身体而忙前忙后。
　　这时候的林语，急促的脚步微微有着些凌乱，然而却没有一刻停下来。
　　日后，秦蓁再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才渐渐发现很久很久以来，林语在她的生命里不是一下子闪现的，也不是一个空泛到无法捉摸的角色，更不是一个值得青涩少女去幻想的对象。林语的执着成了最开始也始终打动她的地方。他平静的出现，平静的经过却始终如一的执着认真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刻骨。
　　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快，穿过这四下纷杂的声音秦蓁仿佛可以清晰的听出他每一步的重滞。林语只是个常人，他害怕疾病，害怕父母的日渐老去，在一切都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如同面对自己的变故一样平静。
　　他的害怕让他的步履也为之凌乱，终于停在了一处半敞的病房门外，他对着门内迎过来的林国昌摆了摆手停住了，蹙着眉依靠着墙站住了。
　　秦蓁这时候才迎了上去，轻轻拍着林语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伤心的孩子。
　　林语的头抬了抬，脚步微微挪了挪，“这么快？”
　　“没事的。”秦蓁宽慰道。
　　“嗯。”林语点着头，目光垂着，“应该是小手术。”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前两天。”说着林语的声音也低了，“她去体检时心电图上不怎么好，平时也有点胸闷。以前都没，没好好带她检查过。”
　　“这么说也算是老毛病了？”
　　“嗯。”林语倚着秦蓁的肩膀向左偏了身子歪着站着，“她人胖，多多少少身体上会有点问题。”
　　这时候秦蓁发现林语仍旧在不停的换着姿势，忙托着他的腰道，“你大概需要休息休息。脸色不太好。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我父亲在里面。”林语缓缓坐在长廊的一个空出的床位上，“没什么，昨晚没回去，腔里的负压有点大。”
　　对于这些时不时被提及的术语，秦蓁仍旧是一知半解，她笑了笑问道，“你不进去陪她坐坐么？说会话什么的。”
　　“没什么好说。”林语飞快的接道，“我可能情绪把握不太好，过去说多了反而加重她的心理压力。“说着林语似乎也察觉出自己语气的生硬，思忖着又续道，“其实我从小就怕见到她。她很严格，小时候总被打。后来自己没把事做好就不敢面对她，心理阴影。”

作者有话说

　　困了，没写完。还有一半有空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