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琴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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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琴川花灯之节。街头巷尾，河边柳边，皆是形形色色的花灯。里面燃着红红的蜡烛，映出花灯外面的形状。眼睛红红的兔子灯，威风凛凛的老虎灯，憨态可掬的狗儿灯，栩栩如生。富丽的牡丹花灯，淡雅的水仙花灯，最为常见的是有着层层花瓣的荷花灯，蜡烛燃于花蕊，还可放于河内，随波而起，煞是有趣。
花灯太多，看的人便眼花缭乱。要想看全琴川的花灯，最好的方法是租一条客船，沿琴川河而下，便可饱览水乡花灯之美。因此，每年的这个时节，琴川河上船满为患，水泄不通。
然而今夜有些意外，偌大一条河上，只有零星几条船而已，于稍显寂寥的河面上畅通无阻。
顺着水流，遥遥漂来一只装饰着大红花灯的客船。仔细一听，便可惜清晰的听到一个少女如铃音般清脆稚嫩的声音。
“少恭哥哥你快看，那边的那个兔子灯好可爱哦……呀，旁边还有一只狐狸的。哼，长的那么丑，和狐狸一点也不像嘛~~~”
“少恭哥哥，桐姨已经回去了。花灯也看完了，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抛绣球吧？襄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绣球是什么样呢？”
立于船头的黄衣少女身形娇小，灵气逼人。想是极少看到这般热闹繁华之景，少女欣喜异常，对沿途所见花灯一一评论，一路上笑语随着发上金铃摇动之声叽喳不觉。倒是旁边相伴的杏黄衣衫的男子，虽神色温和，却沉默寡言，少女十句他不过答一句罢了。
不想男子却忽然回答少女去看抛绣球的笑言，一贯温和沉静的语气甚至透出股解脱的意味：“抛绣球有趣的很，襄铃既从未瞧过，便去看看也好。”看到少女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立刻又补了一句，“琴川素来民风淳朴，襄铃此去定然无碍。我还想再欣赏这凉风新月河边风光，便不同去了。”
襄铃便有些失望，但随即又兴奋起来，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安慰少恭，道：“少恭哥哥放心，襄铃是不会丢下你的！襄铃不去看抛绣球了，要在这里陪少恭哥哥看花灯！”和少恭哥哥在一起就好了，抛绣球什么的，才不会好看呢！
要在平时，欧阳少恭定会心中嘲讽一番这小小狐妖的豪言壮语，然后会怀着又期待又绝望的心情，来证明小狐妖所说不过一句戏言，不堪一击。‘不会丢下你’这话他听得多了，千载来又有几人做到？之前还有巽芳，如今……一个人也没有了……
不过此时欧阳少恭并这等心情，他双目灼灼，直直盯着面前的少女，心中默念：“去看抛绣球。”
默念三遍，便看见眼前少女忽然双颊酡红，微微低下头去，双手抚着胸前的小辫子，身子微微摇晃，心中不由惊喜，暗道或许药效已起作用，便目光更是慑人，心中又多念几条令襄铃离开此地的咒语。
然后襄玲便抬起头来，眼睛水润面带桃花，声音更是甜糯：“少恭哥哥，襄铃……襄铃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少恭哥哥好孤独的样子，听到有人陪着他激动的眼睛都发光了呢！
小狐狸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每天都要告诉少恭哥哥自己会一直陪着他。一定要！要让少恭哥哥每天都这么开心！
欧阳少恭默默的握紧双拳。
回去！一定要！立刻！炼制出！效果！迅速！！的！药！！
怎么会被她找上船来了呢？欧阳少恭暗悔自己小看了这小狐妖，竟不知她具有敏锐的嗅觉，一时失察被她黏上，甩脱不掉。
其实他未曾重生的那世，为取得百里屠苏信任以琴相和之时，襄铃也是在船上。不过那时她对救命恩人百里屠苏既敬且怕，百里屠苏所言她一一听从，所以极其乖巧的避开二人，自去休息，根本不曾打扰他们。
可是如今……
欧阳少恭看看身边忽闪着兴奋的大眼睛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兴高采烈的向自己描述一番的少女，不由对接下来的计划感到担忧。
明明百里屠苏当时不几句话就让小狐妖离开，欧阳少恭想到自己一旦提起让她自去休息之事，她便要哭不哭的，紧捉住自己衣袖不放，待到后来说的多了，更是不把它当一回事，直接无视，继续自顾自的说的开心。
与百里屠苏的际遇差别如此之大，欧阳少恭不由暗自反省：果然是自己的性子太好了么？
今夜异常之事太多——以往这个时候晴雪已带着百里屠苏找到自己了，欧阳少恭一动，奈何脱身不得——襄铃还拽着他的袖子呢，心中暗想多此一人竟如此麻烦，真不知带她回来这步棋是对是错了。
左右无事，欧阳少恭便从船舱中取出琴来。琴是寂桐所备，欧阳少恭手指抚上“千载弦歌，芳华如梦”八字琴铭，不由一怔。
即便历经数次轮回，也亲口问过巽芳。他却始终不曾明白，她能为了寻找他用上数百年，她能陪他慷慨赴死，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不甘心为天命所驱使，要为自己活下去的那份坚持与抗争呢？
心中沉闷，面上却不带出，只含笑向襄铃问道：“襄铃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呢？”该是她提起多次的榕爷爷吧？他很想知道，如果她的榕爷爷为了生存做了她眼中的错事，她会如何。
因欧阳少恭坐于船板之上，襄铃便跪坐在他身侧，听见少恭哥哥主动跟他说话很是开心，极其认真的想了想，才道：“之前襄铃只有榕爷爷，还有听榕爷爷讲过的娘，现在有了少恭哥哥，唔，襄铃没有见过娘，可以把她排的靠后一点。少恭哥哥和榕爷爷嘛，嗯……少恭哥哥和榕爷爷都是襄铃最重要的人！”
……不过才相见一日，便是她最重要的人？
欧阳少恭并不肯相信，也不和她争辩，手上动作不停，琴声伴着他的疑问发出：“那，假如你的榕爷爷做了一件错事，你会如何？”
襄铃睁大眼睛：“榕爷爷怎么会做错事呢？不可能嘛！”她与少恭相处这半日，见他性格温柔十分好说话，已经不像初见时那般小心翼翼，生怕他丢下自己。如今相处十分自然，甚至敢直接反驳了。
“……人生在事孰能无错呢？况且……便是自认并无过错，在别人眼里却可能已是大错……”
这话说的有几分凄凉，襄铃不是很明白，她想了想，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榕爷爷不会有错的！”
欧阳少恭被激起了几分兴致：“哦？那襄铃看来，什么算是错呢？”
“随便拽别人尾巴尖尖上的毛就是错的！”襄铃对尾巴毛被拽走一事耿耿于怀，榕爷爷便是以那小男孩做错了事会被大家讨厌来安慰她的，襄铃记得很清楚。除此之外嘛，“唔……好像榕爷爷只说过这么一件事是错的——所以榕爷爷是不会做错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琴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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