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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   浓霜重露千涵殿
      楔子
      深冬雪夜我自梦中惊醒,窗外已是白芒一片,点点雪花自窗隙纷纷而入,使得室内更是孤寂冰冷。厚重的棉被也挡不住严严风雪踏窗而入,我索性披衣下床将暖炉燃起,薄薄暖意透过氤氲着的烟袭上身躯。
      饶是这紫貂狐裘再厚,也抵不住这寒冬的渐行渐近。
      一阵痛感突然自心腔蔓延而上直抵喉头,我忙用锦帕捂住嘴,一抹腥甜霎时滑过舌尖涌出唇。
      屋外传来急急地脚步声,在门外稍作停留便推门而入。
      来人没有料到深宵午夜我仍未入睡,他收拾好脸上的诧异款步行至我眼前,温热的气息忽远忽近的游走在我脸颊。他滚烫的手指抚上我冰凉的手背,抬手拿过锦帕,蹙首看帕上点点血迹。
      “仪妃,此谓何事?”
      我不敢造次慌忙跪下:“臣妾自知时日无多,还望圣上……”他以手掌覆我口,沉声道:“不必多言,朕自有主张。”
      一
      哑黄色的小册子上的名字已被朱红色的毛笔划得七七八八,尚有零星几个尚未露出马脚可让我伺机铲除。合上名册,我暗自嗟叹,本该随苏瑾大军出征几番辗转却误入宫墙成了万紫千红中的一员。
      当年正值二八年华的我,是千涵关里的一个巫医。其时巫师一族在车宛国地位仅此于天子王室,世人皆奉为通天晓地救死扶伤的活神仙。巫医当中有两派,一派专为排忧解难随军出征,名曰军巫;一派只能在民间行医布药择日子算命,则为巫医。
      只因当时年少气盛看不惯军巫一族多次欺我族人侮我爹娘,特意选在大昭国使者巡游时冲上大街拦在马车前想要讨个说法。眼前是兵强马壮的大昭国军队,心中纵有千种心惊万种胆颤,此时此地我也绝不能表露半分。
      那匹汗血宝马气定神闲地停在我跟前,一如其主人。那时还是七皇子的苏瑾坐在马上含笑望了我片刻,低声道:“姑娘可是冠绝车宛的易容师入室弟子姠仪?”
      此事仅我与爹娘知晓更不曾向外人透露,大昭国来的皇子又是从何得知?
      见我无甚反应,他反而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可愿随我回大昭助我皇兄成就大业,我定保你巫医一族从此在车宛扬眉吐气长盛久安。”
      “此话当真?”我定睛看他,说不上缘由但我愿赌上一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伸手向我,像是悬崖上垂下的枝干捉紧便可救命。我不做多虑握上他微凉的手。他用力一拉,我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裙裾飞扬,裙摆上繁复的花纹是母亲亲手绣上,它们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那是我对车宛最后的印象。

      “娘娘、娘娘……”侍女春桃把我从沉思中唤醒,“皇后和容妃一块请你到朝歌殿走一趟,说是要彻查桑美人毒害容妃胎儿一案。”
      桑美人是先皇麾下大将洛秦之女,上个月用藏红花打掉了容妃才四个月的胎。容妃乃当今朝堂重臣容询的小孙女,实力也不容小觑。其父纵横朝野底下权利纠葛错综复杂,一直是是皇上的心头大患。本想借皇后之力牵制其在后宫的势力,却不料她们俩竟连成一线对付妃子宫娥,横行六宫。
      “春桃,替我更衣。”这些时日身子越发虚弱,哪怕熟睡一夜,第二日依旧浑身乏力,咳嗽起来,头昏脑胀。有时我也会怀疑自己能否撑到苏瑾班师回朝之日。
      朝歌殿是皇后的寝宫,距我的处所也不过一条长廊的距离,待我跨入偏殿时,桑美人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投披髻散面如素缟,侧卧在玄冰色的地板,如死尸般散发着腐朽死亡的气味。
      见我现身,满脸泪痕的容妃突然抬头,双眼似铜铃般瞪住我怨气冲天;“好你个仪妃,今日我定要你和洛梓桑血债血偿。”我垂手而立,眼角瞥向瑟缩发抖的桑美人和暗自得意的皇后,转瞬明了此番邀我前来是要推我入局。
      我不可置否地笑道:“妹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岂敢劳烦姐姐先行送我归西?”她冷笑,步步逼近:“你少来这套!这次就算皇上来也救不了你。来人呐!把她押出殿外。”话音刚落,太后两个近身宫娥从皇后身后走出,牢牢扣住我的双肩扯我出殿。春桃被两边的人拦下,神情焦灼。
      殿外天冷风疾暗淡无光,冷从四面八方透过重重华服将我包裹。
      她们把我按在盈阁湖边的石栏上,湖面的薄冰上积着昨夜的残雪,北风凛冽呼啸,我仰头看着昏沉的天,云层压得很低,似藏有兽类在嘶嚎。罢了罢了,随她们去。倒是怕脏了湖里积雪清明的水。
      容妃一声令下,捆紧我的手松开,我失去平衡跌入湖内。我清晰听到身体穿过冰渣发出的清脆声音,教人绝望。
      闭上眼,层层黑幕掩盖意识。
      二
      到达大昭,苏瑾把我带进他府里学习中原人的文字习俗、风土人情,他对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写会读便可。他说,要我成为苏家最好的一张脸。
      说这话时,他灵动的双眸停在我脂粉未施的脸上,正色道:“我自会记住你原本的容貌。”有浅浅的笑意在他眉目中化开。
      当是时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皇后嫡出的四王爷,另一派是与苏瑾一母同胞的哥哥三王爷苏瑨。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扮作四王爷的幕僚混入其中搜集齐图谋不轨的罪证。
      其时京都早已流言满天飞,年迈的皇帝龙体抱恙多时,储君之位却迟迟未立。偏偏此时西北军情危急,朝中人心惶惶,为求自保都各自站到了三王爷或四王爷的阵营。
      我对帝皇将相间争权夺势之事向来不感兴趣,只求完成分内事安身立命。可命运这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从来就不曾如人愿。
      我一心一意蛰伏与四爷府中,扮作千种相貌探听情报。白天是四王府里的丫鬟,夜晚却是四爷招揽的一个军师。有时为打探更多的消息,也会扮作茶楼里卖唱的女子。整个大昭王国我最熟悉的莫不是酒楼食肆青楼画舫等吃喝玩乐嫖之地。
      散布于国土各地的细作统一于中秋月圆之时集合于趣香搂。解释素未谋面的众人皆扮作戏子登台献艺,再吹敲弹唱水袖挥舞间把所探之事演给苏瑾过目。
      那天我在后台卸妆,卸到一半才惊觉有一翩翩公子手持白扇立于身后。我回过头,视线与他交汇。他笑问:“这可是车宛暗传秘术半面妆?”
      我失笑,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朝他走去:“七皇子,你可知这半面妆的诡秘?”他合起扇虚心请教,我望进他的眼睛,寸寸逼近:“见半面妆者中绝情蛊,终生有情人不成眷属。”他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用同样的目光注视我的眼睛:“可惜这半面妆,你不会。”我挑眉沉声道:“何以得知。”
      “这半面妆早已失传已久,再者你们车宛不是一人不拜二师的么?父皇听闻此秘技甚感兴趣,三哥想藉此讨父皇欢心,便派我来了。”
      我凝视他灿若星辰的眼,移不开脚步。
      他继续说:“找到与否倒是其次,但我们决不能让四哥得到它。”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总算赶在四王爷的手下先行到达车宛的边陲小镇玄月。这里沙漠广布,人烟稀少,只有零散的部落驻扎。而半面妆传人就藏在这些分散的某部落里。
      天苍苍野茫茫,黄沙遍布难以觅踪迹。举目四望尽是淡淡的黄。骤然风起,风沙扑面而来。马匹受了惊吓嘶吼着势要挣扎缰绳,苏瑾一手拖住两匹马,一手把我揽在怀内:“闭眼。”
      刚闭上眼,就感受到那股风沙打在身上的痛感。背靠苏瑾厚实的胸膛,心里跳动着惶惶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避开风眼,往北走。”顾不上凶猛的风沙涌入口中,我开口提醒道。
      他抱我跃上马调转马头。此时风急如浪,沙子从四面八方涌进衣服里,细细碎碎甚是难受。我攥紧缰绳,这里不比平地,一不小心马就会深陷其中。
      苏瑾的马术据传是九州之内最受敬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出半个时辰我们便离开风沙肆虐的地方,到达那勒尤斯。夕阳余晖洒在帐篷顶上,满目的鲜红。艳紫在这光晖里尽显妩媚。车宛国民风好鲜艳夺目的颜色,即便是游牧民族也不能免俗,在荒郊野岭更是招摇。
      半面妆是上古传下来的秘术,传女不传男,是用来惩戒负心人的武器。但自从车宛国被军巫把持朝政后,巫医一族便没落了,连带曾经冠绝北漠大地的半面妆也逐渐不知所踪。
      我把此话告诉了苏瑾,他只是摇了摇头对住残阳笃定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她的,我对你很有信心。”话毕低头成竹在胸的看着无言以对的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苏瑾定是知道半面妆的传人是从巫医一族嫡亲血脉中挑选并成为月巫。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是族长的侄女,也不曾透漏半句关于巫术传人的选拔条件。这个闲散王爷,不简单。
      犹豫再三,我才开口:“月巫是我堂姐,她不在这,在西边的金霹河边。”毕竟我要的是巫医一族免颠沛流离无枝可依,他要的是皇兄登上皇位建功立业。我想堂姐不会拒绝我这个要求。
      河星居住在金霹河滨,深居简出,未曾婚嫁,拥有半面妆从来都是祸福双依的。
      幼年时我曾问过娘亲,为何堂姐一个月总会消失几日,回来时一脸倦容,终日郁郁寡欢,即便是半月祭这样的盛典也不曾展露欢颜。娘亲只是看着堂姐叹气,长河落日,黄沙漫漫映衬得翻飞帐幔下低下头吹埙的她越发孤寂。
      从前我不懂,如今却懂了,看尽世间情爱即便是千钟姿态万种妖娆,都逃不过一个结局,难免会近情情怯,想爱不能爱。
      三
      我带着苏瑾敲开了破败的红木门,“吱呀”一声,仿佛推来了一道与尘埃相生的门。
      河星就坐在八仙桌旁,低头占卦。
      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抬头应了声便低下头去。玉指纤纤、竹叶翻飞,是以河水为媒介知日常凶吉的节竹占术。良久,她停下手端详卜卦的结果。沉吟片刻,道:“时候到了,姠仪,我随你们走这一趟罢了。我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
      趁着河星回房收拾细软,我凑近苏瑾耳边,说:“方才月巫用的是凶吉的节竹术。可惜此卦是个险卦。”
      我挨得他极近,呼吸间彼此气息交融,我连他发饰的纹理都瞧得一清二楚,而他也盯着我看。我耳根子一热,毕竟民风散漫自由的是车宛国而不是大昭,我退后两步:“姠仪多有冒犯。”
      “无妨。”
      河星将她的寓所付之一炬,扬起马鞭随我们前往大昭。
      熊熊的火光照在苏瑾的脸上有种别样的色彩,如朝霞又似夕阳,此刻终神缄默,大漠狼烟,与君同行,何处觅长河。
      一路上,河星都心事重重忧心忡忡,把手里的罗盘打开又合上。见他如此坐立不安,我也心神不宁,拿出师傅赠与我的无双镜以铜钱为媒介的易铜术。卦象浑浊不清,不安袭上心头,抬头看天上朗朗明月更觉诡异。
      “姠仪。”我收回镜子,是河星唤我,“半面妆的传人我至今仍未选好。若我今日不幸遇难,还请你暂替我保管,待族里选好姑娘,你再替我传授给她,可好?”她恳切地望着我,月光披洒在她脸上如同丝绸一般,眼眸里的痛楚如丝线一样勒住我心房。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们不会有事的。”她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那神情让我不安,以我对她的了解,若不是万不得已断不会作此打算。莫不是,她已料到今后的事情?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驿站时,四王爷亲自率领部下出现了,突兀得如此巧合,怕知晓是我们不会空手而回。
      河星挡在我和苏瑾身前:“苏珏,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一路上跟了这么久,你怎么就不出手?”
      苏珏一袭青衣,发丝飘扬,神情凛然未作回话。
      “我在金霹河滨等了你足足五年,你为何不信守承诺回来见我。”此话一出,所有人莫不震惊。
      “月巫,你错就错在给本王的王妃下了蛊,令她至今卧病在床。你叫本王如何见你!”月光下,他眼中杀气骤现,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
      “哈哈……苏珏我早就告诉过你半面妆下的蛊是双向,我给她的情郎下了蛊,她也自然无从躲避。你还未认清她不爱你的事实么?”河星狂妄而狠倔。
      苏珏眼眸里闪过一丝痛楚,柔声道:“月巫,你要如何才肯解开这个蛊。”
      河星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你若是早个两三年来找我,情况兴许会不一样,现在我同你那些御医一样,回天乏力。”
      苏珏收起先前的不动声色,暴怒在他脸上一览无遗:“那就别管本王不念旧情,杀无赦。”
      我回头看苏瑾,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是愤怒还是伤心从他脸上瞧不出个究竟。苏瑾把我护在身后,眼前是四王爷的十三燕骑。火光把这黑夜照耀得如同盛典。
      有风飒然而知,四周的芦苇随风摆舞,寂静的荒野中拔剑声清晰可闻。突然,悠然的歌声自河星口中逸出:“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只见她抬头缓缓把套在外面的白色外衣褪下,露出朱红色的中衣,繁复的盘扣,妖冶的花纹。一举手一投足,脚踝处那串铃铛便随之一响。
      这首歌我只在半月祭的踏歌行上听过一次,学堂的老巫师说过“非月祭莫唱月魂”河星是月巫,非万不得已绝不会以毕生之力施此月魂咒。
      乌云迅速靠拢,汇在了四王爷及其手下的头顶,翻滚着的云朵里藏着一只类似远古神祗的魂灵,它咆哮着,雨水应声而落,砸在身上瓦凉瓦凉的。蓦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同样的冰凉的手,我望着他。这雨如丝如绸,映衬的他的眉目如山水画般空灵脱尘。
      “阿仪,你莫怕。”我不说话只是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
      此时河星清亮的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姠仪,从现在起你便是半面妆的持有者,心法我早已藏在了摄魂蛊中,你把虫卵剥开便知。
      “你且看好这阵法,带回族里去。今日之恩,来生再报。”接着她哼着梵歌,就着风势起舞,肢若扶柳,面若桃花,凤眼微睁似嗔未嗔。
      自小我都不曾见过堂姐有如此姿态,不料见到时却是临近离别之时,甚是唏嘘。
      这舞我们车宛的寻常姑娘都会跳,但这歌是上古神籍流传下来的古曲,费半面妆持有者不可唱。
      只见除却四王爷以外的那十三人皆被定住身形,河星将藏在指甲缝的胭脂抹在右眼皮,右腮还有半边朱唇上。
      歌声仍未断,河星一步一步走向那十三人。时间和空间仿佛都静止了,天地间独剩一抹红在移动着,血飘在晦涩的大地里,耳边不再有声音。那十三个人如同贴在墙上的纸片一般剥落,连惊恐也来不及摆在脸上便死去。
      而河星,回头对以呆如木鸡的苏珏报以一笑,随即就被恢复平常的风吹散了。
      那一笑真真是倾国倾城,这是堂姐留给她爱人最后的模样,我想,苏珏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永永远远留在了他心里。
      四
      我坠湖醒来时是在御书房,隔着屏风隐隐约约听到皇上正在和右丞相商议如何惩治私吞公粮的尚书大人。许是听到我醒来的声响他便草草地叫右丞相退下。
      “皇上,国事要紧。臣妾已无大碍,不如让臣妾回千涵殿休息。”
      “仪妃,你还想瞒朕到几时,你这病若再不调理,怕是见不到明年开春的桃花吧。”我见他神色恬淡不似说谎,我心便安定下来,打趣道:“皇上言重,那太医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臣妾身子好得很,明年定能陪皇上一同去赏花。”
      蓦地晚来风急,不知那个小宫女忘把窗户关上,惹得我打起冷战,喷嚏连连。他突然的拥我入怀,厉声说:“仪妃,这欺君之罪你可真担待得起!”他手臂越发用力勒得我手臂生疼,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我不敢反抗,唯有放柔声说:“欺君之罪臣妾的确担待不起,但还恳请皇上以国事为重,早日把那私吞公粮的尚书大人治罪。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方能叫天下万民信服.。”
      良久,他慢慢地松开对我的钳制:“今晚你便在这歇息。”我唯有点头应允。

      半夜,趁着苏瑨已熟睡,我偷偷爬起床。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把我们的约法三章抛诸脑后,每晚都要拥我入眠,莫不是怕我……我不敢再作多想。
      等我将尚书大人的口供、账簿还有刑部呈交的账本一一核对完已是破晓,随手替皇上整理好了桌上的奏折。却不料此时苏瑨他已经醒来,冷冷的看着我,不知站了多久。
      “仪妃,你忘了后宫不得干政么?”我疑惑地盯着他,不像是在说笑。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撑着书桌勉强站起来与相对而立:“此话怎讲?当年我……”
      “不要跟朕提当年,此一时非彼一时.。”声音清朗,却字字珠玑刺入我心。我握紧拳头,把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想起当初伴着他在这寒气逼人的御书房批阅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喝那凉透了的茶时我是真心要帮他的,熟料今日……
      我望了他一眼,跪下顺从的低下头说道:“臣妾,听候皇上发落。”
      没有呼天抢地,没有怨怼暴怒,他轻轻一道圣旨便把我削了封位送进了冷宫,帝皇宠向来便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况且我与他之间更是不曾有过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我只觉得心寒,即便我不过是个工具,至少别用如此蹩脚的理由舍弃我连敷衍都省却。
      我想到了苏瑾,我们多久没见了,少说也有六、七年了吧。想到我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这篸人的皇宫里,忍不住泛起了鼻酸,更多的是心里的倦怠和恨怨。是报应吧,上天见不得我总是害人性命所以才要我在这冷宫里油尽灯枯。
      我被打入冷宫,唯独春桃还愿跟着我,这般忠心着实让我好生安慰。
      本以为进了冷宫总算可以清净下来,但偏偏那容妃等若干妃嫔向排队似的,今日来一个,明日另一个来。个个迫不及待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生怕落于人后。她们各自的容貌秉性皆不相似,但来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看我今日如何落魄,顺带提我追忆当年宠冠六宫的辉煌。我一边言不由衷的点头称是假意奉承,另一边却是在心底暗自取笑她们:姑娘,你若是知皇上与我每晚在御书房不过是商讨如何铲除你父亲的党羽,你现在还笑得出吗?
      敷衍了几日,冷宫的茶叶便见底了,我唯有吩咐春桃对外宣称我身体不适谢绝会客才止住了那些人的探访。
      我没有料想到的那人却在我称病闭门后,寻了过来。
      那夜我早早睡下。我睡眠本就浅,他来时身上带着的风雪落到了我脸上,我便醒了过来。我没有睁开眼,不知如何面对他的突然造访。他坐在床沿边,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定然是我无法直视的。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几乎是呢喃:“姠仪,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样的语气,他从不在我面前有过,像是饱含了辛酸与不甘。
      我不晓得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只记得没多久我便沉睡过去。
      醒来时他已躺在身侧,我在他怀中。怎么一个震惊得了,怕是自古到今都没有哪个皇上会在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床上醒来吧?而且这个时辰,守在朝阳殿外的宫女太监都人仰马翻了。我忙伸手去推他,又不敢用力,真是伤脑筋。
      无可奈何之下我凑到了他耳边,叫了声“皇上”,他皱眉,还不醒。我壮着胆子叫了声“苏瑨”,他竟悠悠转醒,看起来像是颇为受用。
      “昨晚睡得可好?”
      “有皇上当枕头,臣妾睡得很是安稳。”
      他像是笑了下:“那便好。”我低着头,这真真是叫我为难。
      “皇上,该上朝了。”原来李公公早已候在门外,我抬起头,他也正低头看我,定定地眼神里的情绪我猜不透。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外,我叫住了他:“恕臣妾愚昧,皇上如此这般是要把臣妾置于什么位置?还请皇上给个准儿。”
      “仪妃要朕给个什么准,朕便给仪妃什么准。你要什么,朕何曾拒绝过。”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福了福身道了句恭送皇上,他才离去。
      自打他知道了我将不久于人世,他的态度就变得越发叫人难以捉摸起来。
      五
      连续好几个晚上我都陷在梦魇里无法醒来,梦境一再重复当年和苏瑾回宫后发生的种种,那些都是扭转我一生命运的根源,是在暗示我这一切的因果循环要到头了吗?若是这样我倒真愿意这一切能早日有个尽头,至少不要死在这凄惨悲凉的冷宫,葬在无人拜祭的皇陵。
      梦里有重重人影挡在了我的眼前,我放了许许多多的五毒虫蛊铺天盖地的往他们扑去,他们一个一个地倒下,倒在漫天的风沙里倏忽间被掩盖,连挣扎都不能。苏瑾在我身后用力抱紧我:“阿仪冷静点,他们都死了,停手!”呼吸总算顺畅了,回过头是他担忧的双眼,我再也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哭道:“苏瑾,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呜呜呜……我还不想死,我要见我阿娘啊,呜呜……”
      “怕什么,有我在,我说过会护你周全的。”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铺洒在我的耳畔,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松开我,捡起地下的剑,牵起我的手走过堆满尸体的沙地。
      飞扬的黄沙像只凶猛的怪物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和他就如同送入虎口的羔羊般无助。最危急的关头也是他握住我的手说:“阿仪,若我俩能平安回到大昭,我苏瑾便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娶你入门,可好?”
      转眼梦境纷乱起来,漫天坠落的星光里,我一身紫衣跌坐在满堂宾客中,哄笑声将我包围,看不清周造人的面孔却能清楚听到他们耻笑声。是苏瑾,他拉起我跑出了繁华的宫殿,厚厚的地毯尽头是一架马车。
      “带我走!”
      “我不能,阿仪你还要好好活着,和皇兄一起共享盛世。”他的笑容慢慢消散在我眼前,整个人零落化尘。
      “苏瑾!”我坐了起来,睁开眼与密密麻麻的黑暗对峙。茫然地睁着眼,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混着冷汗就那么湿了一脸。
      躺在我身侧的苏瑨也醒了过来,捉住我的双臂将我带入怀中。我想也不想推开了他,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声音嘶吼:“你还打算瞒我多久,苏瑾死了,他死了,他死了,对不对?苏瑨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我低低地哭了出来,呜咽逐渐变成嚎号大哭。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我早已忘却,想必也是久远的记忆了。
      我紧紧攒住苏瑨的领口,鼻翼里的空气被挤压得所剩无几,脑子一片空茫。
      他握住我双肩定睛看我:“你何时知晓的?”
      我冷笑:“皇上当然巴不得我不知道,那本奏折可真叫人难找啊。”他如墨的眼眸就近在咫尺,那样浓重的哀戚,“皇上这般瞒着臣妾到底是为了什么?苏瑾为了大昭客死异乡,作为一国之君的你竟故意隐瞒他的死讯,居心何在?!”
      苏瑨彻底被激怒了,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厉声道:“在你眼里朕就那么不堪么?连胞弟都会陷害的人?”
      “皇上心思缜密岂是臣妾可以猜度。”
      末了,苏瑨气愤摆驾回宫,临走前眼角都没扫一下我。我瘫倒在塌,里衣湿成一片粘在身上甚是难受,他究竟是无所谓还是不舍杀我?

      六
      容妃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带着一班宫娥太监杀气腾腾前来兴师问罪。
      原想她会拿滑胎一事大做文章,我低着头暗自打腹稿,她顺手把巫娃扔在我眼底,极尽鄙夷道:“仪妃,你不是说你是个将死之人吗,既然如此,我便好心送你归西,好么?”说完捂着嘴巴笑得阴测测。染着蔻丹的手指抚上我的脸,眼角眉梢尽是挡不住的风情:“你最后还是死在我手里!来人啊!将仪妃关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我轻笑抬眼看她:“敢问容妃,治我什么罪名呢?”
      她低下头,她贴身婢女便领着太监装模作样在我的被里搜出了一模一样的巫娃,我沉吟道:“如今才算名正言顺。”
      “哼!”
      宗人府并没有传言中篸人,才来不久便有几个往日受过我恩惠的宫女捎了些棉被带来,小小的一张床里边全是被子。兴许是春桃那丫头吩咐的吧,只是不知她现在怎样。
      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深冬的日子也越发难过了起来,有时看着窗外几支斜梅都会想想能否撑过余冬。
      今日已是腊八,故人,也该来了吧。普天之下有几个人会像我这般候着别人来取我性命的呢?
      那夜我侯在庭院里,四周寂静无声灯火黯淡,月光照在堆满枯枝败叶的地板上,被斑驳的不成样子。一阵阵风夹杂雪向我袭来,不一会我的衣裳便满是雪,我活动了几下冻僵的手指,若是有个金婆子暖在手里就好了。
      “喏!”我手边递来一个小暖炉顺着升腾的暖气看上去,一张鹤发红颜的脸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来人相貌甚是英俊,瞧着倒有几分车宛寻常美男子该有的味道。
      他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阿仪许久不见可还认得我?”
      “你是?”我略有迟疑不甚确定,他缓缓说道:“我便是你表姐河星口中的‘闲散王爷’萧采啊。”我更是疑惑:“你怎么会在皇城里?”他抬头看着皎洁的白玉盘语调悲凉:“河星和你都说大昭皇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所以我来了。的确是个好地方啊!”末尾的叹息像缕青烟飘入我鼻尖一时竟有些鼻酸。
      “可惜的是,这次你是来去我性命,不然我便能带你在这皇城好好转转。”
      “为了那个人,值得么?”
      “值得,无论是江山还是盛世,若我能给,定当竭尽全力。”
      “你啊,和河星一样傻。”

      七
      萧采答应帮我续命,我本来的命数应该是到腊八那日为止,但我要做的事尚未完成,唯有央他施蛊帮我,虽不过是苟延残喘但总好过带着遗愿离开人世。
      他打着这个旗号日日来这里找我,有时是下棋,有时是占卦,偶尔也会说起河星。他落寞的神情只会在提起表姐时才会出现,星光黯淡在他眸中。那满头银发也许就是因河星而成,可他从未对我说起河星和四王爷的往事,我只知道他爱她,忍隐的无奈的,饮鸩止渴地难以自抑。
      停留在我窗棂的白鸽渐增,我偷偷将绑在它们腿上的字条一一压在枕底,子夜时才将其分门别类誊写入册。这一切我瞒下了所有人,我等着机会的到来,这些东西总有晾晒日光底下的一天。

      那日我和往时一样和萧采在庭院里下棋,就在我俩激战正酣时,苏瑨来了,悄无声息地走近声音不辨喜怒:“国师和朕的妃子兴致可好?”国师?我抬头看了眼一脸惘然的萧采才惊觉苏瑾的到来,慌忙起身行礼却被苏瑾拉住动弹不得。
      萧采见状了然道:“不妨碍皇上和娘娘,臣就此告退。”说完不忘向我使眼色,我瞪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不敢去瞧苏瑾。
      沉默良久,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脸,漆黑的眼眸带着几许怒气看着我说道:“朕听闻宫人说起你伤寒未好,便急急来瞧你,你倒好和那国师天寒地冻还在庭院里下棋。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你自己?”说完脱下披风硬披在我身上,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步入内室。一时之间我竟也想不出推搪的话语,懊恼自己居然开始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来。
      他把我置于卧榻上,直直地看我。我退开几尺距离装作不经意问起那事:“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再拖下去容妃怕要亲自来动刑了。”
      “朕信你。”
      我手心滚烫为这三个字,竭力平复骤然颤抖的心,回道:“谢皇上,但这事终归要给个交代的。”他握住我的手字字笃定对我说:“姠仪我知你一心求死好去与七弟作伴,但有我苏瑨一日就不会那么一天!”
      我别过头,生又谈何容易呢?
      他怒了扳过我的头狠狠的把唇压了过来,毫不怜惜地亲吻我,那么用力就像我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我执拗的要挣脱他的禁锢,但无奈力量悬殊只可任由他攻城略地,我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好一会他才放开我,不等他开口我便抢先说:“皇上你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曾约法三章了?”
      “为何你偏偏只记得朕许下的这个诺言,你的心呢?你从来不问你自己到底有没有对我动心。”
      “半面妆传人不可动真心。”
      “欺人无妨自欺伤人。”他坐近,“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我摇头,皇上请回吧,臣妾要歇息了。苏瑨深深望了我一眼,神色淡然离去,我看着那抹明黄色消失在石柱才松一口气,我有我的不得志,你有你的不得已。不管是答应苏瑾要助你登上皇位,抑或我想你得偿所愿,这些事都是绕不过的。
      既无情深,何畏缘浅。

      大雪总算覆盖了整座城,登高远望尽是皑皑白雪,红砖瓦楞都被掩埋在这场来势汹汹的风雪里。因着大雪我几乎夜夜咳血,萧采知晓只是皱眉:“姠仪,我们回车宛可好,别再作践自己了!”
      我也只是笑笑说:“再等等,我便依你一同回车宛。”他苦笑摇头,是呵,她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回去,连想想都是奢侈。
      我等着那余下的白鸽到来,日子漫长地消磨着我的定力。过去我在等苏瑾班师回朝时总能心平气和去数每个日子,我笃定的相信他会回来不在今朝便在明日,可我等了这么久直等到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他一生只做一件事便是守护他的皇兄,而我才是唯一的例外,他的计划之外就是答应会娶我过门,要是没有他在大殿上向先皇提请要立我为妃,我想就不会有后来那么那么多的意外。
      萧采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严峻:“姠仪,四王爷苏珏没死,他回来了。”“啪”的一声满是血污的白鸽掉落在我面前,一支毒镖正中腹部。我顾不得有毒抽出纸条,“后日午时动兵”落款是苏瑾的旧日部下子夜。来得这样急约莫边疆那头已经素手无策了,我有些着急地看着萧采。苏珏拥兵卷土重来的话我岂不是满盘皆输?
      他了然一笑:“姠仪你莫小瞧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大昭的国师啊。更何况河星嘱咐过我要好好照看你。”他捏了一个符纸弹指间那白鸽便再度展翅乘着风雪往回飞,“我不会让他进关的。”他的身影伴着鹅毛大雪慢慢走远,我就这么站着呆望,萧采应该是恨苏珏的吧。
      河星,若你爱上的是萧采而非苏珏该多好,至少你会活得长久些,那样半面妆就能继续传承下去,才不会断送在我手上。
      为了这一局我赌尽了一生,把寿命压给了车宛络幻术传人萧采换那改命换格的逆天幻术。不然四王爷当年那些动荡臣子和朝野上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乱臣贼子又是如何一夜之间归顺?
      大雪覆盖了来时路,我亦在这日复一日的争斗里混淆了初衷。到底是为了苏瑾还是苏瑨,抑或是我自己,就算用天堑卦我都算不出。人心果然是最复杂的玩意。
      八尾声
      容妃是在清晨带着几个贴身婢女悄无声息地前来,而我一早就侯在庭院摆弄着竹叶,学着河星给自己占了一卦。想想是否要在容妃面前装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时她已经到了,我整顿仪容在落魄昔日后宫之主的架子还是要端出来的:“我等你很久了。”
      “咯咯咯,仪妃真是好胆量,死到临头都还不忘给自己占上一卦。怎么算到你会怎么死了吗?”她命侍女端上毒酒聛睨一切地看我,那眼神无端叫人胆寒。
      含笑饮下酒水,酒刚入肚腹中一阵绞痛,我揪紧衣袖伏在石台上任由这痛楚沸腾。她的声音忽远忽近飘了过来;“姠仪你真以为你能算计一切吗?哈哈,你在我身边安插的细作早被我揪出来了。你服下的解药里我掺了溶血散,不想死我就慢慢折腾你。这天下很快就要改姓容了,苏瑾却还……”不待她说完我拆下佛珠的外壳,用我心头血豢养的晅蛊为的就是留一手以保周全。我支撑着把它放在她的脖颈,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受我操纵。看到容妃骤然瞳孔张大,痛苦不堪我冷笑一声——
      哼,那些细作是我和子夜培养的,如果不是故意露出马脚容妃怎么可能发现,就如此刻她背后的侍女就是我的人,服下溶血散却是计划之外,但赢的是我。“容妃你到底还是不够老练,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拖着身躯前去通知苏瑨。
      但我低估溶血散的药效了,大概是报应来了。还未到御书房我已经淌了一路的血,洁白的雪地和哑红的血相映得好比悲壮的诗篇。我苦撑着,这段路走了多久我便痛了多久,耳朵里仿佛听到了苏瑾在喊我,他好像在说“姠仪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苏瑾我就差一点了,差一点你要我给苏瑨的皇位就要稳坐了。
      我跌落在厚厚的雪上枕着我自己的血,心灰零落入尘。闭上眼我忆起大婚当晚,大红盖头被掀开的那瞬看到苏瑨时我的失落,他把苏瑾的信递给我时笑得那样伤心的脸,英俊落拓不羁。那夜我抱着信拥着嫁衣一夜无眠他亦陪着,四王爷不忿皇上将我许配给三王爷苏瑨,一举将当时求皇上立我为妃的苏瑾拉下马被发配去镇守边疆。
      一切都是因为那句“得半面妆者的天下”的君皇戏言,但这不过是皇上要立苏瑨为储君的借口罢了。苏瑨陪着我剪了一夜的红烛,蜡烛成灰泪始干,那日后我与他立约,我助他登上皇位待苏瑾班师回朝便放我出宫追随苏瑾。
      那个时候的我真天真傻得没有章法,满手鲜血换了什么,不过那一身喜服。嫁的是不是爱人,虚度了光阴蹉跎了岁月悟到了,却早已时日无多。
      “苏瑨,我在这里啊。”雪又落了,我听到脚步的到来,是他吗?“姠仪,我在这里!”是他,苏瑨抱起我。我睁开眼却只有白茫茫一片:“容询要反了,容妃被我下了蛊但也拖不了多久。你到千涵殿去把柜子里的暗格打开,苏瑾托人送来的虎符就在里边……”我感到血越流越快,抱着我的手渐渐颤抖,“罪证在萧采那,他去阻止苏珏跟容询里应外合……”力气一点点流失,他拉起我手贴在他温热的脸,声音害怕得不成样子:“姠仪你看着朕,朕不许你死,不许!”
      他冰凉的眼角略有湿意,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竭尽全力:“帝王无泪,这眼泪要不得!”
      “你怎么就这么傻?朕打你入冷宫就是不愿你再出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夜被幻术反噬有多疼吗?保护不了你,我要这皇位又有何用!
      “就算知道你为的是苏瑾,但每次看到你因为帮到我而欢喜时我都很快活,想着和你携手一同生活也是好的。比起这天下我更想要的是你的笑容,姠仪不要睡好不好,留下来好吗?”
      “你注定要君临天下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像柳絮般拂过,我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苏瑨,我不后悔,我心甘情愿为你死去。于你而言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答应你的事总算做到了。
      后记
      昭和九年瑨帝连同边郡大军平定大昭丞相叛变,盟军告捷后统一边境邻国,国力空前鼎盛。
      瑨帝班师回朝后便命人封了那千涵殿,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每逢落雪纷飞时节他总是一人在殿内独饮。听说是为了祭奠某个死在雪天里的妃子,也只是听说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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