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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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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望城官邸里也是人心惶惶。
望城是奉平门户,军事重地。
现在容沐晟不在,尚卓崇就给自己封了望城的土皇帝。
“尚统制,您找我来可有什么事?”
“王协统,我听说这容沐晟今天天还没亮就私底下往林州运送了一大批军火,你怎么看?”
见王协统来了,尚卓崇就将这事告诉了他,这两个人平日里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背着容少帅可干了不少缺德事。
“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我看这事不简单,要是林州陆森那个老匹夫同容沐晟勾结,那我们岂不永无翻身之日,说不定容沐晟还会将我们扫地出门。”
尚卓崇是个粗俗莽夫,一听王协统这样说,便气得火冒三丈,一下将腰间的佩枪拔出,狠狠地摔在了桌上,怒骂道:“将老子扫地出门,他娘的,他敢?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老子在战场上卖命的时候他他妈的还在他老娘的肚子里打滚呢,敢将老子扫地出门,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王协统一听尚统制这样暴怒,便赶紧劝道:“尚统制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就算他容沐晟现在在老子跟前,老子也敢这么说。老将军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眼看就要毁在那黄毛小儿的手里了,养戏子,抢女人,随便给外人送军火,你看看他是个什么样?”
“抢女人?”王志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尚卓崇冷笑着道:“你不知道外头现在都是怎么传呢,说奉平容少帅抢了肃京曹睿应曹督军的四姨太,听说那女人还是个妓女,你说说,唉,我们怎么跟了这么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王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王志比起尚卓崇可是个有心计的人,一向是他给尚卓崇出那些又馊又臭的点子,这回不知道又有什么鬼心思。
“尚统制息怒,既然容少帅如此大方,我们何不也去讨点便宜?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办?您亲自去要,他容少帅要是给,我们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尚卓崇一听王协统这句话,想了想也是。
问道:“可他要不给可怎么办?”
“他容少帅要是不给,那就别怪我们不义,这可是他不仁在先的。”
尚卓崇奸笑着,这样一来不是正好随了他的心意,这事不论结果怎样,对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尚卓崇是个急性子,随即便对王志说道:“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赶往站口官邸,去向容沐晟讨取军资。”
“尚统制千万莫急,现在时辰已晚,要是赶往北站口,必定会引起容少帅疑心,尚统制等明早再去也不迟。”
“是,你说的对,那我就明早再去。”
这尚卓崇听了王志的计谋,当下便决定次日前往站口官邸,同容沐晟索要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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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沐晟这里一气之下从樱花绿篱处丢下子衿一个人回到官邸,只便吩咐连副官打发入画前去樱花绿篱处将子衿找来。
入画听了连副官的话就赶紧出去找她家小姐回来,入画刚进了官邸南花园就看见她家小姐正往回走,入画迎了上去道:“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把少帅给急坏了,这不,让我来找您回去呢。”
郁子衿一听,冷冷地道:“我没事。”
“少夫人,您脸色不好,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入画忙将手搭在子衿额头上,惊呼道:“啊,少夫人,您额头这么烫,肯定是着凉了。”
郁子衿只觉得恍恍惚惚,也没听清入画说了什么,只“嗯”了一声。
入画扶着郁子衿回到屋子。
郁子衿实在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看见回到了自己房中,入画将她搀到床前,子衿也顾不得心疼床边的那株海棠,只觉得头重脚轻,便一下从那花盆上栽倒了床上,那株海棠也疼疼地躺在了地上。
入画一见这情景,慌了手脚,忙叫起了小姐。
这屋里本来还有两个丫头,是沐晟指派给子衿让她们好好服侍少夫人的,郁子衿哪里要得了这么多人侍候,便将她们遣了回去。现在这会只有入画一个人,入画现在要不出去请大夫,恐怕延误了她家小姐的病情,可要是她出去了,她家小姐再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入画只能赶紧出来先去找管家。
“入画姑娘,少帅让我来看看,少夫人可回来了?”
原来是连孟培。
“少夫人忽然晕倒了。”入画记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连孟培也忙问道:“少夫人现在在那里?”
“正在屋里床上躺着。”
“那入画姑娘你快点回去照看着少夫人,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入画赶紧回了屋子。
不一会儿,连副官就请来了一位中医大夫,那大夫给子衿仔细把了脉后来到外屋开药,
“大夫,我家少夫人怎么样了?”
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注意细末,大夫就一边开药方,一边讲这病理:“西风生于秋,病在肺,少帅夫人只是受了些湿邪,导致肺气上逆积郁在身体上部,继而受腑脏经络之气阻碍导致昏厥,另外夫人近了雾露之气,致使阴阳失调受了寒气。你先将这瓶子里的药取出来将其围着夫人头部进行熏陶,即可缓解夫人昏厥之症。”
连副官接过大夫手里的那瓶药。又听得大夫叮嘱道:“夫人的药我已经开好了,你等会遣个人跟着我去抓了药,将这药文火煎熬,一日两幅。”
连副官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入画也站在边上,细心记着大夫的话。连副官将那瓶子药递给了入画,然后派了个机灵的跟班赶紧随大夫去给少夫人抓药。
而容少帅现在正在书房里阴着脸看文件。连副官轻轻地走到门前,他心里直犯嘀咕:这两位主子,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可现在呢,一个窝着火坐在这里;另一个呢,又病的这样重躺在床上。
沐晟一抬头,看见连副官正在门外站着。
“北边可有消息?”
“哦,少帅,还没有。”
沐晟看了一眼连孟培,还是问道:“少夫人可曾回来?”
连副官这才赶紧道:“是,少夫人方才就回来了,只不过少夫人病了,听入画说少夫人晕倒了。”
谁知沐晟一听将手里的文件一扔,因为气力过大牵动了胳膊上的旧伤。
“少帅您当心您的伤口。”
沐晟又气又紧张,怒道:“混账东西,既然她病了,还不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容沐晟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往外走去。
连副官紧紧跟在沐晟身后,安慰道:“少帅不必着急,我已经请了大夫来瞧过少夫人了,大夫说少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寒意,邪气侵体。”
“开了药?”
“开了,我已经派人去取药了。”
入画照了大夫的叮嘱给子衿进行药熏。
容沐晟同连副官来到房前,明明是心急如焚的,都已经来到了房门前,可沐晟却站住了,他不想推开门。
容沐晟明白,他和她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是自己面前的这扇门,他们之间隔了这烽火连天,隔了这一万三千里如画江山。
面前头的这扇门他只需挥手便即可开,可两颗心之间隔着的这扇门,是他用尽余生也是无力推开的。
也许是自己心急了。
容沐晟此刻很清醒,他现在是容家唯一的儿子,他是统帅三军的容少帅,他一步都错不得。
容沐晟只记得从小他自己的父亲就与别家孩子的父亲不同,自小他就立志要做个像父亲一样兼济天下的大英雄,沐晟跟着他父亲长在军营,不仅练就了他一身的本领,更是磨砺他的心智,他要守住自己父亲和哥哥用生命换来的这半壁江山,他要守卫这一方百姓,给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
他一步都错不得。
容沐晟硬硬地立在门外头,夕阳正斜,秋日里的落日情味大减,余晖茫茫然淌了一地,只怕也是胆怯了这似锦流年。墙那头攀着无数的依格朝颜,其实朝颜花就是生在那乡野之处的牵牛花,由于这牵牛花是清晨花开,至午花谢,因此便得了个这样的名字。朝颜花实在寻常,又如此早开早零,所以并不为世人所倾心。
此时攀在墙那头上的朝颜都是些常见的大喇叭花型的花儿,能叫上名字的有依格、凝霜白边、梦幻等等。清晨花开,至午花谢,那一墙星星点点的海蓝、绯红、桃红、白紫在这夕阳下头愈发显得奄奄欲坠。
“少夫人,您总算醒了,玉儿姑娘正给屋外您煎药。”
入画一见子衿醒了,便赶紧擦了脸上的泪珠儿。
郁子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脸前一片熏烟缭绕,满屋子的药香润着自己,子衿躺在床上,只听的入画那丫头在自己耳畔絮絮叨叨的说话,“我这是在哪?”
郁子衿实实受了寒气,也只能匀出一口气来吐了这样一句话。
“少夫人,您这是在自己房呀。”
这一时半会的入画也来不及解释,只看得她家小姐醒了便高兴地急着出去端药。
郁子衿觉得自己置身云雾,听了入画的话,这才算是缓过神来,自己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前的那株秋海棠依旧临立在风口下。
“云丫头才出去,等她回来我叫她照看着少夫人,我去告诉少帅您已经醒了。”入画一边给子衿擦拭着额头,一边这样说。
绢布上头蘸着温温的水然后扑在了子衿的脸上,带给子衿一阵微暖,可那绢布一起,屋里的一丝凉意掠过她脸上的细细水汽后,又带给她一阵微凉。
就这样,微暖,微凉,微暖,微凉。
一阵一阵地错落反复着。像极了心里的感觉。
郁子衿闭了眼睛,倦倦地对入画说了:“不必去打扰他了,我没事。”
入画虽是不知缘由可还是答应着,入画想着肯定是少帅这几日忙着,少夫人是怕耽搁了少帅的正是这才不让自己前去的。
容沐晟站在门外只听得屋中入画细语说话,知是子衿醒了,他悬着的心终于下来了,踟蹰再三,沐晟还是转身离开了。容沐晟从来没有这么设身处地地为一个女子想过。
连孟培一声不吭地跟在沐晟后面,见容少帅并未进屋探望少夫人,他心里可是捏地紧紧的。跟着沐晟走了几步后连孟培开口问道:“少帅,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叫厨房开饭吧。”
沐晟这才想着是到了晚饭时间,他便立即转过身对副官道:“今晚的饭菜你让人给我送过来就行了,你现在就去让厨房赶紧做些苏米桂花糕,煮些粥,再做几样清淡些的小菜给少奶奶送过去。”
“还有,去把那看过病的大夫再请来。”
连副官听罢应着赶紧就下去办了。
因少奶奶病了,所以玉儿、云儿两个丫头也都来帮着入画照顾。
“入画姑娘,这晚饭是连副官亲自给少夫人送过来的,玉儿姐姐将那药已经熬好了,等少夫人用过了晚饭再吃药,我先去把药温在灶上。”
还没出去,就看见丫鬟云儿提着食盒轻轻地走了进来,云儿看见子衿醒了,高兴地将食盒放在了桌上道:“少夫人,您醒了,这是少帅亲自嘱咐厨房给您做的晚饭。”
郁子衿本是饿着的,可这样折腾了一番后竟是毫无食欲。
“我现在不想吃,先放着吧。”
一句话刚说罢,入画就已经将那饭菜打食盒里取了出来,喜滋滋地道:“看少帅对少夫人多好,还专门让人做了少夫人喜欢的桂花糕,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
郁子衿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黄米莲子粥还冒着热气,桂花糕上的香气虽不及屋中药香浓郁,可清香还是幽微地氤氲在屋子里,子衿看着这些清淡的饭菜,听着屋里丫头们的这些话,眼泪夺眶而出,这时候云儿也端了药进来,三个人见着子衿这样目眢心忳的神色顿地没了话语,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入画吟着眼泪劝道:“少夫人,饭还是要吃的,要不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子衿欠身在床上,那桌上的饭菜上中的腾腾热气透过泪眼愈显朦胧,入画站在床前,玉儿和云儿梳着辫子站在桌前,像是两个犯了错待责罚的孩子一样。
云儿也随着入画说道:“姐姐说的对,我娘说了,人一生病这身子就虚。少夫人您可得仔细身子,只有这样少夫人您的病才会好。”
云儿说着盛了半盅黄米莲子粥来。
看着热气腾腾的粥,郁子衿很想念她妈妈,以前还小的时候,一生病她妈妈就熬了粥喂她,还坐在床前一直一直守着她。
她很想爸爸,很想大妈,很想采采,很想哥哥,她很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