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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寒到君边衣到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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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堂屋中,南下是炕,炕上大绿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垫。
那炕上正坐着林府大当家林逸之,长着一张四四方方国字脸,不怒自威。留着的花白胡子给他本人平添了几分正气。年方四十有余却因常年习武,看上去却比真实年龄大上一番。只见他身穿秋板貂皮碎龙单衣,石青刻丝披风,面前恭敬的站着三人。
最左边的人尖嘴猴腮,眼窝深深下陷一脸奸相的是林府老二,林焕之。站在他身边的老三林敏之光着脚,青衫加身却有种仙风道骨的意味,与他身旁霸气的林云之有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这几兄弟虽共同掌管着林府,长相却并无相似之处。他们本就不是亲兄弟,只是当年帝都赫赫有名的无影老人朱雀收的徒弟而已。
那朱雀与夫人伉俪情深,却一直无儿无女,早年收了五位孤儿为徒,赐予他们跟随他的夫人姓林,且将自己的毕生绝学纷纷教与他们。这五位孤儿自然就是如今的林家五位当家。朱雀为人谦谦君子,好善乐施,在帝都早享盛名。他的妻子林卉卉当年也是帝都第一大美人。二老年近半百喜得一女,如获至宝。取名朱茵,朱雀于是开始着力培养自己的爱女。
朱茵年十一,未曾遗传父母的美貌,相貌却是极端平庸,许与混长她二十几岁的大师兄林逸之,这些当然是后话。
不过,当年出现了一件震惊帝都的大事。无影老人常年深居简出,行事格外低调,处事也常常神龙不见首尾,却突传死训。一同死去的还有他挚爱的妻子和女儿。
无影老人死后,他的五位爱徒继承他的家产,并悬赏精深秘籍三部给提供杀他师傅线索的人。
虽然那秘籍极大的诱人,不过无影老人纵横帝都多年难逢敌手,能杀死他的绝非常人。况有人猜测无影老人之死是因为他名气越来越大,有盖过帝都都皇的趋势,引得都皇容不下他。遂派了绝顶高手灭门。
那无影老人身世显赫,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他被都皇所杀,均不敢出手调查。因此,一代高手,就在这样的以讹传讹,恐惧当中不明不白的死去,至今他的死因也是个未解的迷。
林逸之坐在炕上闭目养神,稍后一刻用他长有深厚老茧的大掌举起旁边雕漆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看着林云之道:“东西拿来了?”
林云之重重的点头,嘴角浮出一抹狠毒的阴笑。看着林逸之,无不自豪的说:“这只小黑经过我多年培养,早已通了一点灵智,能够根据我的笛音变化大小,保证杀那周江连尸骨都不剩却无人知其原因。”说完就‘嗤嗤’的笑着,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那林逸之听他说完也是满意的笑笑,举起茶盏接着品茶。
老三林敏之思考了一下,试探性的开口说:“大哥,我们何不连那周游一起?”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戮的话语与他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是大相径庭。
林逸之大手一摆道:“不可,当年那件事那群人不是不知,却依旧容我们到现在,是因为那对他们有利。只是现在我们万万不可再大动作了,避免引他们出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完突然眉峰一皱,大吼一句“谁?”
因为几人中修炼轻功内力最深的老四林妙之不在,剩下的唯有修炼剑法的林逸之内力最为出色。所以几人中只有他最先发现门外有人。
三人听那吼声均同时将视线汇向门口,林云之靠门最近,已是大步掠向门边。
开门的一霎那,不用林云之伸手捉那偷听之人,偷听之人已是晃晃悠悠的跌进,被林云之搀扶一把才避免摔倒。
见清来人是阿娇,林云之额头一跳,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阿娇娇嗔着说:“人家怕你饿肚子,所以前来请你去吃饭。哪知走到门口就被一惊,现在心里都还没有平静,你又对人家那么凶干嘛?”说完揉揉被林云之捏红的手腕。
那林云之见她说的楚楚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转头看向林逸之,眼神无不乞怜。
林逸之见他这眼神,自知他舍不得阿娇。于是平息了杀气,对阿娇道:“我们还在商量正事,你先回去。若有下次,小心你的小命。”
那阿娇刚一吃亏,也不敢反驳。乖乖的点点头就扭头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婀娜背影,林焕之心想,难怪能够引得老五如痴如醉,果真是骚媚入骨。
瞥见林云之有些许浮肿的脸,林逸之开口道:“五弟,那翡翠林姗屏风你要少用,此物虽有迷情壮阳之效,却是极大的伤身啊。”
还未远离的阿娇听得此语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当天只看一眼都感到浑身难耐,深究却是这个原因。壮阳?想到这里不禁鄙夷的笑笑。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上月我自泗水河边过,见一天仙般的女子。我准备迎娶她为我的正妻,现已让老四前去提亲。你们意下如何?”
虽是疑问的语气,却给人不可反驳的感觉。大家听这话却是一惊,当初约好接管林府后得到林府在他们手中如日中天才考虑婚姻之事。如今大哥此举不是违背诺言了吗?
后又互看一眼后同时道:“恭喜大哥。”
林逸之听这祝福语很是高兴,摸着胡子开始爽朗大笑。
正在大笑间,就见一只白鸽飞到窗前。林焕之轻巧的取下鸽脚上绑着的字条,笑着对林逸之说:“恭喜大哥,这门婚事成了。”
听得此语,林逸之笑的更加欢快,道:“别先恭喜我,也先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醉红楼就快从泗淮搬到帝都来了。”
一听此消息,几个男人眼中同时掠过一抹亮光。
林焕之不可置信的开口询问:“大哥此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我自泗水那边过来。这件事早在泗淮那边闹开了,很快就将传到帝都。”
得知消息属实,林家几个男人均磨牙擦掌,一副狂喜的模样。
时过七月,帝都依旧是一片繁盛的盎然景象。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谈论六月中旬发生的三件大事。
大事发生一月有余还能让人们津津乐道自然非比寻常。其中一件便是林府的大当家娶妻一事。这门婚姻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那新娘只是泗水江边渔夫的女儿,却配了帝都的一大门派,自然是引得种种猜忌。况那林府这次娶亲,声势浩大。易门一条街都张灯结彩三日,好不热闹。
娶亲当天,易门边上围满了人,老老少少都伸长脖子眺望哪位美人如此好运。楼上的碧家女皆窗户微开一个小缝,再从那小缝中媚眼轻轻一瞥,不敢如楼下抛头露面的女子一般正大光明的看。
帝都高低贵贱之分清明。凡是豪门望族的未婚配千金都得轻纱薄面。以致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看见未着轻纱的都是已为人妇或者身份低下的人,能够穿露肩衣物的皆为风尘女子。
林府迎娶新娘是在黄昏时刻,易门一条街站满了人,早就有林府家丁出来拦截,所有的人都得靠边站立。人们张望了约有两柱香的时间,才缓缓见易门南边有人影攒动的样子。
领头的是两位身着白色莲花百褶裙的年轻女子,高高挽着灵蛇鬓,鬓边斜插素玉相连的秋海棠,满头的珠饰晃得人眼前一荡。两女面若桃花,在手中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别具一番风味。百褶裙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赤足与光滑的细腕有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那两女身后皆是身着碧湖色罗裙的女子,穿着打扮皆与那领头两位女子相差无几,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她们手里皆提有柳条枝编制的花篮,花篮里装着原本已经凋谢的牡丹花瓣。走走停停不间断的散着花瓣。
除了开始的两人,后面皆是整齐的六人一行,最里间两人散花,中间的两人俱是手提大红灯笼。最外面的举着各种乐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待走过二十几行美人,那抬新娘的轿子才显露了冰山一角。此轿非比寻常的撵轿,先不说那材质是人间难寻的红色玛瑙,形状也是格外新奇。没有轿顶,有的只是血红月华薄衫做顶账,微微遮盖住新娘的身影。与其说它是撵轿,不如说它是红玛瑙做的轿板来的实在。
宽大的轿板宽有十几人并肩站立长,长要二十几位壮汉并肩才勉强比得上。里里外外抬轿的美人有百来位,可见这林府家底深厚。那新娘高高盘坐在玛瑙板上,身着稼轩坊精制的嫁衣。嫁衣的是用红孔雀的羽毛穿着宝石打着璎珞链接而成,忖着新娘的温文如玉的脸庞然然生辉。
只是瞥见新娘一眼,大家都惊为天人。那清秀的脸庞像是一朵可远观而不敢亵玩的青莲。一汪碧眼如泉水般,视线照射下来让人浑身清爽。就如被净化纯洁一般。
这场盛大的迎婚自易门南边开始到易门北边进府,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豪华的场面震惊人的眼球。帝都大帮派就是出手阔绰,让人想不嫉妒都难。
比起这场豪华的娶亲,另一件事的风头却是林府万万所不及的。那就是醉红楼自泗淮一边搬到帝都一事。
红楼屹立上千年不倒,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红楼女子的名貌艺,到达何处都是众人高捧的对象。
曾经就有人称红楼女子为‘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评价之高让人纷纷侧目。
醉红楼这次搬到帝都可谓是大手笔,选的地段都是帝都的正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区,帝滇。当初帝皇也想把他的府邸搬到帝滇,奈何各路人马均反对,所以到最后也没有成功。那帝滇是帝都的地矿所镇压的地方,怎能容修建府邸?
不过这醉红楼轻轻巧巧的就在上面大刀阔斧,其实力可见一斑,让人不可小觑。
第三件却比前两件名声小得多,是帝都掌管来往船只的掌舵周家里的一个小舵主周江失踪一案,据说最后进周江房里的小丫头只见地上一滩水,其他什么都没有。连帝皇的爱将神捕泯灭出手调查都未查出真相。
有人说周江是在赌坊里欠下巨额钱财,怕仇家追杀,因此躲命去了。有人说是因为林府想要运送一批货物,那周江不同意,因此遭到杀戮。到底传言几分真几分假大家都不知,只是喜欢闲聊的时候揣测罢了。
七月的天热的难耐,朱红色的床上。阿娇用单被盖住胸前一片,大腿部以下全部是裸露在外,睡得香甜。
突然她侧身一转,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将手搭在身边人的身上。
湿湿滑滑的感觉,手感有点腻人。阿娇茫然的睁开眼,突见眼前此景,‘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听见叫喊门外女婢们蜂拥跨进,却同时吓得倒退一步。有甚者吓得瘫倒在地。
朱红色的大床上,林云之死相可怖,胸前插着一根风状的穿云针。鲜血还一直不停的噗嗤往外冒,流满大床,将阿娇的脚染满腥红。那朱红色的大床被鲜血染就的更加鲜艳亮丽。
林府五当家之死,震惊了全府。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并未对外宣扬,只是暗地里开始查询。
林府的正堂内,林逸之阴沉着脸,看着老三林敏之道:“死因可查到了?”
早就料到由此询问,林敏之沉思片刻,极为难的开口道:“那凶器与那上面所涂之物均是出自我们林府。凶器是二哥的绝技穿云针,所涂之物是五弟提炼的五步蛇毒,沾身便中毒。只是。”
未待他说完,林焕之就满脸涨红,怒火中烧的说:“你的意思是我和五弟联手将他自己杀死?”
“二哥息怒,我只是按调查结果来说,并未有丝毫怀疑二哥的意思!”说完林敏之无奈的叹口气,此事的确颇为蹊跷,有许许多多的疑点。
林妙之理清了一下思路,试探性的开口说:“会不会是有人偷了二哥的穿云针,再学会五弟的炼毒方法将他杀死?我记得二哥的穿云针放在书房里的玉盒里,只要是我林府的人想要得到并不难。”
此推测虽然大胆,却不无可能。林逸之摸着胡须,想了片刻,否定了这个说法,道:“此事不太可能,五弟因为极具炼毒的天赋,师傅才教他炼毒。五弟学习炼毒五年才有小成,又岂是寻常人能够相比,况很难有人能够接触五弟的炼毒秘籍,”
那林敏之听得此语,灵光一闪道:“那女婢阿娇深得五弟喜爱,留在身边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她岂不是有可能?”
“我私下里观察过那名女子,她不会丝毫武功,只是有些许聪明罢了!”林焕之开口否定林敏之的猜测。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林妙之嘴唇泛白,颤抖着说:“你们别忘了,有一个人我们所会的她全部都会,小师妹。”
小师妹三字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部一颤。
林逸之暴喝出声:“胡说,当初小师妹和师母是被我亲手打下山崖,况且当时我还一剑刺在了小师妹的胸膛,她岂能活命?”
“会不会是师兄你挂念和小师妹的肌肤之亲,动了恻隐之心,下手轻了点,并没有杀死她?”
一听林妙之怀疑的语气,林逸之气的大手一拍,将方木桌一把排成两半,怒气冲冲的说:“我怎么会对那丑女动恻隐之心,当初不是为了继承师傅的家业,我又为何会向师傅提议说娶小师妹?当初的事你们没有一个愿意出面提亲,我承担了下来现在反过来反咬我一口是何意?”
那林妙之被当头一喝,羞愧的低下了头。林敏之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再出言激怒林逸之了。
林焕之却突然眼里一亮,看着林逸之道:“大哥你是如何遇见大嫂的?”
经此一提醒,大家才像是幡然醒悟一般。哪有渔家女会具有如此美貌?岂不怪哉。
林逸之经这一提问,才发现事情的诸多疑点,像是要破茧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