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材少女偷生记》一只园子

2、诀别

　　“平乐，便是乔华有再多不是的地方，看在你们往昔的情分上，你也好歹见他一面。”淮安王妃为着自家的娇娇女，早已经愁得几乎华发早生。女儿往昔与顾乔华交好，她和淮安王都是乐见其成的。顾家人口简单，顾乔华人品贵重才华横溢，又对平乐一往情深。饶是淮安王妃也不得不承认，平乐自小被父母娇惯，这等娇气的性子，实在是要挑一户宽容大度的婆家才算得上是一门良缘。
　　“呵，他都琵琶别抱了，我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平乐冷哼一声，手里三彩骨瓷的茶盏重重地砸了出去，清脆的碎裂声惊得门外笼子里的八哥也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你看看你！”淮安王妃气急地站起身，“让你读书你是千百个不愿，这‘琵琶别抱’可是这样用的？还有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手滑而已。”相对于淮安王妃的气急败坏，平乐郡主耸了耸肩，“要不是手滑了一下，应该刚刚好能砸到门外偷听的某些人。”语气里竟然还有着三分惋惜，好似没有泼到某些人一身茶水，是一件万分遗憾的事情。

　　“既然平乐已经发现了，我也就不再躲躲藏藏了。”
　　从门外走进的男人，一身玄青色的直缀长袍，颜色沉稳素净，却越发显出昂然挺拔的身姿。
　　“呵，在门外偷听别人说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子所为？”平乐却连正眼都不肯看他，只嗤笑道。

　　“你这孩子，顾公子来者是客，你这是怎么说话呢！”顾乔华的行为，是得过淮安王夫妇首肯的，这时女儿这般给人下不来台的说辞，让淮安王妃红了脸。
　　“确是我的行为放浪了，冒犯之处还请平乐郡主见谅。”没有做任何辩解，顾乔华虽然是在对着平乐郡主道歉，目光却放在了淮安王妃身上。“我与平乐有些事情要谈，能不能？”
　　“哎呀，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我是真的不耐烦管了！”淮安王妃听出了顾乔华的意思，只是这让自己女儿和男子共处一室的事情？淮安王妃心中犹疑，看着顾乔华眼底隐隐的哀求之色，到底是不忍心拒绝于他，只称着头疼，避让了开去。

　　“还在生气？”顾乔华看着气鼓鼓的平乐郡主，一反刚才的温文守礼，拿手指戳了戳平乐鼓起的脸颊，“哎呀呀，我看看是不是要气爆了？”
　　“顾公子自重！”平乐郡主却没有好言语待他，狠狠地打下了他的手。她的严词厉色，终于让顾乔华再次端正了脸色。

　　“我知道这次母亲做的事情有些过了。”顾乔华看着自己已经有了红印的手，在心里暗暗苦笑——以前两个人怎么样的闹脾气，平乐从来都不会舍得下这样的重手的。

　　“你这些日子故意推脱不愿意与我见面，却日日与秦小白踏青游湖，为着的是什么，我大概也心里有数。”顾乔华牵起平乐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我也已经知道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实话说，看着你对秦小白巧笑嫣然，却对着我不假辞色，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那一日我在湖心亭上，远远看见你与秦小白一起独乘小舟，我看着他采了一朵莲花给你，看着你们一起在荷塘之上找寻早熟的莲蓬，我现在都还记得平乐你当时笑得有多开心。”顾乔华放空了视线，回忆着自己当日所见，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忧伤和怅惘。“你那么开心，就好像眼里心底，都只有秦小白一个人一样。”顾乔华的声音一向是沉稳而温柔的，说到这里却隐隐带上了几分厉色。他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直视着平乐，一字一句地说道，“平乐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只恨不得杀了他，或者杀了我自己。”字字深沉，似乎要刻到平乐心里。

　　顾乔华说着，慢慢弯下了腰，轻轻地把平乐抱进怀里。“这些不应该存在在我身边的女人、你身边的男人，别让他们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顾乔华的声音温柔低沉，“母亲送来的那些人，我都会原路奉还回去。平乐，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陈晓白低下头，几乎不堪承受这样的目光。
　　如果没有自己在，平乐郡主和顾乔华，确实算得上是一段良缘。只是那样的话，秦小白又要怎么样呢？
　　那一日，顾乔华只看见了平乐的愉悦欢快，而陈晓白看到的，却是秦小白阳光爽朗的笑意。

　　当日因着顾乔华的母亲顾夫人送给顾乔华貌美的婢女，平乐吃着干醋，和顾乔华耍起了花枪。只是除了陈晓白外，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这青梅竹马赌气的时候，平乐郡主的身体已经悄然换了芯子。
　　顾乔华这样的处置，要是平乐郡主在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地原谅了他，软软糯糯地继续每日跟在他身后娇娇地喊着“乔华哥哥”。可惜的是，现在的平乐郡主是她——陈晓白。而顾乔华，永远都没有指望从她口中听到一句“我原谅你。”

　　“顾公子学富五车，对一句话一定是非常耳熟能详的。”平乐一字一顿缓缓地念道，“雨落不复归，水覆难再收。”
　　“虽然你对你的美貌婢女无意，可是我却猛然顿悟，发现秦小白才是我真正喜爱的那个人。”

　　顾乔华来的时候，天色明堂，阳光明媚。而他离去的时候，却已是昏昏暗暗，黑云压城。陈晓白端坐在椅子上，目送着顾乔华远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顾乔华一向是风度翩翩，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的。只是刚刚，他连出门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在平乐郡主的记忆里，顾乔华一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无论什么样的困境，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只是刚刚，她用平乐的眼睛，看见了顾乔华的失措，看见了顾乔华的悲伤，甚至看见了顾乔华眼角盈盈的水光。就在刚刚，她用平乐的耳朵，听见顾乔华已经紊乱，毫无条理的解释，保证，甚至祈求。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握了握拳，却只是空空的，握不到任何东西。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顾乔华手心的温度，只是她却刚刚亲手斩断了平乐郡主和顾乔华之间所有的关联。
　　从陈晓白到平乐，要说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那当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夫人送来上好的理由，让她与顾乔华好好地说一句诀别，她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心软就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用平乐郡主的身份，和顾乔华告别，她才能够为自己和秦小白，开启一个新的未来。

　　陈晓白，你做的没有错。
　　现在你就是平乐郡主了。
　　和秦小白在一起，才是你最最应该去做的事情。

　　加油！
　　平乐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