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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席宴 ...

  •   第五章:

      席宴

      席宴之上坐了数人,张起灵坐于首位。
      此次设宴并不大肆铺张,只请了数人,也只来了数人。

      众人行过礼数,便按了主次尊卑分别入席,吴邪侧眼望过,西平王张海客同安平公主张海杏一同落座于右侧席位,六皇子康王同康王妃霍氏一并坐于张起灵左侧席位,霍氏之侧一席位乃是解家公子解雨臣。解雨臣对面、吴邪右侧乃是本朝郎中令王月半。

      吴邪一一打量而过,心中暗叹,今日这一顿,怕是吃不得安生了。
      吴邪右侧坐着安平公主,公主衣着素雅,一张脸也是素雅,未琢雕饰——这也得是看得见的地方:只见两根细细长长柳叶眉,眉色如黛;柳眉之下一双清亮美目濯濯生辉,自然天成;美目之下便是看不见了——一张白色面纱裹了眼睛之下大半个面孔,连着发饰,直垂到领口襟上,将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有传闻讲这公主生性羞涩,自从入宫受了封号之后便不敢见人,只有披上面纱,才敢现身于众。吴邪看过那一双清亮眼眸,又瞄了眼隔了一人的张海客——王爷今日依旧穿得花孔雀一般,心想传闻都是瞎掰的!这公主要是害羞,他吴邪就改名叫做吴大歪!又想起公主坐着辇舆来的太子府,恍然忆起前两回路上擦身而过的那两顶都是这一顶。吴邪隐约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

      六皇子康王爷比太子小长几岁,皇族嫡亲血脉一出生便封了王,前些年娶了亲,乃是霍氏幺女霍秀秀。那张行刺绢布,便是秀王妃偷了来交予自家祖母霍老太后的。霍老太后向来疼爱太子,得知消息后当即传了张起灵,将永顺王张盐城与康王密谋一事告诉与他。张盐城乃张起灵皇叔,辖长沙郡。本次设宴张起灵也邀了他,奈何王爷抱病称恙,未能赴席。

      吴邪想起那绢布上特意点出自己,心中冷笑:是离间之计还是自己确实还有些利用价值未尝可知,连绢布一事都未能确信。永顺王与康王染指帝位之心确实路人皆知,但是秀王妃,却未必是向着太子的。

      吴邪看向对面,六皇子天生患有骨疾,双肩斜塌而下,身形也较常人瘦弱,即使裹在肥厚衣袍中仍不显得壮硕,反而更觉嶙峋;面骨如柴,一双眼凹陷着。身侧秀王妃倒是珠圆玉润,面若桃花。

      吴邪又看向王妃一侧的解雨臣。解家在朝廷中,势力不容小觑。解雨臣年纪轻轻,就身居卫尉要职,掌宫门卫屯兵;其叔父解连环则为当朝太尉,掌武事,与吴邪父并为三公。吴邪若未记错,安阳王陈氏之女长虹郡主陈文锦就是解连环之妻。解家还同霍家世代交好,解雨臣与霍秀秀便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感情深厚,不料霍秀秀竟嫁了康王做了王妃,这其中又有过多少变数和猫腻,吴邪并不十分了解。

      如此看来,今日这般坐法,似乎有些不妥。秀王妃虽与解雨臣分席而坐,到底离得不远,同一侧即便是端坐着,衣袂下摆都能碰到一处去。两人都端着一张肃穆脸庞,却不知心底有多少柔肠回转,生生教人看出些暧昧滋味来。

      而吴邪身侧这一位王月半大人,又是另一番风情了。王月半王大人乃当朝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并管皇帝文武侍从,与解雨臣同列九卿。若是照王大人这身形看来,这郎中令一职确是个肥差,还是肥得流油那种。这王大人说来也奇,身后并无家族势力,却能在三十出头于朝廷中站稳脚跟,也是能人一个,若是能收为所用,往后行事必定能方便不少。只是这王大人至今在朝中都未结党,招揽一事想来是不好办的。

      几番考虑间,丝竹之乐已然奏起,歌舞之姬纷纷上前,水袖扬扬,柳腰曼曼,香风浮浮,好一番享乐景象。

      一曲暂罢,歌舞之姬悉数退下,便有宫人侍女上前斟酒。张海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直呼不过瘾,命人将酒杯换做酒碗,要与众人拼着喝。

      康王冷眼看着宫女替西平王换过酒具,阴测测开口讽刺道:“粗野无礼。”
      张海客也不甚在意,自行将酒满上,端着碗朝康王笑道:“本王本就在乡野长大,天生命好,才捡了个王爷当当,自然比不得康王爷自幼在宫中习得周全礼数;再者今日是在太子这儿,不是朝廷之上,诸位都是自己人,又何必拘谨呢。”这后面几句自然是场面话,说着听听而已的。

      康王冷哼一声,不再理睬,张海客又朝众人举了举酒碗,朗笑道:“今日难得,能将诸位青年才俊齐聚一堂,不妨敞开胸怀,喝个痛快!本王先干了这一碗敬诸位!”说罢酒碗一翻,已是见底。

      那郎中令王大人也是个豪爽之人,听得张海客如此一说,拍掌直呼爽快,也叫人换下酒杯,满上一碗,遥敬着喝了。解雨臣却是双手端着酒樽,对张海客行了一礼说道:“下官酒量浅薄,不能与王爷喝个痛快,在此赔罪了。”说罢也是一口干了。

      吴邪撑着脑袋看他们你来我往,心道无趣时,又听得康王开口道:“太傅今日不似以往,娇艳得很。”

      吴邪嘴角抽搐,今早穿上这一身衣物时就已料到会被调侃,只是从康王口中说出这“娇艳”二字,仍是觉得有些刺耳,于是无赖状回道:“往日下官一身粗衣麻布实在酸了王爷的眼,今日特地换了漂亮装扮过来赔罪,一片心意还望王爷笑纳。”

      “如此说来,这件应是太傅府上最为华贵之衣物了。”

      “正是。”吴邪答得十分诚恳。

      “噗。”一旁张海杏笑了道:“看来太傅大人是在埋怨未得太子殿下宠爱了。”

      “下官不敢。不瞒公主,下官身上这件布料正是太子殿下所赐。”

      “如此说来,太傅大人却是拿了太子殿下所赐之物用来借花献佛了。”

      “…………”吴邪无话了。众人都在一旁看着热闹。

      “可是被我说中了?”

      “…………”

      “太傅大人害羞了,都是安平的错。给太傅大人赔罪,安平自罚一杯。”张海杏说罢柔柔举起酒樽,缓缓饮下一杯后,“安平今日身体略感不适,暂先告退了,各位大人请务必尽兴。”正要退席时,张起灵开了口:“皇姐身体不适可先在此稍作休养,今日难得,莫要着急回去。”

      “如此安平谢过殿下。”张海杏款款起身,款款而退,离席时还忘了吴邪一眼,吴邪被看得心里发慌。

      安平公主离去后,张起灵又淡淡开口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一事想请教。”一位宫女应声而出,端着一漆木托盘,走至席下众人处,一一示过。盘中摆着一块绢布。“诸位大人对这绢上字迹可曾熟悉?”

      吴邪盯着每一人将绢布拿起放下,康王爷脸色有些青,解大人神色不动,那位王大人却是拿着绢布,连看都没仔细看,只盯着那宫女发呆。宫女换做云彩,是经过选秀入的宫,聪明伶俐,倒也对此行之若素,巧笑着问道:“这位大人,可是看清楚绢上字迹了?”

      “看清楚了。”王月半讪讪,放下绢布收回手,看那云彩又走回去将托盘放到张起灵处。

      张海客见此笑道:“王大人看来是十分中意这位宫女了。大人好眼光,这宫女唤作云彩,也是官家之女,生得聪慧、惹人怜爱,故而太子与本王都视如兄妹一般,王大人若是有意,本王今日做回媒如何?”

      “王爷说笑了。”王月半嘴上虽是如此说道,眼睛却还盯着云彩。云彩只是掩着嘴笑。

      张起灵将众人一一扫过,复又问道:“六皇兄,可曾眼熟?”

      “不认得。”康王爷只挤出了三个字。

      “下官也不曾认得。”解雨臣也是同样回答。

      “六皇嫂呢?”

      “微臣自幼与王妃熟识,王妃深居简出,自然也是不认得的。”霍秀秀看了解雨臣一眼,兀自低下头去不言不语,这番话是解雨臣帮着说的。

      张起灵点点头,让人收了东西,不再开口。

      太子这一出,一是为了警告康王,二是看看解家态度。吴邪心中暗忖,看席上情形,霍秀秀与解雨臣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若是再扯上解氏,太子处境可真是愈加不让人省心了。吴邪不觉又操心上了。

      张海杏款款而出,依旧带着面纱,落座后众人又开始吃喝,吴邪免不了又是被一番调笑。管弦漫漫、纱幔摇摇,及至戌时,才散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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