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刀鱼和它的杏子酱》达达渝

2、CHAPTER 2

　　秋刀鱼和它的杏子酱2

　　场子弄砸了，小愉心情很沮丧。

　　“对不起，阿姨。”小愉冲那位“准婆婆”说道，站起来，凳子倒了，周围人都盯着她，眼泪

　　掉下来，这次是真的眼泪，不知道是难过于自己失败的人生，还是妈妈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跑出去，再待下一秒，她会疯掉。

　　是的，这两个月来的生活已经到了极限，去见那些庸俗的男人，听周围人一遍遍地拿她那悲惨

　　的高考经历来开涮，她受够了受够了，她再也不要这样任由谁摆布下去，她想要自由，她想要

　　自己的生活，不是这样仓促地去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然后相信什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之

　　类的鬼话。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的状都被哭化了。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走到新华书店门口，她禁不住停住了脚步，透过橱窗，看着灯火明亮的店内，一群穿着校服的

　　孩子在排队结帐，两个月前，她还厌恶校服样式的古板，可是现在，她是那么羡慕这群穿着校

　　服的孩子们。

　　三年了，为什么她的努力，却总是付诸东流，上帝啊，难道你当初就已经把我设置为小丑，没

　　有想过为我改变下角色吗？

　　走到文具专柜，凑在玻璃柜前看那一排排绘画工具——手感一定很好的肯特纸，进口的G型笔头

　　一定很好用，不太实惠的麦克笔，印刷效果却是出奇地好……哎，好想把这些工具都搬回家

　　啊……

　　慢慢移动着脚步走到漫画区，抬头就看到她最喜欢的原创作家夏达的短篇集——〈〈四月物

　　语〉〉。

　　居然已经出单行本啦，正想伸手过去拿，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把最后一本拿走了。

　　手悬在半空，前面的那个人转过身来，看着她，那一刻，她的脸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刷地红

　　了起来。

　　这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吗？白净的脸蛋，工整的眉毛，特别是那双眼睛，只是朝她微微一

　　看，就似乎有鲜花在四周盛开，鼻梁的弧线从侧面看一定比正面还好看，还有那雪白的牙齿，

　　恩？她怎么看到他雪白的牙齿，原来，原来他在冲她笑。

　　她赶紧回过神来，那时候的周愉，还不知道原来有一种感觉叫做触电。

　　她僵硬地站着，很为自己刚才的花痴样而悔恨不已。

　　“你也要买这一本吗？”他问道。

　　小愉低着头，微微地点点头。不敢去正视他的脸，只好打量着他的衣着——一身合体的白碎花

　　衬衫，灰棕色的休闲款的西装外套和同色系的长裤，显示出他修长的双腿（这是形容男生的

　　吗？~~）一双摩砂质的浅棕色皮鞋，风度翩翩。

　　男生叫过服务员问她还有没有存货，服务员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没有，敢情也是看到帅哥思维

　　就不正常的那种。

　　“没关系的，我可以改天再来买。”周愉说。

　　“哦，那太好了，我是帮我朋友买的，她很喜欢。”他松了一口气，朝周愉微笑，点头的姿势

　　很绅士，然后微笑地离开。哎哟，那就是灰姑娘字典中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啊。周愉心中舒坦了

　　好多，哎，帅哥美女就是好，造福这个世界，清新空气。

　　算了，买不到书，先买本〈〈少年漫画〉〉吧。为了全力以赴备战高考，她已经3年没有碰过任

　　何和漫画有关的东西了，手中的那本〈〈少漫〉〉虽然是过刊，不过看到那些熟悉的作者的名

　　字，心情莫名地明亮起来，这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向往的世界。

　　“6块9毛。”服务员轻快地说道。

　　小愉一摸口袋，脸色大变，完了，刚才一时意气用事夺门而出，忘记自己身无分文了。

　　她尴尬地笑笑，只好实话实说：“不好意思，我……我忘记带钱了。”

　　服务员刚才还可掬的笑容一刹那间停住，那速度比流星雨还快，NND，你发什么神经来搅场的

　　啊？

　　正当小愉进退两难的时候，一股淡然的香味飘到身边，“我帮她付吧。”是那个 ，那个“传说

　　中的白马王子”。

　　他冲她微微一笑，恩，是那种莞尔的倾城的微笑。该死的，小愉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还

　　净拿形容闭月羞花之类的话来形容他。

　　他顺手把自己的书也递了上去，小愉偷瞄了一眼，压在〈〈漫画集〉〉上的，是〈〈歌德诗

　　集〉〉，吓，看不出他居然是个文艺青年？！她还以为他是那种年轻有为的小开，应该买些什

　　么〈〈卡耐基成功之道〉〉，〈〈麦肯锡营销策略〉〉，或者是〈〈比尔盖茨传〉〉之类的，

　　居然是——〈〈歌德诗集〉〉。

　　“今天，谢谢你。”走出书店门口，小愉鞠躬道谢。书店门口的音像部正在播放当红的新生代

　　偶像歌手于靖哲的抒情歌曲〈〈幸福的渴望〉〉。这家伙最近红的很，在市区每走两步凡是有

　　喇叭的地方就会播放他的新专集。这会夜已深，再加上这慢板的情歌，小愉居然觉得这场景有

　　一点点的浪漫。

　　“不用，应该我谢谢你的，不然，我排队可要花好长一段时间。”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尽显他

　　大方的谈吐。

　　小愉回头看那大长龙的队伍，想想也是，英雄救美，他也顺便结帐，节省了一大段时间，这样

　　的边际效用结合起来，还是挺经济的，这么想着，觉得自己也不是欠他很多，于是挺直了腰

　　杆，说：“可是我怎么还你钱呢？”

　　“不需要了，就当是我们萍水相逢的见面礼吧。”他颇有礼貌地说着，小愉不由得猜测他是不

　　是出身豪门世家。（真是庸俗的想法~~啧啧）

　　“哦，那么，再见了。”小愉说着，转身的动作有点缓慢，就这么说再见了。擦身而过的两个

　　人，就这样，哎，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算了，这大概就是生活吧。

　　于靖哲的歌声飘到耳边——
　　在爱之夜的清凉里
　　你被创造，你也创造
　　当静静的烛火吐放光明
　　你又被奇异的感觉袭扰
　　…… ……

　　“小姐，请等等。”他突然叫住她。

　　“恩，怎么了？”她回头。

　　他还是微笑着，他挺瘦的，笑容居然有点让人心疼，“你不适合这样的打扮，恩，很抱歉这么

　　说，眼影，睫毛膏，口红，这些化学物品，似乎都不太适合于你。”

　　小愉瞪圆了眼睛，“真的，你也这么认为吗？”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种被人理解了的感觉。

　　“恩。”他点头，那样子居然有点认真，“你看上去似乎也不太喜欢这样的装扮吧。”

　　小愉这个大性情的家伙，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听到这样的说法，眼泪就冒出来了。

　　男生有点慌了，不知道自己的话正中了周愉的哭穴，赶忙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小愉接过就使劲擦，哎，她是真伤心呐。

　　“对不起，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争气。”

　　“对不起，我为我说过的话抱歉。”他很客气地说道，矗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的是我，我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没关系，只是一块手帕。”

　　“哇，这手帕还是CUCCI的啊，那不要贵死了。”周愉还带着哭腔，才发现手帕是别人的，真尴

　　尬的要死，她怎么就什么事都做不好呢。

　　“还行。”他淡淡地笑着说。

　　“我很笨对不对？”

　　“不会啊，很可爱。”他这是——在夸她吗？“你，很喜欢画漫画吗？”他慢慢地问，生怕一

　　不小心又打开她的泪匣。

　　真是神奇了，他怎么每句话都说到她的心里去。

　　“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书店里看到你在漫画工具的专柜前站了很久。”

　　哦，那么，她看着那些工具唉声叹气的样子也被他看到咯，再加上她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不

　　难猜出个十之八九。这小子是心理医生吗？怎么观察力那么强？！

　　“是因为不能够继续画画吗？”

　　小愉愣住了，隔着泪眼开始正视他。

　　他笑了，象一抹熨贴的春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犹豫了一下，看看手里的书，

　　“这本夏达的集子送你吧，里面有个故事，叫〈〈MY WAY〉〉，很不错，应该对你有帮助

　　的。”

　　小愉颤悠悠地接过书，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你……”你后面应该说什么，小愉还真不知道，所以你了下去，却被他岔开了话题。

　　“你喜欢于靖哲吗？”

　　“恩？你是说，那个新生代偶像巨星？”

　　他点点头，让小愉看得一头雾水。“不喜欢。”

　　“为什么？”他有点惊讶，似乎很在意她的答案。

　　“因为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自以为那是酷。我周愉最看不爽那样的人。”

　　“哦……”他轻轻叹出，又微笑，“周愉。”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仍是微笑着的，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要迟到了。”

　　“你赶时间？”

　　“对，12点的飞机。”

　　“飞……飞机？现在，现在已经11点20了，从这里去机场要一个多小时啊。”

　　“应该没关系，从来就没有准点起飞的飞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明明要乘飞机，还在市区里瞎逛，万一真误机了怎么办！”

　　“没办法啊，约定好了的，要来买些东西的。”他看看小愉怀中的〈〈夏达漫画集〉〉。

　　小愉没意识到对方要买的东西正在她怀中，急忙说：“那你还不赶紧去买！！”

　　“恩，好的，那么，再见了。”这次是换他说再见了。

　　“好啦好啦，你赶紧走吧！！”

　　他叫了辆TAXI ，打开车门时，却抬起头来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说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愉是个急性子，看对方不紧不慢的样子，她倒是象热锅上的蚂蚁了。“说，你快说。”

　　“恩……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他说着，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是小愉却觉得，那个

　　笑容，春光明媚地，在那样一个黑夜里。

　　深深的触动在她的心里荡漾开，她有点激动，忍不住喊道，“听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吧。”

　　“我在北京工作。”

　　北京，好遥远的一个地方啊，曾经，曾经是她那么向往的一个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笑，扬扬手中书说：“书里有我的名片。”

　　TAXI已经开出很远很远了，小愉还是站在原地使劲地挥手挥手。

　　或许，不是感动那么简单。

　　〈〈MY WAY〉〉

　　书中的女主角，是个很有绘画天分的女孩，考上了理想的美院，却被走后门的人挤了下来。

　　从此她很消沉，和所有的同学失去了联系，躲在一所普通的院校里，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

　　重拾了画笔，才发现，画画对于她人生的意义。

　　“高二那年……我参加了家乡的一个漫画社，没有场地，没有老师。但是那时，我发现了世界

　　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我沉迷与创造一个世界的快乐中；

　　想学习更多，想和更多的人分享，这就是我的全部；为此，我自信地报考了北京的F大……却被

　　人走后门挤了下来，差点无处可去；

　　就这么绝望着，消沉着，忘了想去北京的初衷……

　　我现在想画画了，画更多画，不停地画……

　　毕业了，就去北京。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贯彻到底，那我们还能坚持什么呢？”

　　夏达的文风，依旧干净的漂亮。

　　旁白的文字仍旧那么能打动人心——

　　因为，我永远记得这刻心跳的频率，最真实的感受。

　　那颗跳动的心脏在说着：

　　不想放弃，

　　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