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公子紫庭

2、古人曰兵不厌诈

　　【先生，今年的寒梅倒是开得比去年的多呢。】少年绕着庭院之中的寒梅转了一个圈，看上去尤其的开心。

　　突然听到外头有孩子打雪仗嬉闹的声音，引去了男子和少年的注意。

　　可是少年却没有太过在意那在外边嬉闹的孩子，只是仍旧绕着寒梅转着。似乎对于他来说，只要有这些寒梅陪伴着他就足够了。

　　少年是前几年被朝中丞相送到这里来学习的。那时男子正居住在少年的国家里，虽男子平素不收子弟，但因之前受恩于他人，便是收了这少年在他身边学习兵法。

　　男子年纪轻轻曾当过上将军，但因君王猜忌，他便辞了军职，游走于各国之间。虽有满腹才华却不打算再当任将军。

　　男子知晓学习之中必会觉得枯燥乏味，这少年平日也不太出去与他人玩耍。不想让少年觉得孤单，男子宠溺的一笑，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脑袋，【小小年纪倒是学文人雅士喜欢寒梅。】

　　【云儿可不知晓什么文雅，只是觉得，这寒梅与先生的性子相似。且先生庭院之中会有寒梅，就证明先生喜欢这梅花。云儿只知道，先生喜欢什么，云儿就喜欢什么。】少年笑得纯真无邪，说出的这番话倒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说罢，小跑了几步，直接扑到了男子的怀里。随后抬起头来，又是笑得灿烂。

　　慕九铮渐渐的恢复意识，近几日来，他频频的梦见以往之事，更是让他心口闷得难受。睁开双眸，满目的红帘罗帐，他这才察觉到，他并没有身处于牢狱之中。

　　手腕上虽然已经没有了铁铐，但上面还留有一道道的痕迹并没有消去。

　　似乎听到了声响，原本坐在一旁倚着的展凉云顿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慕九铮醒转之后，他一脸的欣喜，看上去就好似孩子一般，“先生你醒了。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些东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关怀的话语一连串的就是砸了下来，让还有些昏昏噩噩的慕九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见他抓住了展凉云的衣角，轻轻的摆了摆手，“云儿你莫要担心，不过是些小病罢了。”

　　现实与梦境还恍恍惚惚没有分清，慕九铮语气清清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对于展凉云来说，却是足够让他想要落泪。若是能用泪水将这人从头到尾的打湿了，或许就能让这人知晓他的心境。

　　分别十年之后再次相遇，他就没听过先生再这般的唤过他了。

　　见展凉云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也没发出什么声响，慕九铮才抬起眼帘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可是，这孩子却已然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啊，对了，他竟是忘了，魏国上将军不听从他的劝告，在沙场上落败之后，他就被展凉云给擒住了。

　　慕九铮放开展凉云的衣角，将手收了回去。他们两人已经不是以往那般师生关系了，他慕九铮也该清醒，认清现实才是。

　　他们二人站在了对立面，要是因为这情愫而牵绊住自己，那就对不起国家。他慕九铮不能因为自己对展凉云心慈手软，而对君上不义不忠。

　　展凉云见慕九铮要将手抽回去，急忙伸手将慕九铮的手紧握在手心之中。慕九铮的手冰凉得好似没有温度，展凉云知道，先生的体质本就是有些许偏寒。

　　“先生，我吩咐人给你准备些膳食补补身子罢。”展凉云看着慕九铮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觉得有些痛心。

　　慕九铮低敛着长睫，抿着那薄唇并没有应声。展凉云见他沉默不语，知晓他应该是默许了，心里顿时欣喜想要去吩咐人筹备些膳食。

　　怵然，不知道慕九铮哪里来的力气，将展凉云给拉了过去。慕九铮狠狠的压制住展凉云在软榻之上，他将绾起自己秀发的发簪抽了出来，抵在展凉云的喉间。

　　“我曾教过你，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特别是在两国交战之时。”慕九铮微微喘着气，双颊因为他方才的举动而泛起一抹粉色，看上去倒是生动了许多。

　　他抓住了展凉云失于防备的机会，不过刚才的那一番举动已经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对展凉云说的这一番话，同时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哈哈，对，先生曾经说过。”展凉云哑然失笑，他怎么会不记得？先生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先生能够无情无义，他却不可能如此对待先生。

　　所以这就是他的后果么。他早就应该想到，先生一开始就想杀他，所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了他的机会。

　　只有他自己还傻傻的以为，先生会念着往日旧情。展凉云啊展凉云，你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越想展凉云越觉得自己可笑，慕九铮只是静静的没有说话，任凭他这般悲凉的笑着。只听展凉云止住了自己的笑声，眼眸里蕴含着无限的恨意，“既然如此，那先生就在此了结我的性命罢！”

　　说罢，他就蓦然的抓住了慕九铮的手腕，朝着慕九铮喊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啊！不是你说了不能对敌人手下留情么？你下手啊！”

　　因为展凉云情绪激动，抓住慕九铮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尖利的发簪划伤了展凉云颈部上的肌肤。慕九铮看得眼眶欲裂，似乎展凉云抓住他的手就好像真的要刺下去一般。

　　没有了发簪绾住秀发，慕九铮墨色的长发散乱在肩上，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先前惨白，看上去憔悴的让人觉得心疼。他又是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双唇，指节泛白握着手心的发簪。

　　“放我走。”慕九铮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吐出三个字。展凉云听到慕九铮说出这三个字，就恨得咬牙切齿，“不放！”他好不容易将先生留在身边，怎么可能将先生放走。

　　慕九铮眼神一凛，用尖利的发簪，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一个大口子，猩红的液体顿时就像是按捺了许久，疯狂的从那道口子溢了出来。

　　展凉云没有想到慕九铮会作出这样子的举止，惊得想要起身去阻拦，但是慕九铮的动作迅速，发簪又是抵在了展凉云的喉间。

　　展凉云注视着慕九铮，慕九铮的双眸，就宛若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波澜，亦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冰冷得，深入到眼底。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修长而又泛白的指尖，滴落在被褥上，宛若水墨一般渲染开来。

　　“放我走，展凉云。”慕九铮语气清冷，“你若是不放我走，就这般看着我死罢。”

　　慕九铮知道，就算他以刺伤展凉云为要挟，展凉云也不会愿意放走他。既然如此，他就以自己的性命作要挟。当然他也知道，其实他无法对眼前这个孩子下手。

　　慕九铮这般的话语，这般的举动就好似在展凉云的心头上剜上一刀，这一刀剜得很深，正因为如此，才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好，我放你走！”展凉云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将这几个字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