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驚蟄

3、末局

　　午夜，窗外的雨断断续续，没有月光，连阴影都吝啬地只与黑暗无尽地缠绵，没有停歇。

　　十七偎在颜汲的怀里，她看着他的睡颜。

　　枯涩到再也无法流泪的双眼让十七的恨在午夜的黑暗里如瞳孔般被骤然放大，耳边隐约传来的仍是那首《如果没有你》，鼻子里仿佛闻到婆婆泡的龙井茶的味道。

　　十七忽然瞪大了眼睛，那把原本问婆婆拿来剪刘海的剪刀已经在颜汲颈部的皮肤上造成了很深缺口，大量粘稠的液体喷溅到十七的脸上。一瞬间，十七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抹了抹脸，抹黑爬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啊——”在门外看到婆婆微笑慈祥的脸后，十七失声尖叫起来，忽然右手被滚水烫伤般甩开那把黏糊糊的剪刀。她尖叫着蜷起身，缩在门边，颤抖。恐惧和快感同时将她包围，她觉得她要发疯了。

　　“你自己把它处理掉。别弄脏了我的房子。”婆婆声音冷冷从上方传来。

　　十七抬头看着婆婆，周围那么黑，明明她是无法看见的，可她偏偏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婆婆冷静无谓的表情，她忽然麻木地问：“怎么办？”

　　“把他带到茶园来。”说着，婆婆转身就走了。

　　十七费力地把它搬到那个用篱笆围起来的茶园，她看到婆婆小心翼翼地把茶树挖出来，移开。
　　婆婆对着好奇得站在一旁的十七说：“过来挖吧。”

　　十七拿过铲子，时间过得很慢，天还是漆黑漆黑的，十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投入得一铲一铲挖着，好像在进行着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认真而充满热情。

　　十七想着，他的眉是不会再为了另一女人而平展而蹙起，想到他紧闭的眼不会再为另一个女人而睁开而闭合，想到他的唇不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开启而上翘。

　　他会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不再会被人抢走。她不用再隐藏自己的眼泪，只为了留一个最美的笑靥给他。她不用再因为担心某一天他不回来，而站在门口傻傻地边等边流泪。

　　直到十七能分辨出泥土里的另一具白骨，她忽然就知道自己挖得已经够深。她把它放进去，再一铲一铲填好土，照着婆婆的样子把茶树又种回去。

　　天放晴的时候，太阳刚刚从东边出来，婆婆又在门口煮茶。

　　屋子门口晾着一条红色的披肩和一条红色的长裙。

　　“婆婆，为什么你喝的茶叫作龙井？”十七问。

　　“因为茶树下面的人叫龙井。”婆婆笑着说完，然后两行浑浊的眼泪蜿蜒得顺着曾经光滑的皮肤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