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者的黄昏》牤

3、龙鳞

　　广场上人还不少，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跟莱德林迪亚和艾维斯一样，看起来不单单是个普通的村民——穿盔甲背巨剑，或者身着长袍举着闪光手杖的人就有好几个，更多的是皮甲裹身、腰间挂着轻剑或其他中小型武器的人。莱德林迪亚环视了一圈，觉得比起那些眼神平静或是兴致勃勃的冒险者们，自己的瞠目结舌简直太不上台面了。
　　广场的一角排起了长队，莱德林迪亚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大小统一的纸张，而队伍的最前面是张简单的木桌，有个办事员摸样的男人不停地询问着什么，并在那些纸上盖章后收回，桌上已经堆了不少这样大小的纸了。周围还陆陆续续有人去加入这个队伍，他们都从不远处的告示牌那儿走过来。艾维斯轻车熟路地往告示牌的方向过去了，莱德林迪亚急急忙忙跟上，差点绊了一跤。
　　“人可真多……”
　　他凑到艾维斯身边，张望着被牢牢围住的告示牌。他们被隔在几米之外，甚至都无法数清层层叠叠的纸张数量。
　　“没关系，这点距离还不在话下。”
　　艾维斯狡猾地笑着，莱德林迪亚并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是忽然发现他的眼里开始闪光……这又是某种魔法吗？
　　“有个很方便的法术，可以窥测自身周围五米范围内的魔法文字并判断它们的内容——当然，一般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艾维斯踮着脚往里看，莱德林迪亚觉得他的姿势有些滑稽，当然他不会愚蠢到把这句话说出口。
　　“作为任务内容和奖励凭据的纸张都受过特殊处理，文字也是用魔法直接镌刻上去的。那简直是为了这个法术专门设立的，不觉得很棒吗？啊，这个还不错。”
　　艾维斯解释完之后嘀咕了句什么，下一秒莱德林迪亚就发现这位浑身一尘不染似乎总是摆着幽雅高贵笑容的队友跟所有其他人一样奋力将自己挤进人堆中间去，途中肘击了两三个碍事者，看样子还敲晕了一名身材高大戴着银色头盔的强壮肉山——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不过，既然他能挤进去，之前为什么还专门使用魔法？难道只是为了炫耀吗？一定只是为了炫耀吧！
　　莱德林迪亚觉得艾维斯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经受了一番并不那么高雅的洗礼。

　　片刻之后艾维斯回到了人群之外，他手上拿着至少四张任务单。莱德林迪亚再一次目瞪口呆，而艾维斯对此并不介意，只是低头看着那些纸，一边念着任务内容一边征求前者的意见。
　　“农场主的瓦尔拉果树上长了个怪模怪样的瘤子，还会在夜里发出可怕的声音……报酬还不错，有五十个金币，你觉得怎么样？”
　　莱德林迪亚只觉得背后一凛，赶紧摇了摇头。
　　“好吧……那这个，贵族小姐的贴身保镖，一天三十金币，一共五天，要求两人或两人以上，必须是男性，而且……这是什么？”艾维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容貌良好身高达标，不介意在小姐面前□□上阵？最好是年轻人和中年大叔的组合？”他抬起头看了看莱德林迪亚，“这个还是算了吧，我们当中没有一个能达到年龄标准。”
　　……你放弃的理由原来是那个吗！有哪里不对吧！莱德林迪亚捂住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唔还有这个。”艾维斯翻过这一张，“尊敬的底里耶·爱默克尔·劳德里克斯·莎克里莫·路德兰特·希尔斯布莱曼·泽克·阿·蒙德克鲁加·尼斯特鲁斯爵士的儿子潘迪维克……”他没念完那个名字，莱德林迪亚眼见着艾维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后者迅速将这张纸翻了过去。
　　“居然比我名字还长……”你也知道自己名字很长啊！“还是这个好了，我第一眼看中的那个。”艾维斯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抬起眼睛来，将纸张递给莱德林迪亚。
　　“雷吉诺德先生请求冒险者去深红峡谷寻找一种神秘生物……详情面谈，报酬视成果而定，不少于三千金币。”莱德林迪亚默默地念完它，抬起头，看着艾维斯，问道：“三千金币算多还是算少？”
　　“你要知道，就算是慷慨大方解决个果树瘤子就可以交出五十个金币的农场主，一年最多也就两千金币的收成。”
　　艾维斯耸了耸肩。
　　莱德林迪亚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疑惑着为什么这种高额的悬赏居然没有人接。这里的冒险者看起来都很强啊？

　　“尊敬的艾维斯·雷吉诺德·莫雷·柯利福德·安斯艾尔·伯特莱姆·克莱斯特。”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莱德林迪亚压住一身冷汗，回头一看果然是忍者。当然，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在艾维斯身上，也许根本没注意到他——谁知道呢，没人晓得他究竟看了哪儿。
　　“日安，一天里两次与您相遇真是太巧了，我正要来找些新任务做，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忍者一本正经地站得笔直，他显然看到了艾维斯手中的任务单。
　　“哦，你好。”艾维斯随意地打起了招呼，似乎并不很高兴的样子，甚至第一次在莱德林迪亚面前皱了眉，“我们打算去看看这个任务——”他指指莱德林迪亚手上的单子，“如果你有什么情报能提供给我们就太感谢不过了。”
　　忍者略一点头，终于向莱德林迪亚的方向转过脸来。莱德林迪亚模模糊糊地想着被这么个遮住脸的人盯着——大概是盯着——还挺毛骨悚然的，而后发现手中的纸张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到对方那里去了。
　　“雷吉诺德先生是吗……他的任务并不轻松。”
　　忍者的语调依然透着股掰不弯的笔直感，尽管透过布料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又转向了艾维斯那边，像是打定主意不与莱德林迪亚说话。
　　“雷吉诺德先生是个收集者，他收集世界各地罕见物种的标本，如果个体太大就换做角、爪子或者翅膀一类的东西。”忍者将纸张递给艾维斯，随后指了指自己被紧紧包裹在黑色布料下面的左臂，“我这里的伤口就是为他杀死绿龙剥取鳞片时获得的。”
　　尽管隔着衣服根本看不到那道伤痕，莱德林迪亚还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他偷瞄了一眼艾维斯，似乎这位金发的牧师并不打算跟面前的黑衣人多说什么，只是捧着任务单像在考虑些状况外的事情。于是莱德林迪亚决定自己尝试发问。
　　“那么。”一句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你觉得这次的任务会是什么？”
　　忍者再次转过头来，低头又看了看任务单，大概也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龙是最稀有最珍贵的物种，是接近神的东西，这个大路上的人都对他们抱有敬畏和崇拜的心情，认为它们是力量与节制的象征。而雷吉诺德将龙的身体部件列于收集品的最顶端位置，就算是体型比人大不了多少的小型绿龙，报酬也高达一千五百个金币。”他平静地阐述着，“并且据我所知，这个大陆上已经没有比龙更危险的生物了。”
　　“也就是说……”莱德林迪亚觉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们如果接下这个任务，可能要面对另一头龙？”
　　忍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喂艾维斯，我们换一个吧……”
　　莱德林迪亚满脸苦笑，被叫到名字的牧师似乎终于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只是眉间的皱褶依旧没有平复。
　　“不，我决定接这个任务，至少要去问问等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很反常，似乎对此非常执着。莱德林迪亚惊讶地望着艾维斯直接带着那张任务单走向了登记的木桌，并且无视了长长的队伍直接将单子拍在桌面上。
　　四周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办事员大概没反应过来，而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冒险者显然并不高兴，此时正冷冷地盯着艾维斯，张开口就要说些什么——
　　莱德林迪亚没来得及看清，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位被插队了的无辜冒险者已经飞到几米之外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排在第二位的冒险者直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在第三个冒险者身上，后者根本没想到会这样，也跟着向后倒了下去，这个动作重复到第五个冒险者那里——莱德林迪亚发誓这是他看到过的最高大魁梧的人，或者说人型生物？“他”长着两只裂口的尖耳朵，体毛旺盛，皮肤是一种古怪的青色，肌肉似乎都要爆出铠甲之外了。这位冒险者像拎小鸡一样把前面身高只到他侧腹的人丢开，迈着沉重的脚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打算抬手拍艾维斯的肩膀——
　　下一秒，这位高大的冒险者也倒在了几米之外，恰好压在刚刚爬起身来的先来者身上——估计那倒霉的家伙要在家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了。
　　“区区兽人。”
　　艾维斯的语气很冰冷，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莱德林迪亚认识的那个艾维斯。但莱德林迪亚记得他曾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是在告诉他这片大陆的名字的时候。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他猜不到，决定放弃这个问题。至少，至少在他面前，艾维斯还是那个微笑着挖苦人的友好牧师……大概。
　　办事员似乎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拿起印章在纸上盖了个戳，并将纸张还给了艾维斯。艾维斯挑了挑眉，办事员低声尖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这个任务由雷吉诺德直接支付报酬，不经由冒险者工会负责，所以任务单不用上交，也不用缴纳押金。
　　“只是、如果、如果可能的话……请您在、在这里登、登记个名字好吗，尊敬的牧师先生？”
　　艾维斯又挑了挑眉，似乎向着莱德林迪亚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报出一个简短的词。
　　“莱德林迪亚，就登记这个。”
　　而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眯眯地回到了这个方向。
　　——此时，莱德林迪亚已经戴上兜帽，试图装作不认识这位队友。而这个举动只是引来了忍者的一个侧目——如果他在看的话，和艾维斯本人的一个嘲笑的注视。
　　“现在，亲爱的忍者，如果你有空的话，带我们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雷吉诺德先生好吗？我想你一定不会介意的。”
　　艾维斯的心情一定好极了，他甚至拍了拍忍者的肩膀，而后者受宠若惊地将身体往下顿了几公分，并迅速点了点头。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协助你们完成这个任务，并不分享任何酬金。”
　　忍者再次发话了，而艾维斯显然对这个答复非常满意，也点了点头，随手将任务单塞在莱德林迪亚怀里。
　　“登记了你的名字就由你收着吧，这纸张不会被撕毁或烧毁，不会淋湿，也无法涂改，你就随便放在哪儿吧，别弄丢了就行。”
　　艾维斯轻描淡写地交代过后就跟忍者相携走远，莱德林迪亚手忙脚乱地将纸张折了两折，想了想还是塞进了怀里，抬头一看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路的拐角，只得狼狈地跑过去跟上，期间又差点绊一跤。
　　如果硬要形容一下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大概就是连新手村都没出的低级小角色忽然被大号带着要去刷精英首领的心情？可惜这两个大号一个对他视而不见，另一个对怪更感兴趣，他真的不会死在半路上吗？
　　莱德林迪亚内心泪流满面。

　　据忍者说——忍者说了之后艾维斯转述——雷吉诺德住在镇子边缘最靠近深红峡谷的大宅里。说最靠近，距离深红峡谷也有至少一天的车程。那座大宅似乎是专门为了给冒险者提供住宿和出发方便建造的，而这个任务已经在告示牌上贴了摘、摘了帖至少有两年时间，酬金也从最开始的一千五百金币涨到了现在的三千金币。
　　雷吉诺德很大方，并不刻意为难任务失败的冒险者，却也不再信任他们，拒绝将更简单些的悬赏任务交到他们手上——当然，这是在冒险者有命活着回来的状况下。
　　莱德林迪亚打了个冷战。
　　现在他们站在大宅门口，就连守院的护卫看起来都比这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力，他们的武器上甚至还有微微发光的附魔符文。艾维斯啧啧两声，夸了句“真是有钱”，下一刻密闭的高大门扉就向外打开，里面围成环状守着六七个比门卫装备更加闪亮的保镖，正中间是个看起来挺拔优雅的中年人，整齐梳理在脑后的褐色短发，嘴唇周围一圈留着胡须，有一双看不出表情的暗灰色眼睛。他微笑着拍拍手，表示自己正式雷吉诺德本人，专门来到宅院门口迎接新一批的冒险者，并且在目光移到艾维斯身上的时候露出了少许惊讶的表情。
　　“那么到屋子里来吧，我们在那儿讨论一下这次雇佣任务的细节。”
　　雷吉诺德眨眨眼，让保镖让开一条路，莱德林迪亚三人走到了保镖的包围圈中，而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了。
　　雷吉诺德转身的时候莱德林迪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的身影似乎模糊了一下，不过立即回复了正常。忍者低声告诉他们——或者说主要是告诉莱德林迪亚，雷吉诺德身上有守护结界，靠近半米之内就会感到刺痛。
　　“大概是哪位高明的牧师为他特设的。”忍者补充了一句。
　　“嗯？”走在最前面的艾维斯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回过头来，“谢谢夸奖，那位‘高明的牧师’就是我。怎么了么？”
　　莱德林迪亚露出了“我不知道这种时刻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的表情。
　　“真不愧是尊敬的……”忍者还没说完那个名字，艾维斯眼神示意他住嘴。“哦，是的，真不愧是您。”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改了口，“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吗？我从未在别人那儿见到过这样强力的守护结界，并且居然不需要施术者在身边维系它？”
　　“我是个强力的牧师，你也说了，做到这么严密的守护结界并不困难。”艾维斯轻松地笑着，“至于施术者不在身边……这点请容许我保密，毕竟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项绝活不是吗？”艾维斯眨眨眼，继续往前走去。
　　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雷吉诺德这个人的存在吗！那怎么还装作不知道！莱德林迪亚简直要被各种疑惑和无奈打趴下了。

　　莱德林迪亚还在疑惑为何艾维斯要阻止忍者叫他的名字，下一刻雷吉诺德就转回身解答了他的疑问。
　　“亲爱的海勒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守护结界，它让我倍感安心。这次的任务如果有您相助，那么想必一定不会太困难，我持续了数年的愿望也即将实现了。”
　　雷吉诺德叫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而看着的却是艾维斯。
　　现在莱德林迪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依然好笑的想着难道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名字太长懒得报出来吗？
　　“这没什么，你也支付给我相应的报酬了，不是吗？”
　　艾维斯礼貌地笑着，微微昂起脑袋看着雷吉诺德，似乎在表示自己并不接受他的拍马屁，也并不示弱。
　　“哈哈，真是说笑了，那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您愿意做我的私人牧师，我本可以让您一生富贵荣华奢侈度日。”
　　雷吉诺德的语调里透着些惋惜，还漫不经心地扫了艾维斯身后的莱德林迪亚和忍者几眼，似乎是在说如此优秀的牧师居然跟这种废渣组队实在太浪费。莱德林迪亚一瞬间怒气爆棚，狠狠地瞪了回去。似乎因为这么一瞪，雷吉诺德饶有兴致地让目光在莱德林迪亚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儿莱德林迪亚读不出来的诡妙心思。

　　几个人——还有围着他们的一群保镖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终于来到了正厅门前的台阶下。莱德林迪亚心情复杂地盯着面前说是皇宫也不过分的宅邸，门柱上闪闪发光的金色雕刻是什么？别告诉他那是真金。这么大的门不会觉得沉吗？每天究竟是怎么推开的？哦当然，雷吉诺德一定不会缺少干体力活的仆人。台阶是用什么石头造的？他几乎能看到自己脸的倒影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
　　莱德林迪亚悄悄问忍者，后者转过头来看了他几秒——如果他在看的话，之后也小声回答了问题。
　　“拥有这个国家超过一半财产的人，传说如果不是国王拥有所有人民的财富，他就比国王还富有。”
　　莱德林迪亚再次露出了“我不知道这种时刻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的表情。

　　“快请进吧。”
　　雷吉诺德踏上台阶，周围的保镖自动分开排列在大门两边。
　　“今天你们是客人，当然我会将任务的详细状况如数传达，而出发就等待明天吧，在我的庄园里可以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
　　他走了进去，艾维斯跟上，忍者也急忙走进门，莱德林迪亚慢一步拖在最后，依旧在为房子富丽堂皇的装饰而吃惊不已。
　　雷吉诺德将他们迎到一个似乎是陈列室的地方，说“似乎”是因为莱德林迪亚觉得这几乎就是个博物馆了。他盯着墙壁上装饰的兽类头骨合不上嘴，而后又被门边蹲着的巨大鸟类标本吓了一跳，最夸张的是巨大厅堂顶部的一整只吊在空中的带花纹的飞龙，从头顶的角开始算，到尾巴尖至少有二十米长。
　　“环纹魔尾龙？真不错的收藏。”
　　艾维斯的嘴角带着一点儿笑意，可莱德林迪亚隐约觉得他只是在讽刺。
　　“过奖。”
　　雷吉诺德笑眯眯地接受了这算不上太善意的赞叹。
　　“那么就来谈谈这次的任务吧——请跟我来。”
　　他将三人领向最里面的一张圆桌，桌上铺着华贵的黑色天鹅绒，桌布上排列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各种鳞片，似乎都在微微地发着光。雷吉诺德指向一枚色彩由黑逐渐变红的、带了个难看缺口的厚重鳞片，告诉他们这来自于一头巨大的龙。
　　“我只重金收藏到这片破损的龙鳞，没法想象这样一枚哪怕损坏都力量强大又如此美丽的龙鳞究竟出自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在此之前我收藏过红龙和黑龙的鳞——为了杀死它们我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但从未见过这枚龙鳞所属的种类。我只能推测它来自于一种介于红龙和黑龙之间的物种，甚至比它们都更加强大。”
　　雷吉诺德的语气带着藏不住的激动和贪婪。莱德林迪亚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人不仅不太友好，还有些让人恶心。
　　“而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条龙生活在深红峡谷，并且可能这个世界上仅此一头。”
　　雷吉诺德满脸带笑地望着他们。
　　“三千金币只是底金，从一枚完整的鳞片算起。如果能获得更多珍贵的收藏品，我不介意抬高价钱，甚至可以付出十倍。”
　　——三万枚金币。
　　莱德林迪亚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但这代表了什么？他们要去杀死一头龙？这不是危险与否的问题。莱德林迪亚觉得更加恶心了，他几乎要被翻涌而上的胃酸给折腾得站不住。他望着艾维斯，打心眼里希望他能拒绝这次任务，可艾维斯皱着眉头，说了句“好”。
　　莱德林迪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我们去休息吧，能麻烦你找几个人来带路吗？哦对了，晚餐要最丰盛的，我可不想在冒险之前饿肚子。”
　　尽管说着些轻快的话，艾维斯的语气却有些生硬。他迅速转身就走，门口已经等着一两个仆役，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并且做出了“请往这边走”的手势。
　　莱德林迪亚和忍者跟上去，背后传来了雷吉诺德的低沉笑声。

　　莱德林迪亚依然非常疑惑，虽然和艾维斯认识的时间不久，可他仍觉得艾维斯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哪怕他足够强大，他真的会为了钱去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吗？莱德林迪亚窥视着艾维斯的表情，后者一脸凝重，脚步失去了轻盈，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红黑龙。”
　　艾维斯嘀咕了个词，莱德林迪亚没听清，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虽然并没有回过头来。
　　“红黑龙，那是红黑龙的鳞片。”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不想解释——我必须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