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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假亦真时真亦假 ...

  •   熙王府地牢中守卫森严,入口处枪戟林立,让人近之就觉一种压迫感。甬道阴森,偶有滴水,自门口传来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两旁的牢房里的犯人听之或努力探头伸手,恳请出去,或眼神呆滞,神情木然。
      “嗒嗒嗒……”脚步声在一间不起眼的牢房外停下了,牢内之人缓缓抬起一张淡漠的脸,当看到牢外之人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奇。那牢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袭黑色貂皮大氅的骊歌。骊歌微微弯腰,俯首看着牢中之人,嘴角一偏,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那一身的黑衣更衬得他表情诡异。“骊公子,你赢了。”牢中之人神色复杂地缓缓开口,声音虽有些喑哑,却清晰坚定。听声音那牢中之人赫然便是曾经的熙王恩人,王府侍卫——杭九生!骊歌闻言轻轻一笑,悠然道:“杭九生?我现在是该叫你杭侍卫呢,还是……翟公子?”杭九生霍然抬头,与他对视,手掌不自觉地攥紧,咽了口唾沫,哑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骊歌低笑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如果我说从你第一天进府起,我就怀疑你了呢?你当熙王府的探子都是吃白饭的吗?”杭九生的手掌缓缓放松,嘴角慢慢掀起一抹自嘲的笑,幽幽道:“我低估了你。本以为你那日对我不善只是勋贵子弟傲气使然,却不料……呵呵,骊公子不愧‘幽狼’之称,狡诈如狐,其险若狼……”骊歌闻言却是倏忽敛去了笑容,目光如电,森然望向他,“幽狼”之称就算是在熙王府内知道的也绝超不过五个人,可是杭九生又怎会知道?骊歌心念急转,本以为会百思不得其解,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渐渐下沉,整个人怔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虚空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痛苦地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不是没有思量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为什么你要伤我至斯?
      杭九生虽然身份不一般,但说到底只是个小角色,骊歌不指望能在他身上有所突破,所以当下也没多问。只是在走时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虽说前几日安排府中防务,调走了一批人,还是精锐,所以你这边的守卫不强,不过你的同伙那边我可派了精锐,不要妄想联络他们了。”杭九生疑惑地望向他,自己好像从没想过要与那些人再联络吧?
      外面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寒风夹着雨水吹来,打得人脸生疼,骊歌恍若未觉,怔怔地走在路上,任由侍卫在他头顶撑起一把伞。骊歌忽然觉得好悲哀,曾经那么好那么好的兄弟,曾经青梅煮酒,抵足而眠,曾经并肩作战,互相扶持,那时关系真的很好,真的是以命相交,关叔曾说,不要相信任何人,至少不要全信,可他却相信那个人绝对是自己可以留出后背之人。可是……如今这是怎么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防着他了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自己了呢?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自己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了吗?
      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扰得人心烦。地上积了水,靴子踏上去就溅起一蓬水花,这空气本就湿冷,此刻更是让人感到寒气由脚下升上来。烛光照映下,水面恍恍惚惚映出骊歌忽而长忽而短,弯弯曲曲变了形的影子,烛光摇曳,那影子也随之摆动,情状说不出的诡异。骊歌停下脚步,默默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终只是苍凉一叹……
      骊歌走了,杭九生独自坐在牢中,反复思量他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杭九生敢肯定骊歌那句绝非无心之语,只是……他要干什么呢?或者说要传递给他什么信息呢?杭九生可不会蠢到认为骊歌会很好心地放他走。听着牢中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心头忽感到无由来的烦躁,只因看不透,看不透这个局,看不透这布局之人。正烦着,忽感到光线暗了下来,不由抬起头来,这一看不禁张大了嘴巴,挡住光线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骊歌!
      杭九生很惊讶,不知骊歌去而复返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杀自己灭口吧?他听说大户人家这种事好像很常见。思及此,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身子不由悄悄向里面退了退。骊歌皱眉,旋即嗤笑道:“躲什么,我又不杀你。”杭九生警惕地看着他,硬邦邦地问:“那你来干什么?还穿成这样。”骊歌翻翻白眼,理所当然地道:“救你出去啊。不穿成这样怎么带你出去?”杭九生冷笑道:“你会有那么好心?”而骊歌却在他的疑惑中取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一直到骊歌带他跑到郊外,杭九生仍觉得是在梦中,他实在想不通骊歌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救我?”杭九生目光复杂地盯着骊歌,忍不住出声问。骊歌正在弯腰喘息,闻言顿了顿,转头看了看他,悠然一笑,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再作工具而已。”“工具?”杭九生皱眉问道,骊歌去救杭九生之前雨已停了,此时月儿初现,清冷透亮,杭九生可借着月光依稀看到骊歌的表情。骊歌自嘲地笑道:“我于陈传来说只是个工具而已。什么义子,只是好听点,让我这个工具更好用点罢了。”杭九生闻言冷笑道:“骊公子,你聪明我也不笨,你这话也就哄哄三岁小孩。陈传待你如何可是众所周知的事,你认为你所说的我会信吗?”“哦,是吗?”骊歌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永远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好像那个人未发达时对娘那么好,那么温柔,那时谁会想到他日后会如此绝情?“呵,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还相信你吗?骊公子!”杭九生嘲讽道,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提醒骊歌他的身份。骊歌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有那么点无奈与落寞:“知道他为什么会收我作义子吗?”杭九生摇了摇头,刚下过雨,地还很湿,骊歌找了处相对较干的地坐下来,深深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胸膛。“你干什么?”杭九生吓了一跳。骊歌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地道:“因为我和他死去的儿子胸口都有这个。”“什么?”杭九生下意识地问,但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骊歌胸膛那抹红色椭圆形叶状胎记上面,一愣之后,旋即急道,“不可能!陈传连婚都没结!”“是么?你对他了解多少呢?”骊歌冷笑道,“他是未成亲,可不代表他无子!他年轻时曾与府里的一个侍婢发生过关系,后来婢子有了身孕,他却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她送走。七年后,婢子的孩子得了重病,她无钱治疗,只好重新找到他,当时孩子的病已经耽误,终是没能留住性命。那名侍婢后来也发疯死掉了。一年后我出现在熙王府,那是我也才七岁多一点的样子,又有那抹胎记,你说熙王会有什么反应?其实呢,说到底陈传对他们母子俩是有愧的,所以才会对我好。而我,只不过是他死去孩儿的替身。”
      杭九生很震惊,这等秘闻……忽然他回过神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这等秘闻,陈传怎会让你知道?”“既然是替身,我这个替身当然要作得合格,要了解自己所替代的人才行。嗯,你说呢?”骊歌自嘲道。杭九生不作声了,他知道骊歌说得有几分道理。
      沉默了一会,杭九生皱眉问道:“可这也不能成为你放我的理由吧?”骊歌呵呵笑道:“的确,你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可你背后的人有。”杭九生面色一变,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骊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慢地道:“你真的不知吗?翟公子!”杭九生面色微沉,拂袖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骊歌面色微冷,眼中隐隐蕴了杀气,紧盯着杭九生眼睛,语速更慢地道:“是么?那么三阳教是怎么回事呢?”“什么三……你知道三阳教!?”杭九生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在下一刻错愕地望向骊歌,满脸的不可思议。骊歌嗤笑道:“很难理解吗?别忘了我手下可全是熙王府的精锐!”这时杭九生已反应过来,敛去面上的震惊,垂下眼睑,淡淡地道:“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骊歌冷笑道:“是么,杭九生,翟公子!?你当常记糕饼店的人嘴巴就那么严,你对他们来说就那么重要?我告诉你,真到了生死关头,没人会在乎你,也没人愿意拼上自己的荣华富贵出面来保你。你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永远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也许你父亲翟将军有这个资格,让别人甘心保他的资格,但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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