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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三 ...
“啊啦,新八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手巧呢。”
悠奈拉开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勾起唇角打趣道:
“阿妙的头发被打理得很好呢,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
雪白的中短发显然是被人精心梳理过,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纤细柔顺的发丝映衬着阿妙同样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显得她整个人愈发瘦小单薄,纤小的骨架陷在蓬松的床褥中看起来就像是枯瘦的枝干一样脆弱易折,仿佛被病毒榨取了所有生机与养分,生命之火也日渐衰弱。
躺在病床上的阿妙闻言露出虚弱的笑容,被病痛折磨得沙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是吧?每天都是小新帮我梳的头,那家伙从小就女里女气的,以前我还担心他长大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现在看来却反而是我多想了,我也能放心了呢。”
她微微转头望向悠奈,原本总是盈满光芒的赭褐色眼眸毫无焦距,犹如起雾的湖泊一样,朦胧而黯淡。
“现在是夜晚吗?”
明媚的金色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中漫天撒入,碧蓝的苍穹中流云缱绻,如果不是底下千疮百孔的钢铁废墟都市的话,看起来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天空和地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简直就像是映照出真实丑陋的镜面一样在空间中划出了无形的分割线。
身体微微一颤,悠奈松开自己紧紧攥着袖口的手指,转而伸手覆上阿妙纤白羸弱的手腕,下意识地柔声道: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话说新八那家伙虽然现在看起来挺可靠的,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拥有潜在人丨妻属性的追星阿宅,所以请务必不要对他放心。那家伙可是一个超级姐控啊,阿妙你还不能放下担子,还不能放心地把麻烦的事情全部都抛给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地离开,那样子也太过分了吧喂。”
“要纠正这个已经有沿着中二的羊肠小道一路走下去不复返的趋势的家伙,身为姐姐的你可是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阿妙微微一笑,旋即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狠狠打在了肚子上一样,突然间弯起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看起来几近透明,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一清二楚。
“阿妙?!”
见悠奈慌张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打算跑到外面去寻找医生,阿妙赶紧拉住了她的手:
“我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是以咳嗽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她急促的呼吸就慢慢平复了下来,然后展颜重新露出笑容:
“说起来的话,小新最近活泼了不少呢,这都多亏了银时啊。那家伙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五年之久,回来之后没有狠狠地揍他一顿真是遗憾。”
悠奈怔了怔,然后重新坐回了床边。
——几日前,医生对身为家属的新八下了病危通知书,明言告知阿妙的病情已经到了末期,白诅病毒几乎已经全面蔓延,至多也撑不了几日,还请他节哀。当天晚上,原本应该身处近藤和桂的出狱庆祝会的珍宝不知怎的出现在了病房中,和新八神乐在九兵卫等人的见证下握住阿妙的手,并立下约定说一定会拯救现状改变未来,消灭白诅的元凶。而眼睛已经失明的阿妙并未察觉出异常,现场的其他人也都选择了沉默地将这个善意的谎言延续下去。
直到阿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嘛,从某种方面上来说,当时整个病房中眼睛最为雪亮的就是已然失明的阿妙也说不定。
猖狂的白诅病毒虽然夺去了她的生命之火,却对于她执着地散发出光芒的耀眼灵魂毫无办法。
“悠奈你有好好教训那个欠揍的卷毛一顿吗?”
“放心吧,我会把他揍得连他乡下的老妈都认不出来。”
悠奈笑道。
“是吗,”阿妙压抑着咳嗽弯起嘴唇,“那家伙让你苦等了五年,现在又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重新滚了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状况跟不上的话,我一定会替你狠狠揍他一顿。”
喉咙突然间涌上莫名的哽意,悠奈怔了怔,旋即将额头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但除了握紧对方纤细瘦弱的手指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攥得再怎么紧,也无济于事。
“新八、神乐、以及银时都正在竭力寻找将江户从白诅的手中拯救出来的办法,一定会把幕后的元凶揪出来的,所以——”
略显急促的话语在捕捉到阿妙平静柔和的笑颜时骤然卡住,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像是小山一般压下来,将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完全挤去。
所以——
所以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是银时三人找到了拯救江户的办法,也无法拯救已然病入膏肓的阿妙。
已经抓不住了。
“已经足够了哟,”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阿妙温柔地注视着她,“悠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大家都已经做得够多了。”
“等待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很辛苦吧。”
“我啊,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因此反而不会那么痛苦,因为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时间去让自己坦然接受。”
阿妙虚弱地笑了笑:
“有时候毫无希望反而比较好呢。”
随后,她吃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悠奈的脸庞,仿若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的触碰: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
“有收获吗?”
从医院回来之后,一进大门,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珍宝坐在沙发上喝草莓牛奶的懒散身影。
悠奈走到茶几边,将上面散乱着的零食袋子全部丢入垃圾箱中,状似无意地询问道。
“没有。”
珍宝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啧,那家伙也不知道究竟藏到哪里去了,这些天来阿银……我是说阿珍我的腿都快跑断了,也丝毫不见那家伙的踪影,简直就是故意和我们作对似的,迟迟不肯现身。”
自从从桂口中得知魇魅可能是带来白诅的元凶之后,珍宝等人就动员了万事屋的所有人脉,在江户内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但尽管大家几乎是夜以继日地不断寻找,也还是收获甚微,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抓到。
“那家伙长什么样?”
见珍宝还在愣神,悠奈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次:
“我说啊,你们这几天几乎跑遍了江户问遍了所有人,却独独漏了我,这一点真的是让人很伤心啊。不把那家伙的画像给我看看吗?”
猛地一拍脑门,珍宝一边干笑着一边从衣襟里掏出印有魇魅画像的通缉单,将其递到她的眼前,语气带着几分希冀地道:
“你有见过这家伙吗?”
巨大斗笠在缠缚着咒印符条的脸庞上投下深色的阴影,魇魅的整张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只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眼眸暴露在外,高大的身躯包裹在仿佛凝聚了深沉夜色的披风中,手中则握着一只金属的锡杖,整个人都散发出压抑的不详气息。
瞳孔在瞥到这幅画像的时候下意识地收缩,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一下子急剧加快了起来。
但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没见过。”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直觉隐隐告诉她这个人就是一切的关键,但她的确从未在江户见过对方,甚至在当初的那场战役中她也没能目睹对方的真面目。
“这家伙就是魇魅?”
不经大脑地,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已经收回了通缉单的珍宝闻言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是啊,怎么了,你不是说从没见过这家伙吗?”
“不,没什么……”悠奈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沉默了半晌,珍宝移开目光,语气漫不经心道:
“你今天下午去了医院?”
白日里珍宝、新八、以及神乐都忙着四处寻找打探跟魇魅的下落有关的消息,因此在医院里陪伴阿妙的一般都是悠奈。
悠奈点了点头。
对于阿妙的病情心知肚明的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一时间客厅里蔓延着令人坐立不安的寂静,似乎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像是再也熬不住了,悠奈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做饭了“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厨房门后。
确定珍宝的视线被完全阻挡在了门外之后,悠奈攥着自己的衣襟靠着门框慢慢坐了下来,仰起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闭上双眼。
时间已经不多了。
已经不多了了。
不管是阿妙还是她。
深夜。
悠奈是被胸口翻搅着的剧痛惊醒的。在被窝里蜷起身子,她手中紧紧绞着床单,额头不消片刻便被冷汗打湿,银白的长发黏腻在颊侧,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痛苦发抖,仅仅是紧咬牙关让自己不要惨叫出声就已竭尽全力。
好像有人在一根一根地掰断自己的肋骨,碎裂的骨头扎进旁边的血肉中,伴随着每一次颤抖的呼吸在筋肉血脉之中反复碾磨,撕心裂肺地痛。
她将惨白的脸埋入枕头中,无声地哀鸣。
待胸口的锥心刺骨之痛稍微止息之后,悠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旋即咬牙从被窝里钻出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踉踉跄跄地拉开和室的纸门,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卫生间走去。
外面漆黑的夜色浓郁得几乎能化作墨水滴下来。
啊咧,奇怪,怎么会这么黑呢……
一个踉跄,她差点被木槛绊到,幸好反应快地扶住了墙壁才不以至于跌倒。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意识到视野里的一片浑浊黑暗大抵是自己的问题。
另一阵剜心的疼痛忽的排山倒海而来,来不及多想,悠奈强撑着一口气几乎是倚靠着门摔进卫生间里。凭着记忆胡乱地按开墙上的照明开关,她一把将水龙头拧开到最大,冰凉清澈的水流顿时倾泻而出,哗哗的流水声一时隔绝了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剧烈咳嗽。
血液像是熔浆一般滚烫,烧得她头脑发晕,胸口则像是寄居着无数微型生物,尖牙利齿不断啃噬撕咬着自己的血肉,连筋脉也不放过,一点一点地将她由里到外完全吞噬殆尽。
视线中的大片黑斑总算消褪了一些,头顶白炽的灯光明晃晃地映入视网膜上,闪动着与黑斑交织,更令她头疼欲裂起来。
悠奈撑着洗手池,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像是在暴风雨中的海浪一样摇晃起伏,四肢则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似的,必须要扶住什么才能站立。
她一把扯下旁边架子上晾着的毛巾,打算将其浸入冷水中,但动作太大导致架子上其他的瓶瓶罐罐也跟着一起咕噜噜地掉了下来,接连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慌张地转过头去,客厅的方向果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以及急促的脚步声。
“砰——!”
卫生间的门在最后一刻被她险险摔上。
咔哒。
无视外面猛烈的砸门声,悠奈锁上门,接着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在洗手池旁坐了下来,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水,但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关了。
“阿悠?!!阿悠——?!!”
门外不断传来银时的声音,但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却显得有些不真切,门框颤抖着发出哀鸣,似乎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崩裂开来。
——啧,已经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啊。总算肯好好地叫我的名字了呢。
在被痛觉神经末梢传来的各种警报尖啸塞得几乎要爆掉的脑海中,一个微小的声音自角落里响起,但很快就被接下来山呼海啸般涌来的剧痛淹没覆盖。
耳朵中好像塞了棉花,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水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作,在疼痛面前连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
悠奈倾身撑着自己的脑袋,从紧咬的齿缝中发出的声音完全泄露了她此时的虚弱:
“……我不去医院。”
“哈?!!阿悠你以为自己是撒泼打滚必须要有糖果哄着才肯去医院打针的小鬼吗?!开什么玩笑!快给我开门!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比天津的糖炒板栗子都天真!”
“不去……死都不去。”
忍耐着针扎般的痛苦,悠奈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我不会离开万事屋一步。”
在等到五年后的银时回来之前,绝不离开。
死都不离开。
即使痛苦得不得了,即使每一个辗转不能眠的夜晚每一个睁眼到天亮的清晨,每一个拐角每一个空位,每一口呼吸每一粒尘埃,都提醒着她那人已不再的事实,她也拒绝离开。
这座时光的牢笼。
她已经只剩下这些了。
再说了,如果大家都离开了万事屋的话,到时候那个怕寂寞怕得要死的家伙回来了,又有谁去迎接他呢,又有谁去在他跨入久未涉足的玄关时,笑着跟他说一句“欢迎回来”呢?
她已经练习很久了,应该可以做到不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揪着他的卷毛然后质问他这些年究竟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她不会告诉他,她很想他。
绝对不会。
简直想得太美了。
悠奈被自己逗笑了,揪着自己的衣襟身躯不断颤抖,但笑着笑着视线就模糊了。
“……开门。”
银时低沉沙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仿佛下最后通牒一般,嘶哑的嗓音中暗潮翻涌,酝酿着无名的风暴。
悠奈刚想张口回绝,前所未有的剧痛就像是迎面撞来的卡车一样猝然来袭,撞得她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一阵发黑。
她弯下腰,手背上青筋暴出,剧烈的咳嗽几乎要肺部也一起呕出来,大脑因为缺氧而一阵眩晕。
卫生间的地板上绽开刺目的猩红。
下一秒,银时伴随着一声巨响破门而入,瞳孔在瞥到了洗手池旁的地板上的悠奈时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旋即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就往玄关口冲。
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嘲笑堂堂的白夜叉大人此刻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鬼,扁一扁嘴说不定眼泪鼻涕就一起流出来了。
紧紧拥抱着自己的手臂因为用力或是别的原因在微微颤抖,悠奈迷迷糊糊间听见银时低下脑袋在自己耳畔暗哑着嗓子喃喃道:
“来得及,还来得及。”
只是爆发的初期,还来得及。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刷拉——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了锡杖触地时、铃铛相撞的空灵脆响,但自己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会出现幻听也情有可原。
啊啊,那个将病毒传染给她的罪魁祸首此刻在哪里呢。
前三天的时候,她想一定要将那个家伙的卷毛全部扒光并剥夺他一年份的甜品和《少年Jump》并让他彻底戒酒。
一个星期的时候,她想剥夺一年份的《少年Jump》和糖分就行了。
一个月的时候,她觉得半年份的《少年Jump》就够了。
半年的时候,她让步到了一个月的《少年Jump》。
一年后,她考虑了一下,觉得把那个让人担心的卷毛说一顿就可以了。
两年后,说教都免了,冷战几天就行了。
三年。她不冷战了,总行了吧。
四年。糖分也不克扣了,《少年Jump》也不没收了。
五年。她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他回来。
只要他回来。
一不小心就虐过头了,在此表示歉意。
永远的万事屋还有一章,会撒糖。
下一章放一直在苦逼地被五年前的自己NTR的魇魅银时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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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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