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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魇玉搭成的通天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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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田田那声一惊一乍的“我靠”,把一圈男人都活活吓了一大跳。
卢老爷不愧是当家的,最为敏感,马上就脸色煞白,观察着她的眼神表情战战兢兢地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看出有什么不对了?”
这是暮田田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阴阳眼。偏她就能看见这满院子里密密麻麻拥堵着的全是各种年纪样貌神态的鬼魂,就跟北京上下班高峰期时的地铁站似的,一个个前胸贴后背地排着队。她带着这满身伏魔气息一出现,那些鬼吓得吱吱欲逃,无奈人口问题严重,混乱了好一阵儿才散干净的,得亏不是活人,不然真不知得踩死多少个!
暮田田双手往两条胳膊上猛力搓了搓,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全身乍起的鸡皮疙瘩,擦了把冷汗。
她同卢老爷确认了一遍:“您刚才说,这地基下摆成通天阵的是一批玉石,成色不好的玉石?”
卢老爷惶恐地点头:“正是!”
暮田田又擦了把汗,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那些玉石十有八九就是魇玉了。
老妈在《情咒》中写到过,魇玉有吸附亡灵的功效,当时——不对,应该是后来了——后来沐冰蓝师徒还利用它们的这一特质,将其做成附神傀儡,用来对付布成战阵的鬼兵,颇有成效。
如果卢家的地基下埋的真是魇玉,那肯定就免不了把过路的孤魂野鬼都吸附到这里来,偏偏这些魇玉摆成的又是个劳什子通天阵。
顾名思义,人经此阵能升天,家业经此阵能天天向上,轮到鬼会怎么样?
鬼要是往上走,自然就是回到阳世投胎啰!
暮田田看着工匠们把那些玉石起出来,果不其然,就是魇玉没错了!
她接着向大家解释道:“那些鬼灵在这阵法里一过,就都来投胎了,再加上被魇玉所困,离不开这座院落,只好原地投胎,故而住在这府内的女人们不断怀孕,而且因为鬼魂人数众多,往往一怀就是多胞胎。
至于二少爷的小奶奶,因为将胎儿拿掉,那原本要投胎的鬼魂突然断了出路,就直接上了小奶奶的身,所以小奶奶等于是同时有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面。”
用现代语言描述,这个小奶奶就相当于有了两个人格,基本同于精神分裂。精神分裂的人本来就被认为是疯子,何况用这种方式投胎的鬼魂都没正正经经走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都没忘了前世,还以为自己仍是以前那个人呢,乍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子换了一个,周围环境也完全不一样了,活活吓疯都算是轻的。
所以小奶奶双重人格兼以其中一个人格本来就是疯的,她当然就是疯疯癫癫的了。
“因为卢老爷下了禁欲家令,家中的女人们再也没人怀孕,这些等着投胎的鬼魂都着了急,索性就直接上了她们的身。要不是一具身体同时容得下的灵魂委实有限,这么多鬼魂全都挤进去,真不知贵府的奶奶们会疯成什么样子哩!”
听了暮田田这番解释,卢家上下冷汗涔涔。
暮田田这边也正自大汗淋漓。有时候彻底无知并不可怕,怕就怕一知半解半通不通。这卢老爷只知道通天阵是好东西,玉也是好东西,却不知自己拾到的是可怕的魇玉,用它来布通天阵是要捅漏子的。
一切都说清楚了之后,暮田田指了指那堆了一地的魇玉:“这些玉石你们从哪儿挖到的就埋回哪儿去吧。至于你家的地基,你们随便用普通砖石照样摆个通天阵也好,哪怕就是维持原状都差不到哪儿去,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那些上了你家奶奶们身子的鬼魂呢,我替他们超度超度也就无妨了;不过已经在你家投胎的那些新生孩童,我就没法再把它们赶回去,否则就无异于杀人了,反正你家家底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下家道艰难,但将来人多力量大,应该辛苦几年也就缓过来了哈。”
折腾完卢家这档子叫人啼笑皆非的事,再享用了一顿相当不错的家宴,暮田田和谭仲苏在他们一家老小的千恩万谢中告辞离去。
拐了个弯,看看身后挥手目送的人都不见了,谭仲苏才对暮田田低声说道:“映泉,咱们再将客栈的房间续上两日,可好?”
暮田田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这里很好玩所以舍不得走了?”
谭仲苏面色有些尴尬:“不是……再过几日就又到了我的吸血之期,这小镇上有人正好,否则若是届时我们行至半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叫我上哪儿找人去?”
暮田田差点没喷。
不过挠头想想,也是欸……
于是,她问了个让自己更加想喷的问题:“那……你在这里发现合适的人了没?”
谭仲苏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卢家有个三岁的小男孩儿就是……”
暮田田晕:“那娃儿怎么了呀?这么短命!”
谭仲苏告诉她:“他前世是个方士,天赋异禀,且勤奋好学。他一生苦心钻研,琢磨出了一套十分凑效的炼制丹药之法,真个能令人延年益寿,服了他的丹药的人,活到百岁之后的不在少数。
这么一来,等于是他篡改了人家原本在生死簿上订好的寿数,悖道逆天,有违伦法,必受天谴。他原本是将自己炼丹的方子都一一笔录下来了的,然而有一夜雷雨乍起,一道闪电击入他家窗棂,单单将那部书烧了个灰都不剩。
他自知触怒了神灵,只得忍痛割爱,不敢再把那些方子写出来,也不敢再炼丹卖药。然而大错已然铸就,那些因他而延长了寿数的人,转世后每个都须得减十年阳寿,其余未折的寿数则统统算在他的身上,故而他接下来一连十世都会短命早夭,今生的寿终之日就在大后天。”
暮田田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不忘满怀同情地感慨一句:“哎呀,看来这阎罗王的差事还真不好干啊!生死簿老是出事儿,一会儿要给人补寿一会儿要给人折寿,这成天干的都是四大的活儿嘛!要么就是人家预订的命数被对换,还得想法子瞒天过海地换回来,也真够得他头大的了!”
谭仲苏没听懂:“四大的活儿?什么四大?”
暮田田吐吐舌头,赶紧解释:“就是会计……我是说,帐房先生,明白了吧?”
谭仲苏一怔,接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把阎王比作帐房先生?你这小鬼灵精,亏你想得出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拐出卢府所在的小巷,走到了大街上。此时已是薄暮,天空是暗色的蓝,狭窄的街道路面上铺着方形的石砖,两旁是各种各样别致的小店和民居,都是两三层的小楼,紧闭的窗户后面烛光缱绻,撩拨着人的情思,引得暮田田不断地联想起好些中国古典爱情故事中的某种场景,而且都是诸如秦淮女儿家的那种香艳片段,于是老是忍不住频频抬头,等着下一秒钟或许就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伸出饱满的上身,对着路边行人热情奔放地笑着招手。
这么走了一忽儿,鼻中忽然嗅得一阵焦香。青春期少女就是胃口好,虽然才刚刚吃过饭,暮田田还是马上就食指大动,眼馋地搜寻过去。
谭仲苏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这不安分的目光,跟着望过去,不由惊讶:“那不是老公饼么?我还以为只是我们潞南的特产,不想这里也有!”
暮田田大奇:“啊?这就是老公饼啊!”
她以前跟老爸老妈回中国的时候吃过这种小点心,很是喜欢。不过就连老妈自己都只吃过那种包装好在超市里卖的老公饼,她自然更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热乎乎刚出炉的,只觉得它们看起来金灿灿的无比诱人,闻着也香多了。
谭仲苏瞅瞅她,笑着摇摇头,走过去买了两个,叮嘱老板多加上两片油纸包好,拿在手里试了试,见只是温热并不发烫了,才递给她:“慢点吃,小心噎着。”
暮田田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想了想索性放开了,淘气地将小嘴抿成一弯可爱的上弦月:“谢谢谭大哥!那个……其实……明天就是我的十五岁生辰啦,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年生辰,爹娘都会给我做一种特别香甜的糕点吃,我本来还以为今年生辰就不会有了呢……”
谭仲苏听罢,扬了扬俊眉,忽然有一圈笑容慢慢漾开,看起来意味深长,而他眸中那柔柔绵绵的目光,仿佛马上就要化作看不见的藕丝,直缠到她的心里去。
他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小丫头,你还不知道吧?老公饼不但是我们潞南的特产,而且是有讲究的。”
暮田田好奇地追问:“什么讲究?”
谭仲苏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握紧了她的手,转身往客栈走去。
暮田田问不出答案,心痒难搔,一路都在连连追问,可谭仲苏只是湛然微笑,任她怎么好说歹说软语哀求,都再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