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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Vol`41 ...

  •   辛凉最后是被蒋禹拽走的。
      因为辛凉不听话的到处乱跑,男生其实本来是满肚子的火,但看到女生失魂落魄的站在走廊里,双目通红双眼失神,手指狠狠的嵌在墙上指甲泛白的样子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脾气来。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没用,却仍旧温柔的拽着女生纤细的胳膊将女生塞到出租车上,一路打车回了家。
      浅发女生坐在出租车上一言不发,一路失神,下车的时候脚步直发虚,根本就是一路飘回家的。进门之后也不管昭阳担心不已的样子和薛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径自走到房间里反锁上门,看样子是打算不吃饭不说话也不开门。
      “就由她去吧。”蒋禹将女生扔在地板上的外套捡起来放到沙发上,对着门深深的叹了口气,盯着房门的样子似乎是要将木质的门板烧出个洞来,“让她自己静一静也好。”
      薛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薛泽;而昭阳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薛泽的这栋房子是个复式的别墅,总共有八间屋子。这里本来是有个保姆的,但因为薛泽高三毕业后就没怎么回过这个家也不需要人打理,所以就把保姆辞退了。而这次很临时的决定要回这里住根本没有时间联系新的保姆,所以这就意味着人均年龄不满二十岁的四个人很有可能会面临饿肚子的情况。
      所以,勉强忽略在屋子里自顾自抑郁的浅发少女,对于站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三个人来说,当前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吃饭。
      薛泽自是不必说了,做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想要指望他做饭简直就是母猪上树铁树开花!而昭阳的厨艺水平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检验,女生家被烧焦了的饭锅充分的证明了女生的厨艺不足以使其余三人在不拉肚子不中毒的情况下充饥,因此,最有可能充当“厨师”这一角色的人物便是昔日的学生会主席,今日的校园领导,明日的白衣天使。
      “反正拿手术刀和菜刀都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人肉和猪肉的区别罢了。”薛泽这么说着,将蒋禹推倒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企图将男生反锁到厨房里。
      “喂!你谋杀啊!”蒋禹拼命拽着厨房门不让男生关上,难得的抛弃了理智冷静的外表,像个19岁的男孩子一样大吼大叫,“赶紧松手!”
      “哎呀松什么松啊提前让你拿刀练练手还不好!”薛泽使劲儿顶着门,巧舌如簧舌如莲花,“去做饭去做饭。”
      “做什么做啊!”
      “滚!”
      昭阳站在客厅里,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厨房里上演的拉锯战,琢磨着与其费心考虑帮哪边好,还不如端杯热水看着两个人打来的简单。
      不过……
      女生收回目光,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抿抿嘴。
      不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屋子里很安静,一片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辛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不让白天的画面再在脑子里回荡。
      妈妈……
      女生无意识的咬紧下唇,手指狠狠的掐在柔软的抱枕上,努力将头埋到被子里。
      有些事情,越是不想去想脑海里回荡的那个画面就越是清晰。
      铺天盖地的恐惧兜头而来,像是一壶滚烫的热水自头顶浇下,浑身上下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名为“不安”的情绪,像是有一千个人在脑子里大喊着“如果从此之后永远失去了她怎么办!”屋子里那么黑那么黑,似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曙光。辛凉抱紧被子,紧紧闭着眼睛,任由自己在这悲哀的气氛中沉沦。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房门,辛凉听到了却不想回答,那人安静了一下,然后悄悄推开了房门。
      整张脸埋在被子里,看不到从客厅折射过来的亮光,但听觉却变得无比敏锐。辛凉听到门被轻轻的关上了,木质的门板发出几不可查的“咚”的一声。
      似乎是踮着脚尖,轻轻的走在木地板上,发出“擦擦”的声音,然后那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凉,薛泽跟蒋禹在外面就快打起来了,”熟悉的嗓音略微上挑,看似活泼欢快的语调却隐藏着淡淡的苦涩以及惶恐,即使没有亮光、闭着眼睛也知道那女生一定是双手绞在一起,微微咬着下唇,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想去做饭,本来我是想说让我来试试,不过想到上次你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做的饭……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表,秒针一下下的发出“滴滴”的声音。房间里除了悠长的呼吸声便是秒针发出的声音,昭阳在一片漆黑中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寻找到辛凉所处的位置。
      “然后今天下午我有和薛泽打扫卫生哦,话说,薛泽家可真大啊,好几个屋子,乱死了简直,真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住的,不过说的也是,那个时候他家有保姆,唉,做他家保姆还真是辛苦呢,每个月只有两千块钱,却要打扫这么大一间屋子,薛泽糟蹋东西的速度绝对会比收拾屋子的速度快!”昭阳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下午发生的事情,隔壁的屋子住着的貌似是个小三呀,这个屋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啊,楼顶上发现了好大一个蜘蛛网啊,说的连昭阳都觉得自己烦了,然而那个人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毫无反应。
      “咳……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然而昭阳仍旧揉了揉眼睛,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凉你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看看他们做好饭没,希望不要把房子拆了,不然的话那就……”黑发女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拉住了胳膊,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将自己抱住。
      那个人不算温柔的将自己扯到她的怀里,紧紧的抱住。
      “谢谢你。”
      浓重的鼻音以及含糊不清的话语,那个人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处闷声闷气的说道,“谢谢你。”
      “嗯,不客气。”
      她短短的浅发拂过脸庞,带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然而却是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想要大声的欢呼雀跃。
      她反手也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任由她抱着自己慢慢稳定情绪,任由她将冰凉的泪水流到自己的衣服上。
      谢谢你,谢谢你能在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拉我一把,谢谢你在我绝望得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推醒我,谢谢你一反常态喋喋不休的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只为逗我开心。
      谢谢你。

      所有人都能感觉出来,辛凉明显的变了好多。
      虽然因为许艳红一事令女生在A市区各大高中圈子中一炮而红,迅速取代其姐辛馨高中时代“五街一刀”的影响力,但辛凉明显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学习和发呆上,并对高一高二与校外各种打架事件漠然对待。
      许艳红一事在校内产生了极大的不良影响,尽管刘薇、辛馨等人动用了各种手段仍旧无法将事情压下,在各种正当渠道失去作用后,刘薇干脆叫人抄了家伙一路杀到许艳红家,极其狰狞的警告对方必须将事情压下,不然就“按道儿上的规矩处理”,活脱脱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虽然学校迫于压力从轻处理,但毕竟要做出个交代,所以最终还是给了辛凉留校察看的处分。辛馨知道后冷哼一声没说话,刘薇笑的有些高深莫测,而辛越则松了口一口气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学籍算是保住了,没被开除就好,没被开除就好。”
      身材高挑的浅发女生坐在校长室里沉默的看向窗外,谁都没理。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没关系。
      窗外一派萧条的景象,花园的地下零星的掉落着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花瓣,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凄惨无比。
      一如辛凉的心情。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学校举办元旦舞会的日子。
      本来歌唱大赛获胜后,辛凉和昭阳作为优胜者应该C班和整个高三年级出节目的,但鉴于辛凉的状态,陈思寻最终还是极力将这个提议压了回去。
      因为是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个元旦,所以大家都对此十分重视。即使没有辛凉和昭阳,节目安排的也十分精彩,气氛几度被掀到最高点,全场的人都显得十分兴奋,也许只除了坐在看台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辛凉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辛凉身上的昭阳。
      从最开始知道妈妈得了白血病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辛凉迅速的成长起来,同时也迅速的消瘦下去。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能感觉到,辛凉变了。
      她每天按时吃饭睡觉,不再抽烟不再打架,上课不再睡觉,回家后就努力念书,然后给妈妈打电话说说话。她变得不再那么暴躁,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让辛凉没了脾气。
      不,不是她没了脾气,而是她变得沉默,变得已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她不再笑了。
      即使是面对昭阳的时候,辛凉也笑的有几分勉强,也许,只有在和蒋禹讨论病情的时候女生的眼睛里才会有一丝神采。
      昭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每天陪着辛凉,陪着辛凉看书陪着辛凉发呆陪着辛凉沉默,陪着辛凉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辛凉越来越消瘦的身体还有愈发无神的眼睛,昭阳越来越觉得恐慌。
      辛凉像是个即将熄灭的蜡烛一样,拼命的散发着为数不多的光亮。
      不同于上一次的分手,昭阳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就要失去她了。
      那浅发女生坐在自己身边,微微垂着眼睛,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她似乎是在看台上,但目光却显得十分涣散。她的头发长长了,发梢几乎都已经到了肩膀,黑色的发根在巧克力色的对比下显得十分明显。她的下巴更尖了,脸色更白了。
      昭阳看着她,只觉得胸腔里溢满了难以描述的感觉,体育感里充斥着暖风,舞台上劲歌热舞,身边的欢呼声、叫好声、口哨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但偏偏,偏偏有冰冷刺骨的凉气蹿到口腔鼻腔里。
      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辛凉。
      昭阳忍不住伸出手,拉住正在发呆的女生,“凉……”
      像是从睡梦中惊醒,辛凉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后很快回过神来,反握住昭阳的手。
      女生转过头,轻轻的问,“怎么了?”
      她的眼角微微上扬,瞳孔是琥珀色的。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没什么。”昭阳看着她眼底几乎要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痛苦,只觉得心里忽然涌起大片大片的悲哀,“我只是想叫你了。”
      说着,黑发女生又握了握辛凉冰凉的手,往浅发女生身边蹭了蹭,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重复着,“只是想叫你了。”
      辛凉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台上的男女在深情的对唱着情歌,昭阳静静的靠在辛凉身上,被阵阵掌声包围。
      “凉,给你听首歌。”昭阳突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将一只耳机塞到辛凉的耳朵里,“给你。”
      “这是什么?”
      辛凉微微皱着眉,伸手堵住另一只耳朵,但舞台上传来的鼓点声仍旧固执的传到耳朵里,只能隐约的听到提琴声,“什么歌?”
      “凉,”昭阳没有回答女生的问题,反而右手拿着手机,对着女生笑了起来,“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我让你看的一本儿小说么?”
      “忘了。”辛凉诚实的说道。
      “就知道你会忘!”昭阳娇嗔道,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不满,“顾漫写的,何以笙箫默,想起来没?”
      “啊,有点儿印象。”辛凉眨了眨眼,不那么真实的附和道,“然后你想说啥?”
      “这歌就是这本小说出的广播剧里面的插曲,我一直特别喜欢。高二的时候很喜欢何以琛,就是小说的男主角,”昭阳看着辛凉满脸迷茫的样子补充道,“虽然说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但还是那么坚定的等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固执的坚守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梦,那个时候觉得,这种痴情的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辛凉看着她低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一丝梦幻的感觉,唇畔小小的酒窝随着她的话若隐若现。
      “‘如果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那个人,那么其他人就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将就。’这恐怕是这书里最有名的一句话了吧,”说着,女生抬起脸,对着沉默的浅发女生漾出一个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甜美笑容,“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这话写得好美好美,忍不住想要背下来,等到那天有机会的时候显摆一下,并没有真实的体会到其中的深意,直到现在——”
      女生的眼睛是标准的笑眼,很大,真的很大,睫毛长长的,又卷又翘,笑起来的时候是弯弯的月牙形,是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也许是眼睛过于美丽,相比之下不十分挺拔的鼻子变成了昭阳心中的遗憾。
      此时,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她定定的看着辛凉。
      “因为有了那个人的出现,所以真的不愿意将目光移开,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梦,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不惜一切、倾尽所有,我只怕一不留神你就会消失,所以我不放弃,决不放弃,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不顾一切千方百计的要留在你身边,只为了满足自己心底这点小小的喜欢。”
      “上一次你因为妈妈的事情和我分手,我真的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啊,可是那有怎么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愿意陪你一起承受,我愿意承受所有一切你承受的压力、痛苦,只求你能留在我身边。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愿意等你,我愿意无条件的等你,只求你能停下脚步看我一眼,何以琛能等赵墨笙,我也能等你。不管是七年还是十年,或者是十七年,我愿意,我都愿意等你。”
      她的口气淡淡的,眼底却刻着那么深那么深的倔强,深刻到似乎是要刻到骨子里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伟大的理由,只因为我自私,自私的想满足自己和你在一起的愿望,所以我不放弃,决不放弃。”
      “所以,辛凉,”黑发女生抿了抿嘴,却没有挪开目光,“你不用在面对我的时候强颜欢笑,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和痛苦,因为我爱你,所以能够感同身受,我想要想你所想,做你所做,更想痛你所痛,我希望你对着我的时候是开心的,我不希望你对着我的时候是要戴上面具,只为了不让我担心或者让我开心。辛凉,我真的,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是有多爱你,我要你做自己,我要你让我和你一起承受,我要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台上的鼓点声愈发的强烈,耳畔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但这一切似乎都在渐渐远去。唯独她在视线中是那么清晰。
      她的笑脸,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眼底写着的倔强。
      辛凉慢慢伸出手,缓缓抱住女生。
      昭阳被她拥在怀里,耳朵上挂着的耳机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抱的那么紧那么紧,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跳的飞快。
      “是想让你能逗我开心,”女生冷清的嗓子带着微微的颤音,呼吸有些急促,声音哽咽,“是不想你陪我一起难过,是为了让我在难过的时候见到你还能笑出来,所以才不想用自己的情绪影响你。”
      什么都不再重要,唯独抱着她才是真实的,挂在耳朵上的耳机里传来悠扬的提琴声,有低沉的女声在唱,“离别前,转身间,你那温柔的双眼,就算再过一个七年,还是在我心间。远走前,挥手间,你那模糊的笑颜,是我今生唯一的怀念。”

      你的眼,你的脸,所有场面又浮现。就算风景都已改变,唯有感情沉淀。又一天,又一年。我只有一个心愿,只要你的笑容能重现。

      你说,你愿意等我,不管七年十年还是十七年。
      那个时候,以那种决然坚定的姿态说出这话的你,有没有想到其实最后我们的结局真的就是这样呢?
      真的是……一语成谶。
      我只有一个心愿,只要你的笑容能重现。

      过了元旦之后很快的便是辛凉母亲手术的日子。
      RM医院第三手术室,骨髓移植手术正在准备当中。
      躺在手术室的中年女人眼底是恐惧;躺在床上的年轻少女眼底是痛苦。
      手术室里的无影灯明晃晃的照射在瞳孔上,托盘里的手术刀闪着寒光;而巨大的双人床下,散落了一地的酒罐。
      20XX.1.24 9:00 PM
      手术正式开始,妈妈缓缓闭上眼,那夜辛凉喝的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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