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君心，红颜叹》彼岸妃花

5、美人泪

　　封耀梁带着久病初愈的莲儿，看着那个叫白夙的少年跌跌撞撞离开：“如此你便可以放心了吧？”不在乎那些大臣如何反对，封耀梁只是静静的看着莲儿的笑脸。

　　“对不起，梁。”

　　封耀梁摸摸那墨色的如绸缎的发丝：“好好养病，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的一生一世。”

　　放虎归山，总会自食其果，封耀梁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张栋游这个主力刚走，那边云翳和白玉城还有几个小国就趁虚而入，开始进攻江姚国的边界。

　　莲儿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看莲花的封耀梁那张日渐消瘦的脸：“出了什么事吗？”

　　封耀梁摇摇头：“没事，要是觉得冷，就回屋去吧。”

　　只是几日的功夫，边境失守，百姓起义，原本昌盛繁荣的江姚国已经开始岌岌可危了。封耀梁忽然觉得很累，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早就料到了今日，一再的妇人之仁，一再的放虎归山，一再的一错再错……

　　招来几个亲信，吩咐了将莲儿带出宫的事后，封耀梁觉得轻松了不少。也许有些遗憾，不能去成全那白首之约了。但是，她能幸福的活着，也不错。

　　坐在金銮殿上，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威严的皇上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要亡国的昏君了，原来浮生一梦，不过一场繁华……

　　百官皆已逃离，只有几个老臣，久久不愿离去，跪在大殿之外，等着敌军最后的到来。

　　他听到外面鼓声喧天，冷笑了一声，想是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打开了大殿的门。

　　登上高楼，当年登基之时场景历历在目，那些昌盛似乎如一缕清风般飘然散去，只剩下如今的厮杀，还有那像是鲜血染红的青天。

　　说不上后悔，但感叹却不少，看着西方的沧海，这一世，如此也好。

　　亭子之中，一女子望着沧海的方向，那一抹坠落的明黄，潸然泪下。

　　白衣男子递过手帕：“回去吧，天帝特许你重回天庭。”

　　“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天帝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我不该相信的，原来这一世，我是他的劫。”

　　“因果轮回，你们不可能。”

　　“莲花哥哥，帮帮我好吗？”

　　“你这又何必呢，他虽会因今日的大劫而不能回天庭。但他还会有万千轮回，这一世的覆灭对他不过浮生一梦。你若真那么做了，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莲花哥哥，我累了。没有他的天庭我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有千千万万个轮回，然后有千千万万个错过。不如换他一世安好，这一次本就是我和他唯一的机会……就让我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抽出吧。没了这一世的覆灭，他也好重回天庭。”

　　犹记天池，他日夜的陪伴，她暗暗努力长大，可他却在她化为人身的时候，下凡列游。她不是不怨，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等待，只为他那一句，我若能看到你化为人身的样子该多好。三百年后，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认得她了。她怨他，却也还是告诉了他，她是他的莲儿，只为他对她的泪眼问的那句姑娘，你可安好？

　　他们相爱了，然而他们的相爱终究是惹火了天帝和王母，他被打入凡间历尽劫难，而她则化为妖孽，不得重回天庭。

　　后来，她再没有怨言，只为他跳下诛仙台前的那句，爱大于天。

　　她没有放弃，世世寻他踪迹，世世的重复着初见的场景，相识相知最后总不得善终。她也因此耗尽大半法力，甚至最后险些丧命。

　　天帝说这一世，是他返回天庭的最后一劫。为了帮他重回天庭，她不顾刚刚恢复的修为，再次到了人间去找……他。

　　她去求天帝问他的去向，天帝却故意错指了方向。东南方，正是白夙所在的位置，她终是为了一个假的‘他’害了她深爱的他……虽然她最终没能下狠心去害他，阻止他造下杀孽。但是命运似乎早就写好了结局，任谁也无法改变，他终是为她覆了天下……

　　她还记得，他送她走的时候，笑的清然，莲儿在外边等着，朕忙完便陪你一道赏尽天下山水。

　　原来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早在她不知道他是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他。一场戏下来，却早分不清戏里戏外。

　　罢了，一场永远没有结局的爱，如今谁还能永远笑靥如花，只为那梦中良人的一个爱？泪早已流干，爱早已飘摇。

　　春风又绿江南岸，正是一年的好时候：“皇上，这莲花池旁怎么长了朵白花？”张栋游看着这个和莲花池里的莲花格格不入的长在这的小白花不禁问道。

　　“长在这里不是很好吗，独一无二啊。虽说莲花出淤泥不染，甚得朕心，但是在朕看来这朵小花倒更别致多了，朕闲来无事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莲儿。”

　　“皇上如此说来倒也有些道理，今早听闻皇后有喜，还未来的及道喜，恭喜皇上。”

　　“从此，帝都繁荣昌盛。啪。”说书的中年男子手上抚尺一拍，扇子一合，就要离开。

　　下面一个孩童听的正入迷，不满意了：“哎，这故事就完了？你这老讲因果的，倒说说为啥他们不得善果，莫不是你乱说的哄大家呢！”下边的人听着也开始起哄。

　　中年男子不急不忙的捋胡子：“这倒是在下的疏忽，忘记说了。这后来啊，那个莲仙不忍，就去问了月老。”

　　“那月老说了什么，你倒快讲。”小孩忙问。

　　中年男子看小孩的猴急样，越发卖关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月老叹了口气说，那朵花原本是种在我后院的，他偷摘走了自己的情花，又如何能得善终呢？”台下的人不由都一声叹息的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孩子还在缠着说书先生再讲几个故事。

　　一阵风吹过，那莲花池旁的那朵白色的小花，带着未干的露珠，在风中摇曳着。

　　从此，再没有那白衣含笑的女子……

　　“还不打算回去？”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在桌子旁，他遗世独立似乎与这尘世显得格格不入。

　　中年男子拿出怀里的糖打发几个孩子离开，然后来到那个白衣男子的面前。拂袖间那粗野留着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他长的俊美，但却满头银发。

　　“回去？回去作甚？”

　　白衣男子皱起好看的眉毛：“为什么总讲那些前尘之事？你还忘不了吗？”

　　银发男子笑的好看却带着苦涩：“忘，如何忘得了？那几世我忘得还不够干净吗？你不明白，我讲这些是因为每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像是一切从头开始，就像她还在一样。她不愿回没有我的天庭，去成全我。可是她却不曾想过，当我飞天，想起一切的时候，我还会选择回去吗？”

　　白衣男子摇摇头：“你们都太执着了……”

　　银发男子看着窗外：“莲仙，当初你是莲花成仙，而她却只是朵无名小花，你能把心挖下来去帮莲儿补充修为，只为了多年相处的情谊，所以其实你是能理解我的。只是如今莲儿灭于三界，你的心自然也没了。你不是不懂，只是你忘记了，在你有心的时候，是怎样用心去护她的……”

　　良久，沉默下来的白衣男子起身：“也许吧。”他摸了摸空落落的胸膛，那里以前确实有过什么，只是他渐渐的习惯了，渐渐的忘记了，连着那个她一起，变得模糊。他急着离开，只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那两句话，他的眼睛里流出了不知名的液体，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