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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三章(3) ...

  •   觐湛把这份顺水人情让给我,因此小九见到我就拉着我的衣衫蹭啊蹭,双眼泛着幽光:“干娘,我们时候走啊?”
      我瞄了眼正靠在觐湛怀里依依不舍抹泪的天玑决定越快越好。
      小九虽说年纪不大,但很有主见,与我在乘云过程中商量定下个‘三不去’的规矩,一是偏僻的不去;二事萧条的不去;三是人少的不去。终究一句话尽天下之鼎盛只为见世面而来。
      初落凡间,街道熙攘徒走商贩,小九一下子就看得目瞪口呆,我尚在心中找词来安慰他那颗澎湃中带不知所措的心时,他憋了半响惆怅一叹:“凡间的人好丑。”
      于是我刚要出口的话活生生的吞了回去,天界的神仙不见得个个的样子出众,但胜在穿着与气质上,小九年纪又小,那些长相怪异的神仙必是没见过。
      我捋了捋他的头道:“凡间跟天界不一样,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喜欢在街上闲逛,你若是想看,干娘可以带你去。”
      他忸蹭着我手道:“小九见干娘就可以了,干娘最美了。”
      虽知小孩的话不能当真,但我依旧是心花怒放。喜滋滋的牵着他到处闲逛。
      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随师傅讲经回去满打满的算也差不多快两年了,对神仙而言不过须臾,但凡间江山易主也是几多次了,我以前送给小九的杂耍物当时也算得上是最新奇的,如今在凡间都沦为落后之物了,小九看了看街边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的,表情十分的受伤,嘟哝着嘴泪在睫上。
      我赶紧指天发誓绝对不是拿这些东西敷衍他,实在是跟不上变化的潮流,他才破涕转笑,把街边的东西都买了一圈才算心满意足。
      我本打算随意在凡间逗留几日避避风头就带小九回去,可不想他如洪水破堤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凡间,六合之中的凡间迭层千千万万,每层万数国度,每个国度少说也有数百个城镇,小九恨不得每个城镇都玩个遍才算够本。
      每每我有想回天界的意图,小九就双目含泪,轻咬着唇用被宰羔羊的眼神看着我,我一个晃神不注意就拿出舍命陪君子的精神随了他的意。
      这天我跟小九在凡间也是过了好些日子,听闻附近的苏城的元夜很值得一看,就带着小九去了,去时正当下午,街上已经开始喧闹起来,我牵着小九想寻个酒楼歇息片刻,正四处张望突听有人唤我。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我瞧面前这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仁兄,也不能失了礼节,欠身道:“连贞圣君,真是巧啊。”
      他温尔一笑:“你我既在凡间,虚号就免了,直呼名字吧。”
      我点头称好。
      他顿了顿问道:“梵音,你怎么在这里?”语调有些许的紧张感。
      我把身后的小九牵出来:“这是天玑姐姐的孩子,闲着无事我就带他出来走走。”
      小九四处打量,听我提起他娘亲名字,才回神看着我道:“干娘,有事吗?”我笑摇着头,他抬头看见眼前的连贞,脸红润几分小声问道:“干娘,这就是你说的凡间好看的人?”
      连贞一愣然后爽朗一笑,弯腰摸摸小九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天玑和觐湛兄的孩子,长得真是可爱。”
      我点头,可爱是可爱,就是太精灵了。
      连贞对又想做出乖巧摸样博人喜爱的小九道:“我是你娘亲和父君的旧识,叫浮黎连贞。不是凡间的人。”
      小九闻言突然收起那副讨喜的摸样,对连贞礼貌笑笑就转头拉着我的手摇晃:“干娘,小九饿了,想吃东西。”糯声糯气间带几分小孩子特有任性。
      我笑恩了声,对连贞歉笑:“那我们先走了。”
      我低头问小九今天想吃些什么,没注意连贞轻牵我的袖口低声道:“梵音。”
      “圣君还有事?”我脾气甚好。
      他浅吟:“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好。”眼中带了欢喜。
      小九见我停下来,摇摇我的手:“干娘,小九饿了。”嘟着嘴,
      我搂楼他,看着连贞恩了声 ,他见我又要走,牵我衣袖的手收回来满脸的痛苦:“梵音,你既然心中还有我,为何还要这样?”
      这话说的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哪里表现出对他还有眷恋,又哪里做了正色厉声的样子?再者他对我所做的前事,难道还要我摆出喜相迎的摸样?
      “我一向不擅猜人心思,圣君不如直说。”我捋了捋衣衫。
      他一怔苦笑一声:“你已经忘记这里了?”
      我细细的打量四周,没想到怎么多年来时代变迁千万次,这里还没有消灭,名字变了,样子变了,风俗依旧还在。
      我清雅一笑:“圣君误会了,因为小九喜欢热闹,我们刚好又在附近所以才碰巧在这里。”
      他苦切切逼迫的看着我却又是舒雅淡笑:“其实你还是记得这里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的笑,想起以前我最爱看他这幅摸样,觉得只要他这样淡雅一笑,世间就没有什么烦恼而言,如今我凝视着他才发现,原来此刻他的笑有那么复杂,带有期望、害怕、紧张和一丝迫切。
      尚黎说的对,有些事总是该说清楚,我跟连贞在于,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连贞却以为我对他还有眷恋;我对他和颜悦色皆是因为礼貌,他却以为我还有不忍;我已经知道真相,他却以为我还未知。
      也罢,路边人来人往,我们又站在街心,都有旁人站在一边等着看是不是有什么戏可看,我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酒楼道:“圣君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坐坐。”
      他柔笑挡不住的惊喜。
      小九见连贞跟着来,嘟了嘟嘴到也没说什么,我寻思着我势必要跟连贞讲个明白,我虽正是壮年,谈谈情说说爱也是正大光明的,但若当着小九的面,我还真是开不了口。
      我要了间厢房,中间用屏风隔开将小九支过去,就着连贞坐在另一边要了壶清茶。
      小九虽在凡间没多少日子,但已经十分老道了,点完菜就趴在窗口看前来摆摊的商贩,很是乖巧。
      我收回神来,倒了杯茶给连贞,两人相顾无言半响没说话,我因顾忌小九,实在有几分不好意思开口。
      他饮了几口茶看着窗外,回神想些什么眼神愈发的柔和起来,突然缓缓开口:“我本来只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遇见了你。”带着温柔的清笑。
      我也瞧着窗外道:“圣君喜在凡间走动,遇见也不足为奇。”
      他扭头看着我问:“这是不是佛家称的缘分?”
      我笑得清淡:“圣君说得是,这两个人相遇说得好听当然是叫缘分,说得实在其实也不过是碰巧,这凡间的人都喜给自己做的事找个原因,圣君身为仙人倒是不用当真。”
      我越是说下去他的脸色越是难堪,最后听完他语调低沉的问我:“梵音,你还在怪我吗?”
      我望着他眼,盯得那么紧一字一句的问:“圣君认为,梵音有什么能责怪圣君的?”
      他欲辩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支手画杯中的茶水,停了好久才开口,声调低得像是自言:“我初见温漾时还年幼,她坐在天帝的膝上不带一点笑,一身锦衣衬得她愈发羸弱,是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还有比我娘亲还美的女子,那么高不可攀,这万万年来,我一直都想娶她直到遇见了你,清羽。”他拉起我支在桌上的手,攥得紧紧的,我没有挣扎由他牵着,清清楚楚的听他讲下去。
      “我原以为她根本不愿意嫁给我,可是她病好后突然变得温柔体贴,又说要求天帝把你赐给我,她本是我心中的高不可居的梦,所以才会••••••。可我心底那个人终究不是她。以前是我不对,如今我早已经想明白了,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就算把九州十海所有的罪都犯下我也不在乎。”
      他说得那么迫切那么诚恳那么混乱,似所有的语句都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感受,我在他掌内的手攥得那么疼,可惜,还是没能听见我最听的话。
      情爱之中能修成正果有多少?被伤一场也是常事,可是若只是个骗局,你该如何自处?
      “那你同温漾的孩子怎么办?我记得他才满周岁没多久。”我轻问道。
      他攥着我的手松了松。
      我笑了笑,有些事不可细细推敲,真像总是没有表象那么的美丽,抽回连贞掌心握着的手,今日再聚我不是来叙旧的更不是再续前缘,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梵音一直有件事想问圣君。当初圣君曾说过翻遍古书才知道长右族能治温漾公主的病,不知道那书有没有记载长右族历劫之事?圣君你知不知道,长右族若是少了那颗内丹,历不过玄劫会有什么后果?”
      他脸色刹白双目通红,我心中没有一丝悲切也没有一丝恨意。
      接着说道:“梵音当时初食爱情,身份低微又无一长处,却能得到圣君的喜爱,圣君可知梵音当时的心境,莫说是颗内丹,就算是生家性命也不会有丝毫的在乎,也正是因为初食情爱,不懂得有所保留,更不懂得门当户对的说法,当时虽也曾疑惑过平庸如此的梵音是何缘故能博圣君喜欢,却终是没细想。圣君口口声声说心中有梵音,那当初又为何为了温漾公主布局设计梵音,那颗内丹虽贵重,梵音却也不放在心上,若是圣君请天玑姐姐来求,梵音自是会双手奉上,没有一丝怨言。”
      连贞攥紧的杯子骨节发白,讷讷不知如何开口,半响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真真是想仰天长啸,冷声问道:“若是梵音还不知道,圣君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梵音?”
      他萧瑟且悲凉而言:“我确是为了温漾刻意接近你,但与你在一起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我冷眼复道:“若是当初圣君成婚后我依旧等着圣君,想必也不会有圣君今日一番深情了。如温漾公主,圣君得到后也能弃如敝屣,何况是身低言卑的梵音。圣君求的不过是没得到的东西,而非梵音本人。昔日能为梵音放弃温漾公主,他日必定也能为别人放弃梵音。圣君认为,梵音说的可对?”
      “你就这样想我?你可知你在我心中同别人根本不一样。”他脸咋红还白,矢口否认中没有半丝的犹豫和思索。
      或者他说的是真的,可我也不能再相信了:“圣君的情意梵音自认担当不起。”
      我倾站起来话到此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梵音不是心怀宽广如海之备,但也知晓情理,前事更不敢怪罪于旁人,所以圣君也不用念叨差欠梵音什么,只求恩怨两天,再见是陌路。”
      他豆泪滚落锦衣萧条。
      我欠身走到屏风一边,小九已经用过膳,见我前来扑到我跟前粘呼呼道:“干娘。”
      我把他抱起来:“干娘这就带你去逛花市。”
      他几分欢呼,没有问一句关于连贞的话,似从来就没有这个人,成人也不如他这般聪慧。
      晚上花市灯如昼接踵擦肩,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不是热闹二字可以形容的。正赶上鱼龙舞街上更是挤得透不过气来,小九个子矮倒是十分清闲,牵着我手奋走道:“干娘,快点,快点,前面还有好看的。”
      我汗如流水,谁曾想如今的元夜这般奔放开明,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用宽袖做掩盖挽手相游,拆都拆不开,我为了跟上小九的步伐已糟数个白眼,不可谓之不辛苦。
      夜入深后不见人潮散去,复加热闹几分,花灯橘光闪闪,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小九在街边挑花灯和面具,我猜字猜谜十分外行,玩不转风流才子的游戏,只能老实的付钱,与那老板闲聊问起此事,他乐呵呵道:“想必姑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子时还有场烟火,所以越是入夜越是热闹。”
      小九一听还有烟火看喜滋滋的拉我手道:“干娘,你帮小九选个好看的花灯吧。”他这般讨好人的招数越来越不着痕迹了。
      我走到灯笼台上挨个的看,瞧右手边的那个花灯甚是顺眼,手搭上还没取下来,挑杆上多出支手来,两支手都搭在花灯上,来人也是吃了吃惊,没料到有人也看上这话灯,更也没料到是我。
      那老板眼尖瞧见同时有两人看上,走上前来絮絮叨叨:“两位真是好眼色,这琳琅仙月灯可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姑娘、公子都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这灯还有个由来,传说以前每年的元夜都有挑灯笼是天上的日冕仙所幻化而成,目的是撮合年轻男女,有一年正巧有位姑娘买了这挑日冕仙化成的灯笼。灯笼中的日冕仙见这姑娘不但善良摸样也美,就想帮她寻个好姻缘。可不想姑娘她四处闲走,不与别人闲语形影单吊,可惜时过子时,日冕仙必须返回天上,须等下一年才能下凡。
      第二年元夜刚开始,日冕仙又化成灯笼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那位姑娘,帮她寻个好的姻缘。那姑娘果然来了,同样也买到了日冕仙化成的灯笼,可是一样的不与他人闲话,有搭讪的年轻男子也不予理会,就提着灯笼自处闲走到子时。
      日冕仙回到天上后,时常想起凡间的这位女子,竟然觉得平时转瞬的一年,会如此的漫长,终于熬到下一年,日冕仙化成的灯笼还是被那个女子买到了,女子依前跟两年前一样闲逛,眼见子时快到日冕仙又要回天上,突然街中突然失火惊了街边的马车,那马车乱撞乱走就快撞上那姑娘,灯笼中日冕仙不知为何尽显出形来救了这姑娘。
      那姑娘被救后不见惊慌,反对日冕仙言:“我一直觉得灯中有人,原来是你。”
      日冕仙突然心中荡漾,想起每次闲逛时这女子总是高提着灯自言。再瞧面前的女子火光相映不惊不喜,才明白这女子原来一直都知晓,所以才能每次都买到他化成的灯笼,这三年来一直都在等他。而他何尝不是在等她。
      两人自此双宿双飞。
      打那后为了纪念日冕仙同那位姑娘,每到子时就会放烟火,因为正是那场火才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少等了不知多少年,以后就形成个习俗,子时放烟火时倾心的男女都会赠灯笼表明心迹。”
      老板还在絮叨,我轻笑摇头,这世间那来那么多完满的结局,那来那么多双宿双飞。
      连贞第一次带我来凡间就是来的这里,也正是元夜。他指着街边的东西解释给我听,走到买灯笼的地方就买了定予我提着,还笑言:“清羽这般提着灯笼倒是很像凡间女子。”因他这句戏言,我十分宝贵手中的灯笼,后来因人挤杂乱我又分不清方向就与连贞走散了,我提着灯笼四处找连贞,心中焦急不已。
      彼时连贞发现与我走散后也在四处找我,突见人群哄散奔走到街边,才见到街心的我四周张望,前方正有受惊的马车飞奔而来。
      我站在街心一时慌神,见马车奔来忘记躲闪,连贞与我相隔甚远又有人群挡着,不得已才施术把我救下,因显露仙形而我又受惊吓就没有再逛下去,隐了身腾云而回。
      却不想尽被编成这样一个花好月圆的故事。
      我抽回放在灯笼上的手对来人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若是公子喜欢我就让给公子,再选个其它就好。”
      来人把灯笼提下来放在我手中道:“本就是姑娘先看上的,没有相让之理。”
      我也没推辞丝毫不见扭捏欠身道:“那就谢过公子了。”
      来人追言:“姑娘买这灯笼是因被故事感动,还是灯笼对姑娘仍有意义?”
      我清雅一笑:“故事皆由后人所编不见真实,灯笼也不过是玩耍之物不见重要。”
      来人站在排排灯笼前映这灯光显尽落寞。
      我点头示礼,把灯笼拿给正在自处选面具的小九,小九提着灯笼左摸右看然后高举着灯笼说道:“干娘,小九不喜欢这个,想要那个鲤鱼灯。”指了指我身后的灯笼。
      我接过他手中的琳琅仙月灯还给老板取下鲤鱼灯,来人还站在那儿讷讷而言:“你当真•••对从前••••没半点留念?”语调到最后尽不可闻。
      我笑得更是清雅。
      与老板道谢牵着小九前行。
      “清羽•••”绝望与期望原来可以这般协调。
      我捏着手中的鲤鱼灯转头笑言:“这世间哪里还有公子说的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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