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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何处寄相思 ...

  •   没有心药治不了心头上的那道伤,月隐昏迷了一天一夜,泪水无声的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当秋日的阳光穿过窗棂的时候,泪水停歇了,月隐毫无预兆的睁开了双眼,屋外的人并不知道屋里的人已经醒来,铭瑄照顾了月隐一天一夜,这会儿刚刚随着青桐来到门口,担心里面人的情况,不敢走远,皱着眉,看着青桐,“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能有假吗?老将军找人算的日子,说是今天发丧最适宜,现在不少人都去了将军府,打算送将军最后一程,我听到消息,不敢耽搁……可殿下这里……”
      青桐觉得不管说不说,对月隐来说都是残酷的。
      铭瑄沉吟道:“我想皇叔还是想送他一程的。”说这话时,他下意识的回头往门里看去,却是一惊,“皇叔——”
      月隐只穿了中衣,雪白的颜色映着憔悴的容颜更显单薄虚弱,铭瑄赶紧过去扶他,触手的温度让他稍稍安下心来,幸好不烧了。
      “青桐,我要梳洗。”
      月隐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得好似随时会溢出血来,一天一夜而已,他的面颊竟凹陷了许多,听到要梳洗,青桐连忙去准备,铭瑄扶着月隐转身回房。
      “皇叔,将军府今天发丧。”狠着心,铭瑄毫无间断的说完,紧紧的扶着身边人,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没有反应。月隐任由铭瑄将他扶回床边,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一场秋雨平添了不少凉意,铭瑄取来披风,月隐竟然还是刚刚的姿势,门外吹进来的风,撩起他的发丝,挡住了大半容颜,却更显出他的清瘦。
      青桐端着水盆进门,月隐双手缠着绷带,铭瑄绞湿帕子为他梳洗,秋风拂动帘帐,月隐一动不动的任由铭瑄为他擦脸梳头,双眼直直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
      铭瑄见他这副模样,心疼得眼眶微红,几欲张口安慰,却不知说什么。
      “更衣——”
      淡淡的声音在铭瑄放下梳子的那一瞬响起,与青桐对视了一眼,铭瑄转身去取衣衫,青桐则端着水盆,默默的退出门去。
      除了上朝时是一身绛紫朝服,月隐的常服都是月牙白的颜色,不同的是衣服上的刺绣图案多少有些变化,但总不会是太鲜艳花哨的样式。
      铭瑄知道月隐一定是去将军府,于是拿来朝服,结果月隐看到那绛紫的颜色,竟然激动的起身,一手打掉了他手上的衣服。
      “皇叔,你的手——”衣服掉在地上,铭瑄紧张的抓住月隐的手腕,见没有血迹溢出,这才放心道:“我拿错了,这就去换,皇叔别生气。”
      完全没想到月隐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铭瑄吃惊不小,将人扶回床上,连忙去取常服,月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地上那件绛紫的朝服,铭瑄回来时,就见月隐还盯着地上的朝服,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皇叔——”铭瑄不安的看着月隐。
      似乎复活过来,月隐竟然主动起身拿过他手上的衣衫,自己穿了起来,可他手上缠着绷带,铭瑄担心他弄开伤口,赶紧帮忙,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整装完毕,月隐没有用王爷的车驾,而是坐上一顶软轿出了摄政王府,这顶轿子的方向并不是将军府,铭瑄骑马走在轿旁,摸不准月隐这是要做什么,只想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如往常一样,清晨的街道上只有稀稀两两的人在走动,两旁的店铺大半都还未营业,软轿走过街市,出了西城门,郊外似乎更早进入秋季,经过一场秋雨的洗礼,大路两旁的杂草无精打采的趴伏在地上,一阵秋风过去,大片大片的树叶随风落下,很快杂草上覆盖了一层树叶,软轿一刻不停的往前走,渐渐偏离了大路,铭瑄和青桐不时的对视一眼,彼此都摸不清轿子里那位的心思。
      “停轿——”在一处岔路的陡峭山坡下,月隐让人停轿,走了出来,向山上走去。
      铭瑄赶紧下马,追了过去,青桐护着月隐一路登上坡顶,初升的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火红的一团在半空洒下淡淡暖阳,却还是敌不过秋风瑟瑟的凉意,月隐站在山坡顶上,凝望着远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山风寒气大,铭瑄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他的披风外,顺着他的视线眺望,山下那一条蜿蜒向东西延伸的大路,令他恍然大悟。
      京城依山傍水,西面丘陵起伏,群山环绕,山势陡峭,据说群山深处是难得的宝地,赵家的先祖就葬在那里,京城与皇陵相距百余里,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通往皇陵的必经之路。凉爽的秋风一吹,铭瑄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自古君臣有别,身为摄政王,皇室宗亲,月隐按例不能为慕容渤送葬,亲往祭拜一下,已是将军府莫大的荣耀,而他前天已经祭拜过,现在更是没有理由再去将军府,只能来这里等送葬的队伍经过,送慕容渤最后一程。
      铭瑄明白了月隐的心思,却更加觉得心口憋闷。如果是他,一定将深爱的人抱在怀里,哪怕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总好过什么也摸不到,摸不得……
      可月隐没那么做,他如松般直立在山顶上,山风很大,吹乱了披在肩上的秀发,刮得披风呼呼啦啦抖动,似乎禁不住风势,他的身子顺着风向晃倒,幸好青桐及时扶住,铭瑄侧身站到上风向,却不想被月隐伸手推了推,起初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大路的东面,浩浩荡荡走来了一行人,打头那雪白的灵幡刺得眼睛发疼,铭瑄让开身子,站在月隐的另一边。
      场面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失控,月隐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视线一直盯着众人抬着的棺椁,随着棺椁的移动他的视线跟着移动,很快,送葬的队伍到了山下,这是最近的距离,甚至可以看清棺椁上面的雕饰花纹,然而,也是这一刻,一直没有反应的月隐突然泪水滂沱,铭瑄紧紧的扶着他,感觉他的身体渐渐下沉。
      “皇叔,你要节哀,慕容渤一定不想看到您这个样子,别让他走得不安心。”
      铭瑄的劝慰没有起到作用,月隐脸上的泪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送葬的队伍拐进山坳,再也看不到,他的泪水还在滑落,铭瑄给他拭泪的手帕全湿透了。
      “皇叔,咱们回去吧。”
      送葬的人群已经完全看不见,连唢呐声都听不见了,可月隐就像雕塑一样,一直望着西面,泪眼朦胧。
      铭瑄想不顾月隐的意愿,将人抱下山去,可看着他的模样,终究打消了念头。最后还是他体力告馨昏厥过去,铭瑄才让青桐抱着他施展轻功,迅速下山回府。
      秦明像个先知,老早就等在王府里,青桐把月隐抱进卧房,这一路他竟未清醒过,晌午的秋老虎炽热非常,铭瑄一头是汗,守在床边,秦明收回手,转头看着铭瑄和青桐重重一叹,铭瑄无意问结果了,看月隐的状况也知道他的身子现在很差。
      “眼前这道坎,只看殿下自己迈过迈不过,我们谁也无能为力。”人死不能复活,生离死别这种惨事只能看当事人自己能不能看开。
      话虽是这样说,铭瑄心里却憋了一股火,慕容渤的死,月隐成这个样子,某个人要负很大的责任。
      “青桐,好好照顾皇叔。”
      “王爷——”青桐看着铭瑄阴霾的神情,心觉不安,可不等他说话,铭瑄已经大步走出房门。
      出了摄政王府,铭瑄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这个时候早朝已散,小太监带着铭瑄来到御书房,小皇帝得知皇弟求见,很快打发了里面的议事大臣,唤他进去。
      小皇帝看着满头大汗的铭瑄,让人送茶进来,然后道:“你这么匆匆忙忙来见朕,有事?”
      铭瑄现在满胸憋闷的情绪,不吐不快,这会儿见到正主,也不管周围还有不少太监侍女,劈头盖脸道:“你现在满意了?慕容渤死了,皇叔现在不死不活,你分解他们势力的目的达到了。”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朕说话?”
      面对他的质问,小皇帝原本和善的脸骤然阴沉下来,铭瑄根本不畏惧,甚至不顾君臣之别,愤愤道:“皇叔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这些年他尽心尽力辅佐你,你病了,他不眠不休的守着你,照顾你喂你喝药,他对你甚至比母后对你还好。就是当年,你犯错,父皇要打你板子,也是他护着你,向父皇求情。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住口——”小皇帝拍案而起。
      “我不住口。”铭瑄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你知不知道皇叔现在多痛苦,他昏迷着还在流泪,你我何曾见过他这样?”
      “这是他应得的。”小皇帝表情狰狞的瞪着铭瑄,“朕要把他当年加注在朕身上的痛苦如数奉还,朕要让他也常常痛失吾爱的滋味。”
      听到皇帝这番恶狠狠的话,铭瑄愣住了,记忆的闸门搜寻往昔的痕迹,让他猛然记起两年前西北邻邦鲁国派人求亲的事。鲁国是与赵疆域不想上下的大国,两国之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冲突,但赵经常被东南边的蛮夷部落侵扰,每年都要与之打上几仗,因此,赵的兵力多半都用去防范东南,在西北边陲的守军反而不多。鲁国比赵的境遇好很多,周围没有侵扰,国力相对强很多,鲁国的君主三十出头,即位十年,颇为作为,但他似乎不甘于现状,近几年,以各种借口攻打周边小国,在战争中不断过大疆域。
      有些被鲁国攻打又与赵接壤的小国来京城求援,当时月隐没有立即答复。没想到不久后,鲁国也派来使臣向赵示好,并表示愿意与赵联姻,永世结好,鲁国此举不过是安抚赵的一种手段,但月隐出于国家内忧外患的考量,还是答应下来,并将太后的亲侄女御史大夫陈祥之女陈美馨封为公主远嫁鲁国君主。
      陈美馨是太后的亲侄女,自小常出入宫廷,与铭瑄和小皇帝年纪相仿,三人极为要好,经常一起玩闹,铭瑄一直把美馨当妹妹,却不知道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并不是那么想。当得知月隐要把美馨远嫁鲁国,小皇帝迫不及待的向月隐说情,可当时皇家没有公主,月隐找不到比美馨身份高,年纪又合适的人选,只得劝皇帝放手,甚至请来太后一起劝说,小皇帝最后哭着在圣旨上盖了玉玺,当时,铭瑄也在场。
      那时的他不懂情爱为何物,对于美馨的远嫁除了再难相见的遗憾,也没什么复杂情绪,可他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皇帝竟然产生了报复心理。
      铭瑄难以置信却又满心纠结的看着犹在愤怒的兄长,深深的叹了口气,“皇兄,皇叔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美馨出嫁那天,皇叔一个人在城门楼上站了很久,他也不想那么做的,可是形势所逼……”
      “住口,住口……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朕发誓不让他好过,就一定要让他追悔莫及。”小皇帝随手抓起砚台向铭瑄砸去,铭瑄不闪不避,瞬间鲜血从左脸颊冒了出来。
      小皇帝没想到会砸个正着儿,愣了一下,再开口火气却是小了很多,“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铭瑄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转身向门外走去,却听身后人静静道:“铭瑄,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和他的事你别掺和。”
      铭瑄背对着桌案,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皇兄,他是我们的亲叔叔,你为什么不能冰释前嫌?”
      “是他逼我的。他权势倾天,我如同傀儡,我不要做这样的皇帝。”原本平静的声音又激动起来。
      铭瑄嗤笑一声,“傀儡……如果他真的不想放权,现在朝中会有那么多站在你身边的臣子吗?如果他真的一手遮天,你的那道赐婚圣旨真的能送进将军府吗?”
      “那是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提早做了准备。”
      “皇兄,嫉恨的种子已经在你心中生根发芽了。”铭瑄的声音渐渐有了哭腔,“可能你很快就能如愿,逼死亲叔叔的你会不会为他落一滴泪?”
      说完,不等身后人的反应,铭瑄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何处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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