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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下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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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妙德佯装焦急:“咦?这位女施主似乎中了瘴气?且让贫僧为施主驱除瘴气。”他才要上前,妙觉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妙觉任由汗珠滚落,不曾去擦拭:“师兄,方才我已替施主驱除了些许瘴气,就不劳烦师兄了。”
“师弟,我看你也耗费了不少精力了,”妙德做出关心的模样:“这瘴气可得赶紧驱除干净,还是让我来吧!”就不信,次次都能你逃过,哼!
妙觉依旧不肯退让,相持不下间,妙德心中恼怒,若不是他法力不高,就可以将这小妖打出原形!还犯得着在这儿同妙觉周旋?现下也不好和妙觉撕破了脸皮,毕竟,对方的声望在普救寺内比他要高,他若是不能上前施法将那小妖现了原形,便贸然说出这女子是妖的话,恐怕也不能服了众师弟。
一时间,他心思万千,不甘心道:莫非就要错过如此一个绝佳机会?日后还要怎样寻机打击妙觉?
眼中一闪,他几乎要笑出声来,暗骂自己太过急躁而糊涂了,妙觉便是不收一只妖,顶多也就是招来师父的责骂,而他说不定还能以这小妖未曾做过坏事来抵挡,加之女妖又是那崔莺莺的丫鬟,闹开了,崔莺莺那边说不定还要责他妙德不事先商量、坏了崔家的名声。
想起那夜这二人的暧昧,妙德心中暗道:呵呵,要让妙觉犯一个佛门的重戒,方为上策啊!
于是,他不再上前,而是提醒道:“师弟,要给施主彻底清除瘴气,须得寻了一处安静、又无其他污浊之气的地方,恐怕得先将女施主带回普救寺的禅房了。”
看妙觉有点犹豫不决的模样,他又加了一把火:“再拖下去恐不利于施主的身子了,师弟还是快些吧!”妙觉,你不是喜欢这女妖么?那我便给你做个人情,让你救了她,多多接触!
一方临时铺上的厚毯子摊开在禅房的地上,妙觉盘膝而坐,双掌覆在红娘的背上,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至阳至刚之气,试图给红娘清除瘴气。经过方才的一翻降魔,他耗费了不少气力,如今又不能有一刻的停歇,要保住红娘的小命,真是要累煞他!
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吧?为了保住她的命,或是为了不让她被师兄捉走,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如今细细想来,当时并未有过深思熟虑,所有的行动都是……发自心中,本能地去做,也不曾细想是否应该。
是啊,是否应该呢?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便以此为理由,一次次地与师兄周旋着。可……妙觉皱眉,他是否也救得太过了?几乎要将他所有的气力都耗费了,但若是不救,蛇妖……红娘便要一命呜呼,他不忍心。不忍心?他竟也知道何为不忍心了?
脸色变幻万千,妙觉心绪不宁,恍惚间听到了红娘的嘤咛,方知自己走了神,忙收回了心绪,要给她好好驱了瘴气。
半个时辰过去了,妙觉猛然松了口气,收回双掌,待睁开眼时,眼前竟有些模糊不清,想来是太过疲惫所致。他一手撑在地上,想要休息一下,冷不防前方的红娘没了依靠,软趴趴地便朝他倒了过来——
妙觉躺倒在了毯子上,红娘的背压在了他身上,软绵绵的,没个主心骨——蛇就是这样的呀。
妙觉闷气,这红娘原本是体态轻盈的,然而好巧不巧偏压在了他的胸口上,真是要活活憋死他!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可惜他太累,实在是不想动,只好就此躺着,大口的呼吸着口气,试图缓解疲劳。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
红娘的幽香,就此飘进了他的鼻息中,温柔地,无言地,缠绕着他的身子,撩拨着,一如那夜他遇到的心魔。
妙觉用力一推,将红娘推离了身上,自己则匆匆坐起,喉结动了动,发现实在口渴。擦擦额上的汗,他想要爬起,不料看到了一条尾巴——是的,没错,是尾巴。
一惊,看向那迷糊不清的可人儿,定是太疲惫了,露了蛇尾。妙觉忙摇摇她的肩,轻声而焦急地唤道:“红娘,红娘!醒醒!”
红娘被他晃得不行,缓缓睁开了眼,便看到这个英俊的救命恩人,露出一笑:“妙觉,你来救我了……”太好了,不会被那魔物撕了脸皮,那她还是个美人儿。
一惬意,甩了甩蛇尾,妙觉赶忙按住,不让她乱动:“你快把这尾巴收起来!”真是不成器!
红娘却是嫌他吵,吵得她不能好好睡觉,不耐烦地一甩尾巴:“真吵!”
啪的一声,打到了妙觉的背,妙觉本就疲惫,被她这一击,几乎要向前倒去,险险地用右手撑住,才不至于压住了红娘。他气得要命,自己忙活了半天,累死不说,这小丫头倒是惬意啊,尾巴到处甩!不耐烦了,左手大掌扣住烦人的蛇尾尖,使了力道,露出凶样:“再不把你的蛇尾收起来,我就把你收入我的乌金钵,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红娘只觉得尾巴一疼,又听闻妙觉要将她收入乌金钵,怕了,下意识地一变,蛇尾不再,重回一双玉腿,脚踝正在妙觉手中。妙觉只觉得手下的蛇尾缩了去,一回头,眼睛一睁大,忙松了手。
红娘身子还虚着,不便活动,那崔莺莺便时常来她房中笑闹着,聊些话儿。不管如何,那日总是红娘救了她和张君瑞,崔莺莺便感激在心,。
真奇怪,女人和女人,若是没有了男人,就能回复往昔的情义。可见人这东西,说什么情深意重,都是因为没有互相的利益冲突,一旦有了争执,又记得情义了?
总之,现下的崔莺莺和红娘,暂时忘却了张君瑞的事情,好好地叙那姐妹情。至于其他的,他日再说吧!
崔莺莺说道:“等过了几日,你得亲自拜谢妙觉师傅,他为了救你,听说也是虚了好几日。”
红娘点点头,脸上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崔莺莺有点儿奇怪,过往,红娘总是活波乱跳,怎的经历了这一场事情之后,似乎变了些,机灵还是那般机灵,美艳还是那般美艳,只是眉宇间,有了些许看不懂的安静。
崔莺莺自然不知,红娘看到了那魔物尚为人时,怎样的清丽与简单,又如何在众口铄金中怨恨离世,最终坠入了魔道。
红娘憋得难受,她却不知该向谁诉说,和崔莺莺说么?不,她也不过是个人间的普通女子,又怎知那平民女子所受的苦?不定崔莺莺会说:“真是的,没了个男人,便另外挑一个吧!”
或是:“他们居然敢这样的议论!”
是啊,她貌美如花,又为千金,不知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谁又敢对她这样的权贵千金妄加议论呢?
玉树呢?玉树说不定还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作祟,哄哄她便了事。小孩子?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一日日的成长,越来越复杂的她,看着这世间人心的狡诈与奸猾,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她不再无辜,这世间,没有人是无辜的。
正如玉树喜欢她,因此便在发觉了她对张君瑞的心意之后,试图阻止,嘻嘻笑脸下,不知想了多少的法子。忽而记起,那不见了的红灯笼,定是玉树做的事。
又如崔莺莺,知道她对张君瑞的心意,便百般地设计,百般地在她面前做出与张君瑞戚戚我我的模样。
还有那用心不良的妙德,红娘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妙德实是想与妙觉争那主持之位,也定是发现了她的妖身秘密,所以才两次三番地想要借她给妙觉难堪。
再远些,老夫人,崔莺莺的娘亲,因为逝世丈夫曾经对一个妖媚的小妾迷恋,进而迁怒于她——同样妖媚的红娘身上,左右是看不顺眼。若不是她当初懵懂无知,不曾察觉,只怕要闹起来。而今,她既然明晓了个中缘由,却也不会闹了——不管怎么说,她终是奴仆,崔莺莺身边的丫鬟,哪里能与老夫人争辩些什么?
再说了,红娘暗自冷笑,她就是个蛇妖,天生的媚骨,如何?总之女人不喜欢,男人却都是爱的。
红娘啊红娘,你呢?你自己,又是干净的么?得不到张君瑞,你动怒,你恼恨,你从玉树身上获取满足感,你与崔莺莺明争暗抢——好吧,她也不稀罕作甚干净之人。
细细数来,反倒是一人,独立于这世中,清清静静,坚定着他的信仰。这样的男人,才是世间女子该爱的——红娘暗自好笑,一个和尚,谈什么爱与不爱?
夜深人静,红娘飘飞而至,落在禅房前,她知道,妙觉正在里头打坐。她也不打搅,独自在外头的石凳上坐下,将臂弯上挎着的食盒放在石桌上,那里面,是她熬好的人参汤。要说这人参,还是她朝玉树讨来的,嘻嘻,算是借花献佛吧!
正想着,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妙觉走了出来:“你来作甚?”还是一副冰冷的模样,横着眉,嘴唇的线条略微绷紧。
红娘这时候也不大怕他了,站了起来,朝他招招手:“妙觉,你过来。”这和尚救了她三次,她也就明白他不会收她害她,因此,动作便随意了起来。
月色下,一身瑰色的衣裳如流水般契合着她的玲珑身段,纤腰楚楚,美艳的脸庞上,双目弯弯似含情,唇色朱樱一点红。妙觉便移开了视线:“作甚?”众人皆称他妙觉师傅,唯有红娘,妙觉二字了事,不知该说她不敬还是?
红娘不乐意了:“我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一扯妙觉的袖袍,将他拖至石桌边,指指那食盒:“喏,那是我弄的人参汤,你可得喝了。”
妙觉不做声,想要推拒,红娘已经开了食盒,拿出里头的盛汤的碗,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又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睁眼看他:“你不喝么?”
他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也坐了下来,打开碗儿盖,一股热气便冒了出来,他不由得将手一缩,好似被烫到了一般。红娘又道:“我才弄好的,白日里不方便过来,怕你师兄看着了又找你麻烦。”她笑嘻嘻的,好似在讨要妙觉的认同与夸赞。
妙觉动动唇,说出来的话仍旧是不客气的:“是,你最好别来,我师兄要发现了你,定要你不好看。”
红娘暗自翻个白眼,也习惯了他的不饶人,便托腮看着他——这妙觉凶巴巴的,可眉眼倒也生得好看呢!和玉树不同,他的轮廓看起来极硬,硬得好似那乌金钵呢!
妙觉被她盯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掌心竟微微发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