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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福兮祸所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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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荣悦的心中暗暗有些吃惊,莫非这郎中季平先生也有这样的通灵力量?
建盏?茶壶?玉佩?扳指?
为什么此刻就这么确定是茶壶?
“因为这几个物件玩意儿只有茶壶有腹部。”
季平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补充说:“有明显的腹部。”
“季先生也是,好眼力啊。”荣悦由衷的感慨。
而季平只是笑了笑,没再接着说这事儿,反而是换了个话题:
“在百年以前,归元丹的某一个主人,能够做到不需要实物,仅仅在脑中用意念去想那些艺术品,就能调用其中的力量。而她其实也只是个凡人。”
“后来,有的人说她死于那场宗门斗争,有的人说她看遍人间各种情爱纷争后选择了到山间隐居避世直到自然衰老离世……”
“她留下了这颗归元丹,然后离开了天师宗,之后江湖中再无人见过她的身影。”
“她的名字叫女帝,是天师宗的开创者。”
季平轻轻松松的将这些历史娓娓道来,
“也是天师宗百年来坚持匡扶正义的原因。我们,不过都只是在继承女帝的遗志罢了。”
“女帝,听起来是伟大、正义、有力量的女性。”荣悦开始一本正经的分析。
“正是如此。”季平肯定的说着,“至于用意念去想那些艺术品调用其中的力量,或许你可以试试?”
“我?”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季平笑了笑:
“似乎是我有些着急了,荣小姐堪堪服用归元丹不到三日,还不能熟悉它也是很正常的事。来日方长,这些事儿未来再琢磨也不迟的。”
“既然荣小姐常年住在荣府和灵岩山,不太踏足江湖,那便让我来同季小姐简单说说如今的江湖态势吧……这只是季某一家之言,姑妄听之就好。”
“我国地域辽阔,物产丰富,文化灿烂,按照地域主要划分为六大区系……”
荣悦大概是与茶壶通灵觉得有些累了的缘故,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依然是衣着整齐,身上盖着一床精致的蚕丝被子。
轻盈、柔软,虽然薄但却非常温暖。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起身走向窗边,翻开马车窗口上的帘子,然后抬头向外望去。
窗外的月亮很亮。
一日前:马车上。
“季先生,那我们此次是要去往哪里呢?”
等在就近的集市吃过饭后,荣悦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关心此次出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季平对她这样的长的反射弧似乎是毫不意外,但依然耐心回答着:“惠山,静息山庄。”
“昨天饭后你大概是累了的缘故,听我说着江湖事就开始晕了。”
季平摇了摇头,“也怪我说的太入神,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状态。之后,我便扶你到床上休息了。”
“当然,马车上的床总是有些简陋,还请多担待。若是今天下午能够赶到静息山庄的话,那边的条件应该会更适合荣小姐休息一下。”
“已经很好了。”荣悦慌忙摇头。
自己是出来闯荡江湖的,又不是出来当大小姐的,这条件虽然比不上荣府的大床,但也是万万不能够说简陋的。
才出门不到三日,就莫名在别人说话时累倒,这未免有点儿丢人......
季郎中此前说过些什么“若是放任自己去感受太多,那荣小姐恐怕是无法承受的。”
这意思不就是提点自己作为感受灵敏的通灵之人更应该重视自身精力的分配,把自己的感受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关注自己的状态,才能避免体力不支病倒?
荣悦这么细细想着,觉得这个观点实在是有道理。季平先生实在是有大智慧的人。
于是这顿饭后,荣悦干脆是啥也不想,回到马车上屏气凝神就摊在小床上开始养精蓄锐。
经过昨天晕倒一事,季平今日也没再说些什么,依然是坐在桌边慢慢的煮药喝茶。
为了保证行程的速度,两个马车车夫夜间仅仅做短暂休息,白日里轮番换班驭马。
想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申时(15:00-17:00)就能到达静息山庄。
又是一个傍晚时分,正在闭目半梦半醒间出神的荣悦突然被刀剑的交错声吵醒。
马车不知是被何人所劫了。
在电光火石间,荣悦就被闯入的人用麻袋套上了脑袋,她甚至还没能来得及看清劫匪的脸,可见这劫匪下手的速度实在是非常之快。
“不知说天师宗的影卫很厉害的吗?怎么连劫匪都没打过啊!!!”
“季郎中还好吗?也没问问他会不会武功……但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需要我去担心吧。”
“荣悦啊荣悦,踏入江湖才三天,这是被绑架了吗……”
“这可要怎么逃走啊?建盏?茶壶?玉佩?扳指?你们谁来帮帮我?”
套上麻袋眼前一片漆黑的那一刻,荣悦的脑子里冒出了千千万万个杂七杂八的奇怪念头。
但随着劫匪用手隔着麻袋捂住她口鼻的那一刻,这些想法就全都归零了。
“难不成是我最近实在有点太开心太顺利,被老天爷听到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荣悦如此胡乱在心里想着。
然后便在麻沸散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当日亥时(21:00-23:00)。
荣悦醒了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移动身体。
透过眼皮似乎能看到一些微弱的暖光,鼻腔也并没有那种被捂住而不透气的感受,很好,这该死的麻袋总算是被取下了。
她微微睁开眼,动作轻而缓慢的转动着脖子简单的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她大概是在一间卧室里,床边点了两盏不是很亮的油灯,可能是常年点艾草香条的缘故,楠木的床上也能闻到一些熏艾留下的气味。
这个屋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偶尔能听见卧房外有一些轻盈的脚步声,还有一两声油灯燃烧时候火焰轻轻的爆炸声。
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看起来似乎暂时并没有什么危险。
“既然让我独自一人安静的在这卧房中修整,而非直接抢劫,那想来这应该不是寻常劫匪。”
“况且除了一开始不太礼貌之外,他们似乎也没有接着害我的意思……”荣悦默默在在心中开始判断了起来。
恰好这时,她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嘀咕声。
显然是下午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荣悦其实并没有感受到饿。
但肚子却是不买这个账的,于是在这种让人有些紧张的时候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荣悦不自觉的摸了摸左手上的錾银手镯:“绑架我的人若是真的要对我痛下杀手,想必他们早就已经成功了,又何苦要留我到现在呢?”
“虽然屋内没人看守,但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影卫们和季平先生在哪儿……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是逃不掉的,要不然还是先出门问问有没有饭吃吧……”
荣悦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起身穿上鞋就往门口走去。
她伸出双手刚一拉开门,就听见门口的两位侍女有些惊喜的说着:“荣小姐,您醒啦?”
荣悦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几个时辰前自己被麻袋套头麻药迷晕带到这不知名的地方,几个时辰后这里的侍女却又如此礼貌恭敬的唤她一声荣小姐,这算怎么个事儿呢?
如今的江湖是开始流行这种先兵后礼的行事方式了吗?
但冲着不相关的人撒气显然并不是荣悦向来的行事方式。
于是荣悦平和的应着:“嗯,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我有一点饿了,可否拿些点心茶水过来填填肚子润润嗓子?”
“好。”其中的一个侍女快速应着,转身似乎要去准备点心茶水。
“我叫橘青,她叫柳绿,小姐若是有事的话,吩咐我们就好。”
另一个侍女留在原地,礼貌的回答着荣悦的问题。
“只要最普通的就行。”
荣悦不知怎的,转念想到了刚刚自己躺过的那张雕刻精美的楠木床,于是忍不住对着柳绿离开的背影这么补充了一句,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听到。
然后她又转回了头,认真的看着橘青,缓缓开口问:“橘青,你可知与我同行的那位医师和两个车夫,现在在哪里吗?”
橘青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略作思考之后还是开口回答:“橘青不太清楚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但我家小姐曾说,‘他们现在也是安全的’,想来境况应当同荣小姐您也是相似的。”
“那就好。”荣悦暗自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橘青。”
“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喊橘青便是。”
荣悦走出卧室,慢慢的在院子里踱步。
这个园子无疑也是极美的:
太湖石假山、打磨的极薄的贝壳拼花窗、各式各样纹样繁复的花阶铺地、恰到好处的松树柏树银杏梅花、还有月光下平静的一汪泉水与假山上的小亭子……
一步就是一景,移步即可换景。
园子的建造者无疑有着极高的美学品位。
荣悦细细的品味着这其中的意趣,竟暂时忘了自己还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就这么逐渐走向门口,却听橘青开口阻止:“荣小姐暂时还不可出门,门口有护卫守着……”
荣悦愣了一愣,随即反映了过来,于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好”。
而此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重凄凉……”[1]
“炎炎暑退茅斋静,阶下丛莎有露光。”[2]
荣悦从善如流的接上了后半段,然后半开玩笑的说着“这园子这么漂亮,可不能算是茅斋了呀?而且晚上天黑,恐怕也是看不到草叶上的露光的。”
“荣小姐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门口的那个声音话里难掩其中的笑意,“那荣小姐今日便好好休息,我明朝再来找荣小姐吧,到时候与荣小姐一同看看这光景。”
“好。”荣悦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此时,身后也传来了柳绿的呼唤声。
[1]【唐】孟浩然《初秋》
[2]【唐】孟浩然《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