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谷中兰》愁似湘江日夜潮

5、第 5 章

　　暮色四合，昏黄的路灯与五彩霓虹交相映衬，点亮整个城市的繁华。
　　走出酒店的兰薇婷拖着长长的背影，来到公交车站牌下，踮起脚眺望远方，在密集耀眼的车灯中辨别公交车的踪迹。
　　夜风微凉，吹得兰薇婷鼓胀得的胃有些小动静，坐在等待长椅上的她本能地缩身怀抱起双臂，脆弱的样子让人心疼。
　　她瘦弱娇小的身影笼罩在路灯的金黄光晕中，竟增添一种朦胧的温柔。
　　等得有些无聊，兰薇婷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一道漆黑的影子缓缓落在公交站牌前，兰薇婷歪了歪头，好奇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辆黑色轿车正在缓缓停下，优雅流畅的车身轮廓在夜色中折射出奢华的光芒，犹如潜行在暗夜中的矫健黑豹。
　　车灯晃得兰薇婷有些睁不开眼，待看清后，兰薇婷惊讶得张开嘴巴：这是一辆迈巴赫。
　　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副驾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吕皓宸帅气的面孔，漆黑透亮的眸像是要把兰薇婷心底看穿。
　　“他这是隔着黑漆漆的车窗玻璃视奸了我多久？”
　　兰薇婷脊背一阵发凉，在吕皓宸的注视下不自在起来，握住手机的手抓得更紧。
　　“你是在等公交车吗？”吕皓宸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性感又略显邪魅的模样像极了搜寻猎物的吸血鬼，“要不要搭我的便车回去呢？”
　　兰薇婷嘴唇抿紧，偏过头闷闷道：“不用了，谢谢。”
　　她自己都不清楚，明明前三个字就能传递她的想法，结果还画蛇添足加了一个客套的说辞。
　　这不符合她的人设，难道是为了不辜负他的颜值和善意？
　　她没工夫多想，吕皓宸继续开口：“你家是在和平小区吧？我正好要往那里经过，咱们顺路。”
　　被说中的兰薇婷愣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作为公司的高层，员工的基本信息在吕皓宸面前仿佛透明一般，这不算令人惊讶的事。
　　不知道他是对所有员工的信息了如指掌，还是只对某些人如此上心。
　　兰薇婷片刻的错愕被吕皓宸看在眼里，他明白自己说中了，得意之余趁热打铁继续道：“上我的车速度快，还免费，比公交车好太多。”
　　对于这番好意，兰薇婷仍然不买账，敷衍一句：“不必了，我要在这里等人。”
　　吕皓宸低头尬笑一下，眸光微滞，最终做出让步：“好吧，既然你要等人，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油门被缓缓踩下，迈巴赫渐渐隐匿在浓厚的夜色中。
　　倒车镜里的兰薇婷逐渐缩小，直至消失在视线，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兰薇婷没有明确说自己等的是谁，等公交车司机也是等人，她不算欺骗吕皓宸。
　　她甚至盘算好吕皓宸追问时的回答，尽管吕皓宸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等公交车司机也算等人，兰薇婷并没有说谎。
　　不久，一辆公交车自远处缓缓驶来。兰薇婷抬手挡住刺眼的车灯，挤眉弄眼后终于看清是自己要乘坐的车次。
　　身边其他搭乘同一趟车的乘客招手示意，硕大的公交车缓缓停在了站台前，在完成新一轮的乘客吞吐后缓缓出发。
　　兰薇婷挑了车厢后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车窗外的光影色泽变换宛如极光，掠过兰薇婷精美而淡漠的面孔。
　　车底持续传来微小震动，睡意一点点涌进兰薇婷的脑袋，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索性歪头靠着打起了盹。
　　兰薇婷下车的地方是终点站，不存在坐过站的问题，放心睡就是了。
　　在车前排的座位上，一位中年男子探头打量整节车厢。他的头发凌乱无比，凹陷的眼窝里幽暗无光。
　　起身的他并没有来到下车的后门，而是径直朝司机的方向走去。
　　一把榔头从他的口袋里被掏出，对准毫无防备的司机的头部用力砸去。
　　公交车瞬间失去控制，漫无目的在街道疾驰，一连撞击许多辆来往的汽车，现场一片狼藉。
　　巨大的撞击导致的震动和噪音将兰薇婷瞬间惊醒，车厢里回荡着乘客歇斯底里的喊叫，她没有时间思考，本能地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寻求稳住身体。
　　恐惧瞬间如浪潮般席卷本就逼仄的车厢，骇然之色不满兰薇婷苍白的脸，她眼睁睁看着惨白的光点如鬼魂般飘荡，每一下撞击都像是重重砸在她的心头，紧张得她喘不过气。
　　最后，公交车头撞上一颗粗大的法国梧桐树，整辆车侧翻后总算停了下来，扬起大片尘土在路灯下弥漫飞扬，所有的惨叫声和撞击声戛然而止。
　　失去意识前，兰薇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一道几乎震碎五脏六腑的冲击波打透全身。
　　“就在刚刚，我市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103路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失控，与多辆汽车发生碰撞，最后侧翻，所幸无人员死亡，目前所有伤者均已送入医院接受治疗。经过初步调查，本次事故被认定为某个无业人员为报复社会，对正在驾驶的公交车司机进行暴力袭击所导致……”
　　回到家中的吕皓宸慵懒地躺在头层牛皮黑色沙发上，随心所欲刷着短视频，不经意间刷到前脚刚发生的车祸信息。
　　吕皓宸一开始事不关己，稍微浏览大致信息后就划了过去。片刻后，他忽然一怔，大拇指悬在屏幕前迟迟没有划动。
　　“103路车……不就是兰薇婷要乘坐的车吗？”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似闪电劈过吕皓宸脑海，他将之前的新闻回拨过来，认认真真再看了一遍。
　　事发时间距离他在公交站牌见到兰薇婷不到十分钟。
　　吕皓宸用力闭上双眼，再猛地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没准兰薇婷乘坐的车不是这一趟，或者她干脆就没坐公交车呢。”
　　然而，当他抛出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后，越来越多的担忧如雨后春笋冒了出了，在他的脑海中扎堆。
　　为了验证纷杂的猜想，吕皓宸翻出兰薇婷的号码，拨通过去。
　　电话可以打通，可吕皓宸的耳畔只有机械的嘟嘟声在重复。最后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终止。
　　吕皓宸心中的温度凉了一截。
　　他不信邪，再次拨通兰薇婷的号码，可等待他的仍是无人接听的结果。
　　漆黑的眼底汇聚起愈发深沉的凝重，呼吸也随之沉重起来，吕皓宸一个机灵从沙发上坐直身子，迅速退出短视频街面，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刚刚发生的103公交车事故中的伤员都送到哪家医院接受治疗。”
　　面对吕皓宸简洁到近乎冰冷无情的指令，秘书默契地没有询问下去，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回答：“伤员送到了榕城市第一医院。”
　　吕皓宸没有回复任何信息，果断挂掉电话，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火速走出房间。
　　迈巴赫重新启动，两盏车灯瞬间迸射出耀眼光线，仿佛在深夜苏醒的蛰伏巨兽，带着引擎的低沉响动驶出地下车库，穿梭在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
　　封闭的车窗隔绝了街道上的嘈杂，鼓点般的心跳回荡在吕皓宸的耳边，催促他倾尽全力开出能允许的最大速度，直达伤者所在的医院。
　　兰薇婷只是灵域公司的一个普通员工，却能让集团总裁忧心忡忡亲自前来探视，吕皓宸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当然，他也没去想那个问题，他唯一惦记的是尽快看到兰薇婷的情况。
　　停完车，吕皓宸飞身下车，箭步冲进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
　　消毒水的气息瞬间充盈鼻腔，没人会喜欢这种气味。吕皓宸眉头紧锁，小跑着来到的伤者所在楼层。
　　越接近真相，心中的不安总是越发汹涌。
　　这场事故的全部伤者都集中在同一个楼层，其中一个病房门口被身穿制服的警察严密包围，想来是报复社会的凶手所在的病房。
　　几名医护人员严密配合，推着担架床上的伤者从吕皓宸身边相对而过。一些伤势较轻的伤者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静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着点滴。
　　吕皓宸仔细扫视现场，却不见兰薇婷的踪影，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被抽走力气，眼神迷茫失落。
　　看样子兰薇婷伤的不轻，他只能进入病房逐个搜寻。
　　正当他打算迈进离自己最近的病房一探究竟时，余光所及的角落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缓缓转过头，正看见兰薇婷独自一人从厕所里走出来，除了手上有少量擦伤外，整个人看上去并无大碍。
　　兰薇婷也发现了吕皓宸，短暂的目光交汇后，莫名的压迫感袭来，兰薇婷别扭移开眼睛。
　　至少可以确定兰薇婷没什么大问题，吕皓宸心底的担忧消散大半。
　　他长舒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期待和紧张，故作疑惑道：“我刚刚来医院洽谈合作事宜，你是怎么回事？”
　　灵域集团经常与医疗机构开展相关产品的合作，这个说法没有引起兰薇婷的怀疑，她的语调平淡如常，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刚刚做的公交车发生了点小意外，来这里看病。”
　　“什么？车祸？”吕皓宸故作惊讶，掏出手机装模作样搜索一下，“哎呀，之前和医院方面商谈太过投入，竟然不知道就在刚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
　　话已至此，吕皓宸也不再刻意隐藏情绪，所有的担心毫无保留流露出来：“你伤得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