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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回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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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磁,年届四十,一位刚刚从英国归来的儒雅男士。在那片异国的土地上,他曾执起教鞭数载,本可继续悠然于彼处的学术天地,然而家中双亲不愿远渡重洋,孝顺的他毅然踏上归乡之路,只为能在双亲膝下尽孝,承欢于侧。
联系国内高校的过程漫长而波折,所幸最终觅得一处尚可的所在。旁人皆言这大学与他的身份学识并不相衬,甚至略带轻视地称其“low”,可柴磁却淡然一笑,于他而言,能有一方讲台,传播知识,便已足矣。或许这份对教书的热忱,乃家族传承,毕竟他的母亲也曾在教育之路上奉献一生。外界总调侃中年油腻男的特征之一便是好为人师,柴磁却不以为然,忆起儿时自己便对分享知识满怀热忱,在他心中,这并非是独占“老师”之名,而是纯粹的知识传递。
归国之后,他所求无多,不过是想寻一离家近的安身立命之所,而眼前这所学校,近到步行可达,仿若命运的悄然指引。诸多朋友纷纷摇头,叹这工作报酬微薄且无正式编制,柴磁却只是轻轻摆手,他每年写书所得版税,足以让他衣食无忧。自幼父母的教诲便是莫要贪心,一切从简。此刻,那些身外之事于他而言皆如过眼云烟,他满心期待着能在这校园里遇见可相伴教学之路的聪慧学子,渴望着能拥有一份安稳且真挚的情感羁绊。过往的那些伤痛,他默默藏于心底,只愿自此开启新的人生篇章,一心投身于教育事业,让知识的光辉洒遍每一处角落。
那日,他漫步于学校的书店,本想一探如今学子们的阅读喜好,却只见满架畅销书。那些书籍,文字浅薄,缺乏深度与内涵,更有甚者,虽内容浅显却强行灌输观点,令他不禁皱眉,暗自叹息如今图书市场的浮躁与功利。且放眼望去,皆是中文书籍,说好的国际化视野与全球化浪潮呢?学子们的国际化思维又将从何培养?
偏生那日诸事不顺,才对这糟糕的图书状况心生感慨,又突遇一奇异女子。说来也是他的疏忽,手中咖啡不慎倾洒于她的书卷之上,他暗自懊恼,自己已然多年未曾这般莽撞。而那女子却甚是随和,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怒目相向,若是在英国,这般情形怕是少不了一场激烈的争执与责骂。可柴磁却敏锐地察觉到女子的异样,她整个人仿若被一层迷雾笼罩,神情恍惚,似失了灵魂一般。他轻声与她交谈,却发现她仿若未闻,提出赔偿,也被她轻声拒绝。柴磁望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曾在记忆深处见过这副模样,恰似牛津街角那落寞的流浪汉,用中文来说,便是失魂落魄。
他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帮助这个女子。在他看来,帮助他人亦是自我救赎之路。他鲜少见到女子如此令人心疼的状态,而这份想要伸出援手的渴望,或许也因久别祖国,再见同胞时那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他默默为女子付了书钱,可她却似全然不在意,转身欲走,连书都未曾带走。柴磁心急如焚,他怎可放任她这般离去,万一有何危险可如何是好?他快步追出,鼓起勇气索要微信,却惨遭拒绝。或许是自己太过唐突,让她有所误会。好在他反应机敏,迅速写下纸条,附上些许英镑,那是两个月前在牛津偶然所得,希望她回去能加自己为好友,以便能知晓她是否安好。只是他心中也明白,这女子或许不会理会,可他仍想尽自己所能,若有机会,他愿将这份善意传递给世间所有人。
清晨的这场邂逅,让他心绪难平。中午时分,他回到家中,与母亲闲聊几句。母亲却似不经意间提及他心中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儿子,小珍可有找你?”柴磁微微皱眉,“她找我作甚?”“她往常总会发些童童的照片来。”母亲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失落,“可如今她将我拉黑了,我再也看不到童童的模样了。”柴磁心中一阵烦闷,“别管她,过些时日便好。”母亲似是察觉到他的不悦,轻声说道:“罢了罢了,不提她了。我做了你爱吃的核桃酪,快来尝尝。”柴磁望着那碗核桃酪,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母亲的关怀永远如这般细腻而温暖。尽管这核桃酪的味道已不复往昔那般完美,或淡或咸,甚至略显油腻,可他依旧面带微笑,将这份爱意默默咽下。他怎忍心破坏母亲这小小的幸福源泉,更不敢将自己与前妻已然协议离婚之事和盘托出。他只能编织谎言,称国内高校对他求贤若渴,因前妻工作在英,暂时无法一同归来。母亲知晓他们夫妻间争吵不断,对此也习以为常,他实在不愿打破母亲心中那片宁静与幸福的小小天地。
只是母亲有时也会让他有些许无奈,就如他正在书房沉浸于书海之中,母亲竟毫无征兆地掀帘而入。“儿子,你何时再去学校?”柴磁无奈地合上书页,那精彩之处只能暂且搁置。“何事?”他轻声问道。“我只是想问,小珍是否拉黑了你?若未拉黑,能否帮我讨要几张童童的照片?”柴磁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妈!莫要这般卑微,过几日我让她回北京,您想看自是随意。”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满是虚慌,他深知与白珍之间的关系已如破碎的镜子,难以重圆。回国之前的那场激烈争吵,甚至闹到警局,险些酿成大祸。他只能在母亲面前强装镇定,毕竟母亲向来单纯好骗,他自幼便习惯用善意的谎言守护母亲的笑容,只因他见不得母亲落泪。母亲就如被父亲宠溺的小女孩,心思单纯而又细腻。“好好好。”母亲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柴磁望着那晃动的门帘,久久无法回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搅乱了心绪,一提及白珍,他便觉头疼欲裂。往昔那些年,在婚姻里受尽委屈,堂堂大博士,却在家庭中如此窝囊。
犹记回国前的 8 月 9 日,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白珍怒发冲冠,抄起苕帚便朝他挥来,而门缝中,童童那惊恐的眼神如刀般刺痛他的心。一时冲动之下,他挥出了那不该有的一巴掌。白珍旋即报警,恰逢英国《家庭暴力法案》初施,她一纸禁令将他赶出家门。从此,他只能蜷缩于学校那狭小的宿舍,与女儿天各一方,思念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心情跌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多巴胺仿佛也离他而去,抑郁的阴影如鬼魅般缠绕着他。每每想起,心中便满是苦涩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