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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经质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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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小楼位置隐秘宁静,外头有幽深的花园小径,流水淙淙的假山,还有月华如水,秋虫鸣鸣,风景好的很。
大棒骨不一会儿就啃完了,酒壶晃了晃也只剩下一点。
谈四喜受过饿,是个会过日子的,小手一挥便将骨头隐入了自己的小挎包内,打算带回去再煲两顿汤喝。至于酒壶,她拿起来使劲甩了甩,砸吧砸吧嘴,嘶溜嘶溜的又回味一顿。
谈四喜嘴停不住,虽然肚子已经圆滚起来但看见吃的总又觉得还饿,便从果盘里拿了根香蕉剥开。
踩点这段时间发现楼里楼外并未安排下人打扫,反而都是仇五尺亲力亲为,对这妖怪十分上心。
可这么上心,谈四喜却疑惑地拎起一串掉落在桌腿下吃剩的葡萄藤,看了看新鲜的藤蔓,上边还有摘葡萄粒时留下的蒂。
总不能是仇五尺边吐葡萄皮边上供吧,想想那诙谐的画面……
忽的一阵凉风从脖颈吹过,灰尘扑簌簌的抖落在手中吃剩的半截香蕉上,谈四喜一惊将香蕉顺手扔在雕像的头上,然后再次跳上桌子抬头看向房梁:“什么人?”
虽无人应答,却当啷一声掉下个枣来。
房梁太高又黑漆漆的,谈四喜一双绿眼瞪的锃亮才瞥见横梁上方的一抹影子:“你这小贼挺能藏啊~”
当啷~当啷啷~~当啷啷啷~~~
一个杏俩枣仨桃四个梨……那个黑影应该也是饿极了,藏了不少好东西,连包袱都装不下了,只能慌张的去捞那些频频掉落的水果,一个不留神自己直挺挺的掉了下来。
一双狗眼贼兮兮的转了转,谈四喜暗道出师不利,本想将脸一蒙心虚逃窜,但又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凡人,而自己又能变化,有什么好怕的?
她便质问:“哪里来的小毛贼?”
“小毛贼?”蒙面黑衣跌的不轻,皱着眉头起来揉了揉肩膀,“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
“谁啊—啊呀—呸呸呸,大言不惭。”谈四喜立时反应过来,差点让一个凡间小毛贼占了便宜。
蒙面黑衣冷笑,拿出手中的罗盘,上面指针猛嗖嗖的转了几圈然后突然停向了谈四喜:“果然是只妖怪,再不走我就收了你,识相的就快点滚。”
罗盘上一股淡淡的仙气吸引了谈四喜的注意力,她怔了一瞬将手心里藏着的照妖镜照向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怎么是个肉体凡胎的人?不信又多照了两下,的的确确是个凡人。
“人模人样的怎么还偷东西?”谈四喜将小镜往腰间一别审问他,“仙盘哪来的?”
“我......我偷什么了我?你这小妖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也装神弄鬼骗吃骗喝?”他故意学着仇五尺的语气嘲讽道,“多加孜然少放盐,一把芝麻撒中间~哪家的正神会张口向人要吃的?”
谈四喜看他用罗盘的手法如此熟练,倒不像是偷的,没准是个下山云游的道士,不过道士会鬼鬼祟祟的偷吃烧鸡吗?闻到他身上的烧鸡味,又瞥见他眉头上一点油迹,不禁嫌弃的抿了抿嘴。
她还未修炼成人时,也常常跑下山去参禅悟道,还没见哪个道士偷跑到别人家里喝酒吃肉呢。
“那哪家的道士会攀墙越户偷鸡吃啊?”谈四喜回怼道。
“谁说我是来专门偷鸡吃的?”
谈四喜闻言蓦地看向那只大马猴石像,他是凡人,若目的在此,碎甲对他来说岂非探囊取物?
而对方显然也已察觉。
气氛的凝肃令二人保持起警惕,谈四喜盯着他的目光由不屑变成了森寒。
在无法直接取得碎甲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保护碎甲的原封不动,而眼前这个人的目的明显是与自己对着干,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走了。
谈四喜犹如一支搭在弓弦上的箭,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黑衣就施了一招定身之术,然后飞向供桌又在雕像身上施了一层保护罩。
“雕虫小技。”黑衣不屑道。
谈四喜没想到这黑衣少年瘦的跟只风干鸡一般,竟也能自解法术。
恍惚间的挪移竟与谈四喜同时飞上供桌想将碎甲率先抢夺出来。
谈四喜对他猛打了几拳竟被招招躲开,明白这凡人实力不容小觑,可碎甲已到嘴边,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
“一介凡人如此猖狂,知道这是何物吗就偷?”
“笨蛋,当然是知道才会偷啊,你个小屁孩少管大爷的闲事!”
“小屁孩?”这谈吐果然是那些离经叛道,辱没门庭的江湖小虫。谈四喜错愕分秒后不禁盛怒,“好你个毛头小子没大没小,与我论年纪那你该尊称奶奶!”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摇鹊山十里水铺汪汪观汪力大仙的第十八代玄孙,妖送外号“狗力大仙”,从小就被当作三好学生的独苗子培养,前不久又添了妖神递补徒弟这层身份,若此时输给一介毛头小子,那也太不像话了。
不过对方年纪虽小,可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坚定的看着谈四喜,气场丝毫不惧。看来对这东西也是下了势必要拿到手的决心。
正当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僵持不下之时,忽然一股旋风从中间闯入将两人卷起来狠狠甩向柱子,只听咚咚两声,霎那间二人皱眉抚腰摔在了地上忍不住哀嚎。
“嘶~大爷的屁股,是哪个王八蛋?”
蒙面少年咒骂了声,抬头便见旋风摇身变成了一个宽肩窄腰身量高大的男子。
男子头戴幞头软巾子,身袭暗红衣衫,剑眉星目攫人心魄,高挺的鼻梁,周正的骨相皆具神人之姿,俊朗绝尘亦非俗世所有。
谈四喜也被这不凡的气场唬的一愣,甚至忘了自己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不速之客劲瘦修长的五指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剑,缓缓朝着二人逼近。
“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偷袭大爷我!”蒙面黑衣揉了揉屁股,将罗盘往不同方向转来转去,看着手势花里胡哨的,但只要耐心观察下来其实颇有章法。
不过男子毫无耐心。
蒙面用罗盘里倒出来的零件一下组装成了一把剑,还将这剑瞬间变大。
男子对他掩人耳目和花里胡哨的手法皱了皱眉,表情由不屑变成了不耐,他甚至都懒得做出防备。
“让你小子尝尝厉害!”
蒙面黑衣猛地一个冲刺本想给这不速之客一剑,没想到下一秒剑身连同自己竟从他身体里直穿而过!
“啊?!”谈四喜在一旁直惊的目瞪口呆,到抽一口凉气。
眼前如此真实的男人竟是魂魄出窍?!
三界之中,凡魂魄离体,基本都成虚无缥缈状,普通修炼者大多能入梦托梦,而灵力上乘者却可入梦杀人,以虚体入实对他们来说更是游刃有余。
蒙面站在男子身后双目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和腿,懵了……
此人虽有神姿却妖气极重,绝非等闲之辈。唯一能令四喜感到宽慰的就是碎甲不惧神魔妖鬼,这人一时半刻也拿不走,自己倒是真的该走了。不过两条腿跑指定是不顶用了,于是她化身原形猛撒开四肢狂奔向门口。
而蒙面黑衣看着方才和自己打斗的小妖怪撒腿狂奔,自己当即也反应过来。
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边念叨着出门没看黄历一边猛蹿了出去。
未料身后的男人压根不给机会,一掌就把即将逃出生天的二人浮上半空。
“吱哇乱叫”的声音在他耳中仿佛成了仙乐,唇角一抹无害的笑容缓缓绽开,手却像挂了档一样快速旋转。
不知道为什么,谈四喜在天旋地转中突然觉得“杀生不虐生”这句话颇有道理,她已经没心思在意男人的目的是否在碎甲了,她只觉得这人真的坏透顶了。
紧接着两人偷得大棒骨,葡萄香蕉苹果......也全都从空中纷纷扬了出来。
谈四喜和蒙面少年被转的眼冒金星,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男人却乐呵的吟诗作对:“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谈四喜:“......神经”
蒙面男人:“......神经”
男人转累了,就咣当一声将两人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微微一笑,露出一个颇狰狞的鬼脸——舌头耷拉到地,嘴巴上的口子裂到耳朵根,一个眼珠往南转,一个眼珠往北转,浑身抽抽着向他俩靠近。
若同为盗友,男人拿了东西大可一走了之,可现在心思明显不在碎甲上,倒像是享受这种捉弄人的乐趣。
他倒是开心了,但四喜和蒙面少年哪里受过这种场面,在两人眼里无异于是在玩弄一只蚂蚁,几乎可以说是虐杀场面。
见都没见过,一时轮到自己头上,早就顾不得是敌是友,而是互相畏缩在一起,吓得抖如筛糠,狰狞喊道:“怪物啊!!!”
“别吵。”男人微微皱眉。
谈四喜和蒙面男颇识相,点头犹如鸡啄米,快速伸手捂住对方的嘴。
“你愣着干嘛……快收妖啊……”谈四喜目中惊恐无措,但眉眼僵笑着,算是谄媚,然后不停的用腹语催促蒙面少年。
“我要是真会……早就先把你收了……”蒙面男生怕狐皮手套看不见自己谄媚的笑,再把自己杀了,将她的手一拉,然后谄媚的将蒙面拉下来,露出少年稚嫩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两人样子滑稽,男人见状乐不可支,瞬间便恢复了原样。
他缓慢走来时将脚边的大棒骨随意的踢向一边道:“还挺会过日子。”
“生活所迫。”谈四喜盯着大棒骨滚远的方向遗憾道,不然还能再顿两次汤。
男人将长板凳一下勾到自己面前踩住,剑光如电鸣般叮的一声锐响直直插/进木板,森寒的剑面映出冷光,照到两人面如土色的脸上。
谈四喜吓得冷汗岑岑,惊恐之余也瞄到了剑首上似曾相识的纹路,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眼下慌慌张张的又实在想不起来。
男子双手自然地交搭于剑首,盯着二人姿态倨傲又透着慵懒,片刻后星眸飞掠一抹狡黠,他忽然笑了:“两位小朋友,准备谁先受死啊?”
“他!”
“她!”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且不约而同的指向对方,气氛凝滞片刻后颇觉尴尬,顿了顿了又齐刷刷的指向眼前这个长得好看却又没良心的坏蛋,只是底气发虚:“你......”
男人剑眉微挑,嘴上虽是笑着,眼底却早已蕴起阴鸷。
“等等,我还有问题!”谈四喜企图拖延时间,“阁下是何方人士竟如此厉害?”
感觉到有人掐自己胳膊,蒙面少年当即附和:“对啊,就是死也得让我们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不是?”
“莫非您就是这雕像上大名鼎鼎的上古神兽大马......山魈?”谈四喜僵笑着试探。
男人闻言微顿,笑而不语,继续接着上茬道:“那就你先吧。”
他将匕首剑叮的一下拔起指向谈四喜,上下一比划带着极为赞赏的语气,细细品道,“原身也胖墩墩的,毛发油亮光滑,一看就皮实,没生过什么病,吃嘛嘛香,这样的肉啊,吃起来嫩而劲道,再撒上些孜然胡椒,那味道我最喜欢。”
谈四喜闻声悚然,两眼一兜几乎要吓死过去,蒙面少年生怕男人觉得两人很熟,忙将她歪斜过来的脑袋嫌弃的推开。
谈四喜迷糊过来,手哆哆嗦嗦的捏着剑身对准身边的少年干笑道:“我只是长得显小,其实肉柴的很,他细皮嫩肉比我好吃。”
“我的肉哪里......”少年本要反驳却突然眉头紧锁,“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谈四喜好像也闻到了:“哕~”
一股极度刺激的味道弥漫整个房间,持剑的男人虽然没有像另外两个一样狼狈的抚胸呕吐但身体也忍不住抖了下。
太臭了,无法形容的味道,就想烂掉的洋葱混了屎水,熏得人眼睛直疼还流泪。
“呜呜呜~”少年熏的双目发红,辣的鼻涕一吸一吸,“这……哕~啥味……哕~~啊,哕!”
又是一阵臭气弥漫,还有黄烟滚滚。
男人捂着鼻子,实在没能忍住终于哕了一声。
谈四喜吸着鼻涕又哭又哕,突然感觉到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地拉扯自己的手,她定睛一看:“柚柚?”
“柚个屁啊,还不快逃!”一只身体细长圆睛圆耳圆鼻的黄毛小家伙带着谈四喜于慌乱之中逃了出去。
而少年也见机逃出,新鲜的空气一下灌进鼻腔瞬间舒缓了大脑,他四处寻找只看到一黄一白两只小动物钻进了草丛。
“原来是只黄鼠狼,怪不得这么臭。”少年揉了揉鼻子,默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后攀上房檐慌忙溜走了。
屋里的毒气被男人用法术驱散开,空荡荡的早已无人。
男人瞥了眼地上延伸向外的小脚印并未去追,显然意不在此。
玉的成色纯润通透,洁白无瑕,此时映着月色更加光可鉴人。男人望着,眉眼间尽是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