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十二钗》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37、第 37 章

　　贾府事先只知道是正月十五省亲，并不知具体时辰，全家在正月十四那晚都没有睡觉，大清早就列队在大门外苦等。许久才来了个太监，禀报贾妃整日的行程安排，到荣国府预计在戌时。众人饥肠辘辘，各自散去，吃饭的吃饭，补眠的补眠。
　　王喜凤换了个角度看省亲，又是一番风味。她带入寡妇角色已经驾轻就熟，对于如何在重大场合做到隐形，也是手到擒来。任何人在这个阵仗下都循规蹈矩，如提线木偶般根据指示行事。在周边珠光宝气的掩印之下，她是那么朴实无华。
　　省亲流程之繁琐再不赘言，王喜凤这种七八点就入睡的，突然要当夜猫子，不得不拿薄荷浸了帕子提神。一路来来回回，参拜、叙旧、游幸、写诗，送走娘娘已是寅时。也不用定省了，一个个地回去洗洗睡吧！

　　许多人对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场面，多是惊叹及回味，可王喜凤在意的却是娘娘发下来的赏赐。这很符合她的人设，财迷嘛！白得的东西，且逢年过节都会赏下来，不要白不要！
　　除了她得了贡缎金银锭子，贾兰也得了金银项圈，这些都是纯纯硬通货。虽然抄家的时候不免一并给抄走，但手中有粮心底不慌，至少眼下是满满幸福感。不是说李纨抠门么，她也可以大方些，例如，找有良心懂报恩的刘姥姥投资一些半点，也是不错的出路呢！
　　完成了这件大事，府里上下总算放了轻松，可以继续歌舞升平，过完这个安逸年。
　　说实在的，给人当媳妇，最怕的不是立规矩，也不是侍疾，而是家里开宴席。王喜凤不管家，宴会琐事也找不到她头上，可问题是，无论什么规格的宴席，媳妇都上不了桌。回回宴席，孙媳妇都是饿着肚子张罗到最后。这个年，真的是不怎么想过！
　　就说尤氏，从东府过来给贾母过生日，多么大的宴会，多么大的排场！结果散席了尤氏想找点吃的填肚子还绕了一大圈，最后找了点茶面子冲来喝，难不难？
　　茶话会这种倒是可以捞个位置坐，可不顶饱啊！难怪有句话叫做“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道尽其中心酸。
　　所幸，大观园落成，她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逼仄的房间，去往茅檐篱舍鸡鸭成群的稻香村。这是一种老板不在公司的松弛感，哪怕晨昏定省依然不能省，但心理距离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王夫人找她再不是抬脚就到，尤其是园子入夜还会锁门。这很令人安心。

　　宝钗生日之后，元春给府里送了灯谜，贾母觉着有趣，在家里也搞了一出猜灯谜的茶话会。各人作了灯谜粘在一架精致的围屏灯上，全家一起猜灯谜，还设了赏格。只是贾政突然要承欢贾母膝下，陪着老母亲猜谜，搞得两个媳妇不得不避到里间枯坐，着实无趣。
　　待贾母将贾政打发走之后，宝玉立时跟开了锁的猴儿一般上蹿下跳，姐妹们也不用拘束，这份热闹便真实许多。众人乐得久久不肯散去。
　　贾兰极少参加府里这种轻松的宴会，回了院子还意犹未尽。
　　“母亲，往后我们也在家里猜灯谜，可好？”
　　“猜灯谜人多才有趣，不如你先将灯谜准备起来，到了中秋节前后，邀同窗一起赏月猜灯谜，应景又雅致，岂不更好？”
　　贾兰想了想，点点头。
　　又过了几日，娘娘的旨意下来，大观园美轮美奂，白放着未免可惜，不如让家中姊妹住进去，宝玉也一并进去好好读书。别人倒罢了，宝玉得了消息，乐得什么似的，脑子里千百个主意，只缠着贾母选院子挑房子不亦乐乎。
　　本是姐妹们一处作伴，自由自在，偏偏家长们都不放心，又点了李纨带着贾兰一起入住稻香村，依然肩负着看顾这帮哥儿姐儿的职责。
　　任务下达之后，素云碧月简直比王喜凤还开心。大观园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如今她们能跟着大奶奶一起住进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当然，她们还不知道即将入住的稻香村是怎样一个所在。

　　稻香村因林黛玉给宝玉代笔的诗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而得名，该诗也被元春评为贾宝玉所作四诗之首，足见黛玉才情。
　　此诗既有写实，也有夸张。菜畦是有的，稻田也是有的，鸡鸭鹅更是不缺，但王喜凤最爱的还是那春日里喷火蒸霞般的几百株杏花。她们恰是春日里搬进来，风光正好。待到春尽时，想必亦能体会到“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一般的诗情画意。
　　贾政和元春都对这处院落很满意，无论是意境还是位置都是极好的。古来至今，叶公好龙者众，人们眼里嘴里都觉得乡野田园使人宁静致远，可真让他们长久住下去，大概也会百般不适。
　　农家娃出身的王喜凤对这宽敞的前后院，整齐的大五间没有任何意见。这完全是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农家院子嘛！屋内陈设布置都已经打点妥当，王喜凤是拎包入住。
　　哪怕是茅篱土墙，也比真正的农舍扎实许多，内部更是装饰一新，床榻桌椅凳几屏风帐幔帘子玩器古董俱已齐备。纵有不合意的，让素云碧月指挥着丫鬟婆子们现开了箱笼，更换些平日里看惯的装饰摆设也就罢了。

　　贾兰下了学回来，也满是欣喜。以前的住处很是局促，活动受限，如今总算能铺排开。不用在母亲房里写字，好些个心爱的玩器都能摆出来赏玩，而不是收在箱笼里。房子虽不是雕梁画栋，富贵风流，但里里外外都敞亮的环境，着实令人心情愉悦。只恨不能让他的小伙伴们也来围观。
　　收拾了两日，稻香村也渐渐有了个踏实过日子的模样，王喜凤觉得整个人都清新了。每日，从窗口就能望见延绵的杏花，热烈而隽秀。透过篱笆，能望见空旷的田地。这样开阔的视野，哪里是荣禧堂的三间后罩房能比的？
　　王喜凤不用出门，只在廊下四处眺望，耳目便为之一新。丫头们也各处看新鲜，熟悉环境。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稻香村有山坡遮挡，与其他人的院子拉开有一定距离，私密性极强。哪怕贾兰要演戏骑射，到山坡上玩耍，也不至于惊扰他人。

　　母子俩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多，搬进园子里，每个院子另安排了专人负责收拾打扫，并不用王喜凤操心。她一向事少，贾兰专心读书，完全支应的开。
　　王喜凤每晚照例只留一个大丫鬟值夜，贾兰则有丫鬟奶娘一里一外守着，很是清净。日间依然是领着姑娘们到长辈们跟前晨昏定省，有沿路的风景相伴，权当散步锻炼身体，并不觉得远。不然，宝钗身姿堪比杨妃之丰腴，无论冬夏，见天从北边的蘅芜苑走到南边的怡红院串门，也没见她觉得累。
　　最不怕累的大概就是贾兰。他正是猫厌狗嫌的年纪，功课做的闷了便要习武射箭锻炼身体。往常在后罩房施展不开，如今光是稻香村及周边就够他折腾的。他时常满山坡跑，张着小弓练习射箭。王喜凤只叮嘱他小心别摔跤或者伤了人，其他一概交给嬷嬷们看顾。

　　姐妹们初入园，都有些拘谨。随着宝钗宝玉在各处串门，慢慢的大家也开始走动。大观园景致多，山脚旮旯也多，人走到哪里经常找不见。尤其是宝玉，成日四处乱窜，袭人每回找人都满园子跑。
　　当然，园子里也就他经常被人找，考教学问啦，见外客啦，狐朋狗友找上门啦等等。这么大的公子爷们，原本该认认真真上学堂，下学了也该扎在外书房会友或者用功。哪里如他这般惫懒。
　　老太太和王夫人一味宠溺，贾政也不敢狠管，浊世佳公子宝玉自然乐得自在。
　　可惜，乐极生悲。
　　一日，王家舅母寿宴，宝玉吃酒回来去见王夫人，结果被贾环打翻了烛台烫了脸，只把王夫人心疼的掉眼泪，将贾环骂的狗血淋头，凤姐儿在一边帮腔，赵姨娘也跟着吃挂落。
　　赵姨娘一向得贾政喜爱，无事都要闹一闹，何况这次落了老大个没脸。正逢宝玉的干娘马道婆入府，两人一阵买卖商量，便设下五鬼厌胜的毒计，必要狠狠整治凤姐儿和宝玉姐弟。
　　宝玉伤了脸，便不大出门。可他又是个怕寂寞的，少不得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得空就去看他，大家聚在一起彼此解闷，也让他安心在家养伤。

　　这日凑巧，人都到齐了，刚好凤姐儿也来逛逛，又提起她之前打发人给各处送的暹罗国进贡的茶叶。有觉得味清的，有觉得色淡的，黛玉体弱，却是极喜欢这淡茶。一时，凤姐儿便打趣她，“既是喝了我们家的茶叶，怎么不给我们家做媳妇？”
　　众人大笑。
　　王熙凤打趣林妹妹也不是一次两次，拿黛玉比戏子，起头的就是她，不过是被湘云憨头憨脑直接叫破，才让黛玉下不来台。宝玉不过是朝湘云使了个眼色，结果落得两头不是人，三个人搅得一团乱麻，生了好大一场气。
　　黛玉屡屡吃亏，哪有不回嘴的，气鼓鼓说她“贫嘴贱舌讨人嫌”。
　　王喜凤只看着这出闹剧，将背景板这个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总归，该来的总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