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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暗卫黑雎 ...


  •   “费某早就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就是不听。”

      “陛下叫人带你走,你也不听。”

      “来的时候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现在好了,嫌弃威风八面的王爷需要自己走路,就来当个深一脚浅一脚的瘸子,哈,满意了?能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费清和生气甚少大发雷霆,只会冷着他那张情绪愈激动、眉眼愈秾丽的脸,如毒蛇吐信,呲呲喷射出腐蚀的尖锐话语,溅周遭人一脸。
      理亏的单天籁举手弱弱抗议,“没有瘸,就是破了点皮肉。”
      费清和没有任何缓颊痕迹,变本加厉嗤笑道,“是啊,回来后发了三天高烧,换药的布条染红了三盆热水的小口子。”
      单天籁躺在贵妃榻上,完全忘了拆开伤口重新处理时他叫的比过年的猪还响。他摸摸左腿,用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乐观道,“你别这么咄咄逼人,我不是活的好好嘛,伤口就是看着唬人,大夫说没伤及骨头,好好养着,不影响行动。”
      “不过你也没白费功夫,”费清和话锋一转,“幸好火药是在海域上爆炸,没损着陈州城的一草一木,你失踪后还有百姓驾着小船自发寻找你的下落。”
      “是吧?”单天籁瞬间得意洋洋。
      费清和翻脸比翻书还快,脸色一沉,“是啊。托殿下的福,也就是把费某和陈大人吓个半死,诸多同僚不辞辛劳在海上搜寻了一天一夜......”
      ‘笃、笃’。
      甄真、或者叫乌月人更为合适,从门缝里冒出头,一路活泼小跑进房,拉着单天籁手依依不舍,“殿下我得走了,您要好好养伤啊。”
      有了第三人,费清和暂且住口给他留了颜面。他不知内情,对甄真这番做派不置一词。然而单天籁一想到是游走在杀人间,偶尔还有几分邪气的刺客在撒娇卖痴,不由心情复杂,慢半拍配合道。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
      得到回应,少年绽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关心了一会他的伤势,对外扬声喊了一句,“进来吧。”
      他解释,“皇城那边收到了费大人的消息,陛下虽没有什么下旨,但派了个人和我交接,接下来由他贴身护送亲王回京。”
      进来的男人戴着面具,黑色紧身衣服严严实实裹紧了高大结实的躯体,面具只有眼部挖开两个白森森的洞,气势慑人,不像是来当护卫,反而是像上门寻仇的一尊煞神。
      单天籁受够了费清和的毒舌,见来了新人,忙转移话题,佯装好奇道,“这个样子很引人注目吧?护卫不是要低调行事吗?”
      比如侍卫成群结队,明目张胆的,或者甄真这样更偏向于一个随身侍从的少年,都不会让人太留意。
      但这个浑身漆黑的男人,从进来开始,存在感就异常明显,尤其是他个子高,单天籁还靠在榻上,感受到的压迫感更强。
      乌月人无所谓道,“谁知道呢,陛下的所属暗卫不透露身份,任何时候都戴着面具。行事随心,嚣张跋扈,有先斩后奏之权,得罪人无数。一旦被发现身份,便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单天籁糊涂了,“御史不也常得罪人,为什么暗卫就人人喊打?”
      少年瞟了男人一眼,“暗卫,实则陛下耳目,不是官职而是一种身份。平日与你笑脸相迎的同僚,背地里却是冲着让你家破人亡来的,岂不令人忌惮心寒。有人说,只有见不得光的老鼠才会干这种两面三刀的活儿。呵呵,黑大人,我只是复述听过的闲言碎语,你不会生气吧。”
      最后一句,他对男人说的。
      做臣子也有讲究,无论忠臣庸臣奸臣,明面上贬谪变动都要用政绩才干做依据。最为光明正大的纯臣路子,自然是科举、上榜、授官、出政绩、被认可、升官,一路名正言顺,坦坦荡荡。
      也有一种孤臣,多是求厚禄。直接向皇帝投诚,不论公义,手段阴诡,毫不留情对皇帝想铲除的人下手。这样的为臣之道,固然得天子青睐,却是行阴司之事,与一些阉宦的发家路数不谋而合,为人不齿。
      孤臣太多,天下就沦为一家之私,因此君主不仅不能出面阻拦众臣排斥孤臣,更要申饬类似行为。
      绣春刀飞鱼服的锦衣卫形象跃入脑中,单天籁疏于朝政,不明觉厉,眼睛一亮,“你叫什么名字,是因为特别能打所以当了暗卫吗,平常会藏在屋檐上监听百官吗?”
      “黑雎。不是。不会。”
      低沉声音响起,三言两语十分简短。男人忽然抬起剑,打掉了甄真紧紧拉着亲王不放的手。
      “你该走了。”
      乌月人有一瞬间起了杀意,很快恢复笑吟吟道,“殿下,那我走了。我们皇城再见。”
      单天籁和他挥手拜拜。
      费清和也站起来,去准备回京事宜。
      房间静下来,和陌生人共处一室,单天籁半身不遂躺在贵妃榻上,觉得自己身残志坚的样子有点傻,抹不开脸想说点什么,黑雎已经先一步开口。
      “王爷的腿还疼吗?”
      “啊......这个啊,”单天籁嘚瑟,像烤鸡似的举起左腿,贱兮兮地用脚尖在空中画圈,“好着呢。你别听费清和他们大惊小怪,你看我这不是活动自如嘛......啊!”
      人不作不死果然是真理。
      单天籁面目狰狞,虚捧着牵动到伤口的左腿嘶嘶抽气。男人见状,迅速紧张起来,“我去拿止痛药。”
      “诶不用——”
      黑雎已然冲出门,有人陡然伸臂一拦,乌月人倚在门外,可见是专门等他。
      停步,两个男人彼此都瞧得出对方眼中的敌意,乌月人噙着嗜血的邪气笑容警告,“照顾好殿下,给我老实一点,别动什么歪心眼。要是我发现你敢利用殿下,不管你是谁,我都能找出你,剥皮拆骨、求死不能。”
      他语气厌恶,“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孤臣。”
      “不装纯良了?”黑雎对他的不屑无动于衷,反而冷笑道,“殿下养尊处优,对疼痛的知觉却比常人迟钝得多,他说没事,不代表没事。他要是觉得有点疼,往往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连这点都不清楚,说明殿下没拿你当回事儿,你倒是把自己看得挺重要。让开!”
      说完,他毫不犹豫撞上僵住的少年肩膀,微一斜眼,讥讽他的自作多情,马上干净利落收回,像是明晃晃在说——

      ‘你算什么东西。’

      “弟子规,圣人训......”春葳磕磕绊绊,声如蚊讷。他的存在特殊,只有熊筱筱躲在被窝里教过他写自己名字,因此上船几天就能念清楚弟子规开头,可见是下了苦功夫。
      单天籁像个恶霸地主,啃着猪蹄不满道。
      “大声点,听不见。”
      春葳微微一震,“......泛爱众!而亲仁!”
      还行吧,单天籁勉强满意,一抹嘴巴,把剩下的猪蹄汤推走,命令道,“黑雎把他吃了。”
      黑雎压低声音,“多喝猪蹄汤对王爷恢复有好处。”
      单天籁打了个饱嗝,“三天九顿猪蹄汤,你们究竟是要养腿,还是要养猪啊。我不管,你想办法消灭了这盆汤。”
      他向春葳招招手,春葳顾忌着他的伤腿,主动抱着纸笔过去,给他看自己的作业。
      “今天很自觉嘛。”单天籁乐,毕竟小孩挺怕他的,每次交作业都战战兢兢,也有可能是学生的天性。他嘴角突然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眯起眼睛,“猪蹄有点腻,我要喝茶,”他拖着长音呼唤,“春葳——”
      “茶太烫了,兑点冷水。”
      “只有茶太单调了,糕点呢。”
      “春葳——”

      等春葳又端来盘子,老实地等他发话,单天籁才噗嗤一笑,胡乱揉着小孩的头,“哎哟,怎么像只小狗一样听话啊。”他心花怒放,过瘾了才住手。
      春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蛋红通通的。
      他裹在被窝里的世界很小,离开了娘和姐姐,光是不同的侍卫来逗他,就足够他惶恐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应付,起初几晚都躲在床上偷偷哭,连伤心的理由都不明晰。
      但王爷总是给他下很多指令、让他做很多事情,忙得他沾床即睡,一觉醒来,已是天明。
      做对了,王爷就会夸奖他;做错了,王爷就会笑话他。可不管是哪个,回过神来,他的世界已经扩张到能容得下一艘大船。
      单天籁把他抱起来放到身前,扒住桌子,顽强地拖着伤腿去够毛笔。
      春葳顿时被他的气味环抱住,和娘亲一样,浅淡的、安心的香味。他揪住对方衣角,暗喜没多久,忽然感觉头顶一寒,对上了黑雎平静的眼睛,他本能一惊,松开手欲盖弥彰地把注意力紧紧放在纸上。
      单天籁笔走龙蛇,兴致勃勃,“先这样、再这样,然后......”一只绿毛大乌龟跃然纸上!春葳流露出崇拜的目光,青年很受用,指着专门写在龟壳上的六个字教他。
      “石信升、王八蛋。”
      春葳小声学道,“石信升、王唔。”被一把捂住嘴。单天籁用毛笔一头轻敲他额头,明明是他起的头,此刻却一本正经训诫道,“小孩子不准说脏话,小心长不高。黑雎,你来。”他打了个清脆响指。
      “......”默然须臾,黑雎木然道,“石信升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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