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33、棠映秋

　　上完下午的课，我和郄翀勋赶往校医院住院部，带上鸭梨、香蕉、葡萄各一斤，看望我社三员病患。麻将大仙经历一晚鏖战，刚走出KTV风吹一吹就倒了，各个高烧39度，可谓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因为都是一条藤上葫芦娃，先后住院，理所当然安排进了同一号房。稍微恢复元气后，叽里呱啦讨论昨夜麻将赛战况。这个说就不该打幺鸡，那个说遗憾了没自摸清一色，那个说你们不懂概率论。护士进来换挂瓶都嫌吵！陈玖洲泪眼汪汪，扎针护士说别看小伙白白瘦瘦，骨骼真轻奇，手背都拍肿了也找不找静脉血管。
　　老头安慰他“年轻嘛~等老了以后静脉曲张，问题不就解决了？”
　　荣言彦叹息，说回去就要发表文章《论猜度术在中国麻将学广泛应用——概率论神童如何输给玄学专家》，郄翀勋拎着果篮进门，看看这一个二个不省心的，嘱咐等完稿之后记得烧给大洋彼岸伯努利。
　　“你们谁帮忙削个梨儿？”张院长方才还神采奕奕说绝不能打幺鸡，见我俩进来瞬间就老弱病残了，社长指挥猫去削水果，不料还有一个“林黛玉”：“紫鹃！我哪里比得了他，又是静脉曲张又是关节炎的，我只是发烧无力，想吃香蕉罢了~”
　　小郄皱起眉，但给剥了香蕉切好，还装盘递给荣老师。
　　忽然又有一个宝宝犯病了，说自己浑身腰疼、腿疼、嗓子疼，手麻、口麻、心口麻，俨然感冒病毒蔓延到心肝脾肺肾，不吃葡萄就会死！
　　郄社长也是一脸无奈，这家医院中彩票了，把这几个祖宗集入囊中~但还是洗好葡萄喂玖洲小朋友。
　　“昨晚麻将比赛怎么样？”猫俨然不知自己说错话
　　话音刚落，这几个爹病情迎来重大逆转，一下子全好了！先恐后等着汇报，荣博士输得最惨，一家给好几家输血，都不相信自己高考数学满分会输给一个体育生（高考数学46分），重庆“齐玄宗”在看到主场比赛6连胜后，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但因荣老师出牌奇慢以及对川麻傲慢，他对采访记者说
　　“有个卵原因，这个麻卖批~九年义务教育把脑壳读傻了。”
　　按道理陈玖洲勉强算平局，这位四川滕哈赫被自己发明的麻将汇率公式给坑惨了，老头原本是小胜，经权重放大后成为第二赢家，因此不吭声，只是吃着鸭梨。
　　里面又七嘴八舌吵起来，护士不干了，进来敲门，说你们一个二个这么活泼不如出院算了！说话这会儿，师母带着保温壶和一篮子包子进来，赶忙和人家道歉。
　　我和郄翀勋两人跟着沾光，一人啃一个肉包子。师母拿出碗给病号送老火炖鸡汤，包子是古物派唯二两位女生做的，苏州小姑娘准备跨专业考研究生，安徽的女孩子想暑假打工学一门手艺，据说寒假博物馆那边商量好了，她们两个都挺高兴。
　　老头听了才放下心来，也拿起一个肉包吃起来，赞不绝口。
　　“安徽姑娘手可真巧，她想向银行贷款，准备以后在学校附近开一家包子铺。”师母很高兴“这就很好，反正我退休没事干，到时候上她店里帮忙去。”
　　老头也点头，和小鸡啄米似的“能帮就帮，可银行贷款不好申请吧？”
　　“姑娘说，找了她们春风社李昭雪社长，以映雪光公司名义申请贷款。她还说昭雪社长是个好榜样，将来她也一定要成为自立自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师母对这位李社长非常佩服
　　“小姑娘是大一新生吧？真是好样的！”
　　郄翀勋也插话说“李昭雪为爱宠社募集银行捐款的事情登上中洲日报了，逗音上又和地方文旅合作，猫与山寺主题宣传片反响非常好。校领导决定春风精神要继续宣传，她将作为代表典型参与市委拍摄的《爱在中洲》正能量宣传片。而且这次学生会换届，不出意外她将会成为最年轻学生会主席。”
　　荣师母收拾老头吃剩下鸡骨头，极为赞赏“这才是新时代学生干部应有风貌，让能人上去，让庸才下来。我要在任上，也给这个春风社长投一票！”
　　“她是一个充满正义感、有爱心的女生，每天都笑容满面，阳光又有朝气。校领导对映雪光公司高度肯定，囊萤映雪、凿壁偷光！说这个名字和春风社一样有文化内涵，象征着贫困学生自强不息和艰苦奋斗！”郄翀勋在给玖洲剥葡萄皮，后者一脸羡慕问社长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出息。
　　“你也不比她差嘛~”
　　荣老师叼着骨头“此言差矣~我们侦探社清水衙门，她们可是暴富！校园捐款、单位捐款、社会捐款，光今年赞助经费已经有10万，据说春风社财物就是我们这会计专业学生，话是他说的。”
　　听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把毛豆豆意外死亡、白璟抑郁症药被替换与李昭雪联系起来，是不是真出错了？黄子讨厌她也不过是很久以前，作为受害者向疑似凶手一家报复，可那个时候李昭雪还是小孩子！何况这个女孩子为了不让养父操心，坚持要求宽恕凶手，实属难能可贵。
　　“会做更要会说。。。这个姑娘可聪明着呢。”老头看向窗外，经历40多年沉浮，看人看事都清楚。
　　“咦？黄子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
　　“他奶□□七刚过，今天下葬，请假回家扶灵了。”

　　探病回去路上，我和小郄准备上学校小吃街吃晚饭，到一家拉面馆里，猫神秘兮兮将最近发生一切都说了。白璟被害、毛豆豆被毒杀并不是巧合（没提凶手是谁），还把咖啡厅与游乐园谈话和盘托出，问郄仲勋怎么看？
　　唯独有一点按照黄子要求隐瞒下来，就是李昭雪爱着黄儆光。
　　“你的意思是当年爆炸案不一定是意外，是黄子与母亲杀掉他父亲后，对进行证人灭口？然后李警官是不在场证明人，说明黄儆光、他母亲叫什么。。。棠映秋、还有他奶奶，爆炸时都不在现场。”郄翀勋分析
　　“首先，爆炸案是紧接着杀人案发生的，现场所有痕迹湮灭，证人死亡！那就可以排除棠映秋嫌疑，她当时在经营店铺，如果抽空回家一趟就没有人看店。所以黄子奶奶才是凶手之一，她案发后去送货，逃避爆炸责任；黄子是凶手之二，引发了爆炸后再逃走了。。。不对呀，他当时和李警官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
　　但如果利用某种延时装置，那就可以办到，可警察完全排除了黄儆光嫌疑！毫无证据，毫无办法，又有什么装置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说“所有线索都静默了，死神用镰刀带走了一切！”

　　餐厅服务员端上来两碗蛤蜊面，我俩一边吃一边探讨，郄翀勋举着筷子说出一个疑点“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7岁，对杀人行为不负法律责任。如果真存在以26条人命为代价灭口隐瞒，那么必然有成年人参与，而且是主谋。”
　　两张扑克牌安静地摆在黄子照片旁边，李警官口中大joker与小joker，我告诉小郄“你认为大鬼会是他奶奶？一个白发苍苍老人杀害儿子？调查案件刑警根据遗书内容迅速结案，然后又将爆炸定性成意外——这个推理和你目前结论吻合。
　　就是不论黄子是否参与杀人案，年龄上不构成刑法处置条件，何况另一个凶手也已经自杀了。”
　　郄翀勋捞一口面条，他凝视我
　　“小鬼，大鬼，弑父、弑子！黄光明之所以会死，《沉默的真相》中嫌疑孩童身上有许多隐匿伤疤，他必然是家暴惯犯。”
　　青羊观中如潮水般窒息涌现，黄子在道观鸣鹤亭浑身颤抖，黑暗是安全的，可他还是找到了自己逼问钱放在哪？也难怪警察不愿意深究，死者一定是个无可救药流氓和渣滓。
　　“可是棠映秋说——李警官个性很像自己死去丈夫，黄子认为他爸爸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棠映秋爱他，将儿子当成死者生命延续，身份证上9月17日不仅是祭日还是生日。我。。。很难想象，黄光明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恶徒！”
　　手机响了，我接通后是黄儆光的电话，问三个爹都在医院哪个病房。他今天晚上回学校，准备买些水果去探病，转诉地址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和郄翀勋吃完饭后从面馆出来，在小吃街乱逛，准备囤点零食。一个穿黑风衣带墨镜漂亮女人站在一辆大众辉腾旁边，对我微笑。我俩走过之后，猫浑身炸毛，那个女人是黄子母亲，我的老丈母娘啊！
　　蓦然回首，我与她隔着汹涌人潮相望。
　　棠映秋真美，她对周边事物有一种茫然无措感觉，甚至有种天真糊涂。形容干瘦也有种风干花朵般美丽，她提着一篮子苹果，独自站着。真像一个鬼魅，仿佛红尘凡界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笑容温柔又空洞。
　　郄翀勋金框眼镜折射锐利灯光，他觉得这个女人非常古怪，和黄儆光身上有一种类似气质，是宛如凝视深渊与地狱的黑暗！
　　我和社长对视一眼，决定上前打个招呼，猫硬着头皮喊“阿姨你好！黄子呢？”
　　“他呀，去医院探望好朋友了。”微笑上扬嘴角，流露真挚喜悦“谢谢你们，对敬光这样好。”
　　“不客气。”
　　“我儿子的朋友们，喜欢吃什么，阿姨买给你们。”
　　我俩有点难以适应，仅仅是朋友而已有什么好谢谢？他妈妈实在是太客气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欺负着，没有小伙伴愿意和敬光玩耍。我内心好难过呀，明明是个温柔善良好孩子。”棠映秋递给我和小郄一人一个红苹果，梦幻般诉说往事“他们都打他、骂他，嘲笑他是赌鬼儿子。”
　　猫有些毛骨悚然，连忙拒绝“这些苹果是买给病人吃的，算了，阿姨你也不用客气。”
　　社长看了我一眼，替我俩收下苹果，他看出来这个女人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她永远活在了过去回忆里。
　　“吃吧，苹果是我买给孩子的，好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是很甜、很多水分的廉价水果，我小孩最喜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