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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孤男寡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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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琰做梦也没想过,身为钢铁直男的他,竟有一天差点睡了自己的上司!
而且还是那位冷酷无情、人见人怕的顶头上司。
他作为这位领导的副手已有三年,平日里不是当面低头干活,就是背后腹诽磨牙。说实话,领导长得是丑是俊,他都没在意过,更别说其他。
但当他压着身下这具肌肤白皙、线条紧实的躯体时,身心的澎湃却是千真万确的。
“我究竟是怎么被掰弯的呢?”事后,吴琰望着领导一如既往的冷漠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
事情还得从两周前说起。因一次普通的试飞任务,他和领导两人离开基地,不巧回程途中发生事故,飞机迫降,将他们困在了这荒无人烟之地。
荒岛生存、封闭环境下的二人世界,如果这辈子非得和谁来一次,吴琰希望是和基地之花阮少校,机务蓝美女,或者作破天际的前女友都行。
退一万步,即便不是个女的,舰上随便哪只两条腿走路的,从汗脚老王到熊孩子小陶,也能凑合。
总之,千万不能是和自己这位冷酷阴狠的顶头上司!
然而造化弄人,他和这位顶头上司,已经同处一室,大眼瞪小眼快两周了。
“有动静没,通讯台?”焦躁的询问今天第五次响起。
“报告,没有!”吴琰赶紧从操作台后面直起上身,“除了四天前的讯号,所有通讯仍然静默。”
他一抬头,看见这位领导正环抱双臂,靠在舱窗边,手指在舷窗边上来回敲打,眉头紧蹙,脸色难看得如同刚吃了翔。
其实,这张吃了翔的脸,平心而论,算长得非常周正。毕竟那群女兵的《基地帅哥名册》里,据说能排进前五名,还得了个什么“冷美人”的花名。
但是,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个笑模样,不是在严肃训话,就是在冷漠审视,经常使人忘记了这脸是美是丑,只剩下对脸主人的敬而远之。
“救援队都是废物吗?” 领导的问责再次响起,一面在指挥舱里来回踱步。
吴琰从屏幕后数数,某人已经转到了第十三圈。
“一周前就说已经出发了,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一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 领导继续骂骂咧咧。
吴琰缩回脖子,在屏幕后继续整理数据。突然,“嗖”地一声,一个物件从眼前飞过,重重地砸在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吴琰回头一看,是那个坏了三天的遥控器,已经被摔成了两半。
还行,知道扔个坏的。
一起工作这些年,吴琰对领导的脾气还是摸得比较准的。严苛肃厉,冷漠寡情,发起气来更是极度深寒,活物勿近。但分寸还是有的,不至于杀人放火拆房子。
比如,刚才摔东西,知道捡没用的摔。
领导那张看似俊美的冷脸,配上阴郁神情,虽然完全符合吴琰心中变态高智商杀人犯的形象,但他知道,和领导同处一室,大气虽不敢出,但人身安全绝对无碍。脾气差归脾气差,利害关系还是拎得清的。
其实这回“落难”,看见领导这幅困兽模样,吴琰心里有那么一丝窃喜,暗龊龊地等着看好戏。
太平了大半个世纪,在这个连大妈斗嘴互挠都能上新闻头条的时代里,本来洪荒号上的官兵也可以舒舒服服、轻松自在地驻守边疆。可惜,他们舰队有了他这么一位领导。
刑桢,副舰长,名字是木字旁的“桢”,却经常被写成"侦"。虽是笔误,却误得精妙妥帖。因为某人管理起队伍来,如同警/察管理嫌犯一般明察秋毫,不容半点虚假。
洪荒号上,上至飞行队长,下至端茶跑腿的勤务兵,在刑副舰长的严格要求下,无不秉公职守,兢兢业业,备荒备战,愣是炼成了一支三更睡五更起的尖兵舰队。
因为谁要敢整妖蛾子,就等着被各式“酷刑”伺候到亲妈不认。从基础体能到长途野战,花样翻新,无一不全,保证你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无一处不酸爽。
于是舰队里,人人闻“刑”色变,怨声载道。当然,这些抱怨和骂娘只敢出现在当事人背后,在邢舰长面前,半个屁也不敢放。
不过怨气总会积累,后来洪荒号的官兵们一致认为,赞许刑某人为茅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已难以舒发胸臆,用阴森可怖的阎罗王来形容,才勉强略表一二。
后来不知道哪位高人从一百多年前的历史故事中找到灵感,于是,除了“深井冰”、“活阎罗”,邢舰长又荣获了一个爽朗上口的复古外号——邢扒皮。
这次新型穿梭机的试飞,本着领导下基层的宗旨,刑副舰长也受邀,参与各小队竞技。
吴琰作为副手,自然被拉上了这架只容两人的穿梭机,协助飞行。
行程来回预计三周,作为模范舰队的模范军官,这回不出意外的话,以刑扒皮那变态的专业能力,铁定又是竞赛第一。
然而苍天终于开了眼,这回出了意外。
本来飞行一切如常,他们的飞行器第一名到达目标点。可是没想到回程途中,先是遇到太阳磁暴,导航系统出现问题,接着又遭遇了小行星群,直接把核发动机砸趴下了,可谓屋漏偏逢连绵雨。最后只好靠着仅存的化学燃料,迫降在土星的卫星泰坦上。
现在在泰坦上困了已经十多天,不要说争第一名,回去人家颁奖台都早撤了。
不过吴琰没什么好担心的,滞留在这里,飞船上的供给,管吃管喝一个月完全没问题,性命无忧。救援队再菜再慢,迟早总会来。
邢扒皮这么急着要回去,无非是因为这回试飞不仅没挣到名次,还要等着人家来救,眼看招牌要砸,心头火大。
其实吴琰跟着他这几年,鞍前马后,也算是尽心尽责的一位得力副手。但干到现在,心里要说没有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回上司“落难”,心里多多少少有种出了口陈年怨气的快意。
吴琰正想得高兴,突然看见落难上司走到武器架边,取下了一把激光手枪,拿在手上。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舱里就两个人,这是要打谁?刚才还感到安全无忧,现在分分钟就要变凶杀现场吗?
“中校,这……这是做什么?” 吴琰额头冷汗直冒。
邢桢一脸焦躁,没好气地说:“以防万一。”
“防什么?”吴琰很懵。
刑桢顿了顿,声音略迟疑:“到时候要是不行了,至少还有它……省得糟心。”
啥?
吴琰呆了几秒,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这……长官,不至于吧?”
不就是被困在飞船里吗?供给又够,救援肯定是这几天的事儿了,至于你死我活吗?又不是在搞饥饿游戏。即便挨饿,我也不敢跟您抢口粮啊。
吴琰腹诽一番,完全摸不到头脑。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别是我这个长官有什么幽闭恐惧症?在这封闭环境下呆久了,开始发疯?可是之前没发现有这毛病啊。又或者说其他某种潜在的精神疾病发作了?本来平时就冷冷冰冰的,这回真要变深井冰?
吴琰看了看他手里泛着冷光的激光枪口,感到胸口寒气直窜,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舱门,开始计算如果穿宇航服逃出去,能在泰坦上熬几天……
“没用的。泰坦大气甲烷浓度很大,出去最多超不过两小时。”
邢桢说完,又从架子上另取了一把,递过来。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枪,吴琰彻底傻眼了。
这是要做什么?在密室里互相突突吗?还是跟自己的领导?
吴琰在接与不接的问题上进退两难,在领导冷峻目光的洗礼下,只得颤巍巍地接过手枪。
“我能问您……这是为什么吗?”
邢桢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外的一片荒芜。不远处,泰坦大地上灰色的岩石,好像张开嘴的怪兽,浓厚的大气层呈现出让人心慌的橙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欲望是很可怖的,希望我们不用去面对它。”
撂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回卧舱了。
吴琰一脸恼火地看着砰然关上的舱门,无语了好一会儿,末了终于憋出一句:
果然有大冰!
第二天倒是一切如常,两人继续整理试飞数据。吴琰留了个心眼,时不时瞟一眼领导,但除了脾气暴躁,倒也没什么异样。
到了傍晚,通讯台仍然静默,救援队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
邢桢照例对着空气责骂一番,末了叹口气:“算了,再去检修一下引擎。”
引擎在迫降前就被陨石砸坏了,他们已经试过几次,但损毁严重,修好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现在反正横竖无事可干,吴琰也赞同再试试,总比干等着强。
不过上司的决定也轮不到他赞不赞同,人家早已走没了影。
吴琰赶紧追到飞船尾部,跟着进了发动机室。他们在第二个星期已经把破损的飞船舱壁修补好了,现在室内已经加气加压,可以正常工作。
但核聚变的超导托卡马克装置破损的缺口,因为层数多,很难修补。现在里面的核聚变早已经停止,温度降低到了室温。
邢桢又骂了一通新型穿梭机是纸糊的,拿出激光焊枪,再次准备修补。
吴琰递上修补片,刑桢算了算用量,摸过裂口的边缘道:“材料不多了,看看够不够把最里层的内壁补好。”
他让吴琰扶着环形磁场层的备用材料,开始焊接。激光电焊的温度很高,但速度也快,不一会,焊完了磁场层的内壁,但也用完了余留的修补材料。外面的隔水层还豁着大口子。
邢桢用手臂擦了下额头的汗,轻吁口气,心有不甘地道:“先只能这样了……”
不然还能咋样?本来就多余来修,扒皮真是享不来清闲。
吴琰表面附和,心中腹诽吐糟。大概是因为焊枪的热气,他看见邢桢的脸被熏得微微泛红,和他一贯的煞白脸色不太一样。几缕发丝被汗浸湿了,轻软地伏在他的耳后……
吴琰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目光竟然游走在扒皮的外貌上,心里有些诧异。
这些年来,他虽然知道这位阎王上司长得不错,但从没仔细瞧过。今天看来,他的这位长官,眉目俊秀,鼻梁高挺,轮廓精致。嘴唇虽薄,总带着一丝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但睫毛浓密,在眼睑上投下淡淡阴影,又给他的脸平添了许多柔和。
吴琰觉得这颜挺正,确实是姑娘们会喜欢的模样,难怪会上那什么基地帅哥名册。
但他以前也和邢桢近距离工作过无数次,怎么从来不如如今感受深刻?是因为他那冷漠脾气把外貌大打了折扣吗?
“发什么呆!等着挨揣呢?”邢桢用焊枪座敲打思考中的部下,“去找找还有没有隔水层的修补材料。”
果然是因为这个臭脾气!
吴琰一路暗骂,跑到飞船的储备舱,翻了个里朝天,也没能找到更多的备用材料。他慢慢往回走,心想,这两手空空的,一准又要被扒皮骂得体无完肤。
他回到发动机室,一进门,看见邢桢正斜靠在发动机外壁上休息,手套也脱了,正当扇子扇风。
在这细微的空气流动中,吴琰的嗅觉细胞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味道,有些好闻。
这房间里不是仪器,就是破铜烂铁,怎么好似有东西香香的?他心里大叫不可思议,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
那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味道,淡淡的,像雨后的青草,也像阳光下的松林,清新,纯净。
如同青年男子沐浴后肌肤的味道……
吴琰脑海中跳出这句话,蓦地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等等!
为什么我会觉得男人的味道好闻?